第2章 風起（二）

外面的風透過細長的廊檐時發出嗚咽的低鳴聲，天色暗的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當然，更加令人措手不及的是姜豪女友的說辭。

在舒梨看來，要東西便要東西，編出如此荒唐的理由實在是有些罵人的意味了。連幼兒園的孩子都分得清何為迷信何為科學，現在是21世紀，誰還會相信做場法事便能排憂解難這種鬼話？

外面的水汽瀰漫進樓道，舒梨只覺得冷得有些受不了。不遠處高樓上閃爍的紅色廣告燈光照射進來，紅彤彤的一片，有些滲人。

「簪子的確在我這兒，我回去找找看，麻煩你們讓開。」

姜豪的女友及其「師父」默默讓開道，並且乖覺地給舒梨讓出了一米開外的心理安全距離。

迅速掏出鑰匙開門，再迅速地關上，隨後小心反鎖起來。舒梨沖著外面喊：「稍等，我這就去找給你們。」

輕呼一口氣，舒梨找了件厚實的外套將自己裹了起來，然後拿著一盒罐頭走進卧室。

蹲在床邊，拍拍正在熟睡的狗頭。

「大梨，起床了！主人回家，你居然無動於衷，這樣好嗎？」

名為大梨的京巴串串花色極為特殊，黃白交夾，腦門正中間清晰地長著一片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桃心。

這狗雖然半夢半醒，但那半睜的鹿眼十分靈動。

「給，你心心念念的罐頭。」

舒梨寵溺的語氣中帶著討好。

可不是得低聲下氣地哄著這個小祖宗嘛！那牛角簪子本來是要寄還給姜豪的，但就在裝箱的時候被大梨發現了，從此大梨別的玩具都不要，獨愛這根牛角素簪，睡覺都是藏進窩中死死看著的。說來也怪，那簪子的質地十分堅硬，被大梨當做磨牙棒玩了近兩年，然一點傷痕都沒有！

大梨素來貪吃，舒梨一般不給它吃罐頭。饞了許久罐頭的大梨不管不顧地衝過去就是一頓狼吞虎咽。

舒梨見它吃的香甜，趁其不備，伸手從狗窩中將牛角素簪取出。

「這就玩意兒能保佑姜豪的愛情長長久久？」舒梨將那簪子夾在指尖晃了晃，隨後嗤之以鼻，她從不信神佛。

卧室裡面沒有開燈，舒梨來到窗口，迎著光亮將簪子舉高，好奇般想看個究竟。

但，可能因為窗外紅色的廣告燈光太過強烈，舒梨感覺這簪子中隱隱約約有一條血紅色的線，好似有血液正在流淌一般。可當她開燈后，拿到自家燈光下再細看看，又什麼都沒了。

她心中暗笑自己疑神疑鬼，用抹布擦去簪子上殘留的大梨的口水，準備開門還給姜豪。為了保險起見，她從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藏在門口的鞋架處。

打開門，一張濃妝艷抹的臉便湊了過來，濃郁的香水味將舒梨嗆得想打噴嚏。

「這麼久！」姜豪的女友急不可耐地沖著舒梨發大小姐脾氣。

折騰大半天的舒梨本就心情不佳，冷下臉來：「這位小姐，麻煩你收收脾氣，你男人送這東西給我的時候可是指天發誓會對我一心一意的，若違誓言將天誅地滅！最後不還是見異思遷了么？你可是第五個被他拿簪子哄騙的人了。難道集齊簪子就能改變他的本性？如果你那些愚昧迷信都是真的，姜豪早就被自己發的誓炸成灰了！」

舒梨隨口添油加醋編出來的話成功地激起了姜豪女友的怒氣。她從包中掏出一個黑色錦盒，盒中盛放著另外四根牛角素簪。

「姜豪！你現在就把這個女人手裡的簪子搶回來！然後當著她的面發誓，以後一定一定會一心一意對我，有違此誓天誅地滅！讓這個女人看看，你當初對她說的不過是胡話罷了，你對我才是最真心的！」

舒梨差點當場翻白眼，心中暗嘆果然是人渣配白痴，絕配啊！這年頭，把渣男當寶，凈顧著爭風吃醋的女人也是很少見了。

姜豪站在遠處十分尷尬，沒有動。

女友氣急，立刻就要撲上前來搶舒梨手中的東西，並尖銳地叫嚷：「姜豪！我看你是活膩了！你不怕我哥廢了你的一條胳膊嗎！」

吵鬧之際，誰都沒有發現姜豪女友的「師傅」猙獰又貪婪地死死盯住那些牛角素簪。

若現在時間可以定格，舒梨鐵定會將牛角素簪扔出去，這個燙手山芋實在是噁心的很。但可惜的是，不待她有所動作，姜豪的女友已經撲了過來，握緊了牛角素簪的一端。

她搶走簪子的速度太快，又因憤怒力氣過大，牛角素簪尖銳的一端劃開了舒梨的手掌心。

殷紅的血飛快地湧出，一縷血絲在牛角素簪上一閃而過。

霎時，周遭潮濕、寒冷的空氣變得濃稠。舒梨這才發覺，窗外的紅色並不是廣告燈光渲染而導致的，而是，這空氣本就是紅色的……

此時，空氣中這種莫名的紅色物質彷彿受到了召喚，快速向他們聚集而來。

不，更像是沖著那五根牛角素簪而去的！

此時的牛角素簪發出瑩瑩的白光，其中暗含的血線彷彿活物一般不斷的吸取著空氣中的血紅色物質。

而舒梨那正在流血的手心，血液滴落而下之時，血滴悄無聲息地化為一蓬紅色微粒，迅速飛向牛角簪而去。

姜豪及女友已經呆若木雞，而那個所謂的「師傅」咧著嘴，猙獰著伸出乾瘦的雙手，狀若瘋癲般瘋狂的衝上來奪走簪子。

舒梨下意識的將門死死關上。

身體周遭的空氣越來越冰寒，空氣中紅色物質越來越密集，舒梨甚至無法看清幾步開外的傢具，整個人仿若置身於血海。

手上的傷口汩汩的淌著血，虛弱感慢慢襲來。

舒梨倚著門緩緩坐下，儘力去按壓傷口止血，卻無濟於事。

大梨不知什麼時候緊緊依偎著她，四爪用力抓地，背毛豎起，一雙明澈的大眼微微眯著露出凶光，恨不能將門外的三人撕成碎片。

舒梨這才想起這個吃貨在姜豪女友發怒的時候就已經丟下了罐頭前來護主了。

她欣慰地摟著大梨。

舒梨是個孤兒，因孤兒院的院長姓舒，小時候她又特別喜歡吃梨，所以便叫做舒梨。

小時候渴望親情、長大后渴望愛情，可越用力，越得不到，最終只剩疏離。

大梨是她賺到第一份薪水之後從流浪狗之家領養的，有的時候她寧願自己喝粥也要給大梨煮一份骨頭，她得不到的愛，希望大梨能夠得到……

血紅色物質已經濃稠到了好似膠質一般，窒息感逐漸襲來。

舒梨失血太多，彌留之際想將大梨推遠點，遠離緻密的血紅色物質，大梨卻死死咬住她的衣服不願離開。

最終，舒梨是摸著大梨額頭上的桃心閉上雙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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