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逛南門
文曦跟沈言下樓,問起她近況。
沈言說想去三亞一個旅遊景點實習,以前也跟文曦提過,說老闆好像很賞識她,但似乎沒什麼發展前途。
「這些你要自己判斷了,我現在真的是與世隔絕,對就業的一切情況都不是很了解。」
「我只是跟你說說,這個我自己會想清楚的。」
「看你都胖成啥樣了?」
「我一個人沒事做,在宿舍不是吃東西就是睡覺,再就是坐著看電影。你呢,又老是很忙。」
「你是悠閑得慌,我是緊張得慌,我倆的生活……時間可以借就好啦。」
「我也著急的,就業問題是大問題吶。看起來很閑,腦袋裡面其實整天都在想東西,我也來自習的,過兩天口語考試,這次我一定要過。」
「你什麼時候來自習了?我怎麼沒見著。」
「我在以前那個教室,怕打擾你,沒敢叫你。」
「確定去做導遊?我看你未必行。」
「為什麼呀!看不起我?」
「心眼太實,被人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
「我會努力學著……學著……黑心一點兒的。」沈言努力搜尋著字眼,還沒說完又把文曦逗得大笑不止。
「說正經的,我們吃什麼?」
「去南門,什麼小吃都嘗一點點如何?」
「哎呀,真是,嘴饞。」
「我這是紀念吶!這不就要畢業了嗎,怪捨不得的。我要用吃來祭奠一下我的大學。」說完又使勁重複道:「我要用吃來祭奠我的大學!」
「哎呀呀……淑女一點,人家正看咱倆。」
「淑女,淑女,人前細聲細氣,人後潑天潑地,我呀,這叫真實。」
看她摸著下巴拋媚眼兒,文曦又忍不住笑出聲來:「水仙變的。」
南門比以前熱鬧了了不少,經過整頓,琳琅滿目的商品鱗次櫛比,擺滿一條街,不過全都是小販小攤小貨,還有學生擺的地攤。
看著沈言一會兒看這個,一會兒瞧瞧那個,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跟路邊攤主調侃,文曦不由得恍惚起來。
這種熱鬧自己以前不熟悉,現在似乎更陌生,文曦走著,無意間放慢了腳步,努力回憶什麼似地默住。
也許正是因為自己竟在無意中感受到了一種回想的吃力,所以平添了自己不少感傷。
「老闆,多少錢……」
「哦,這個,一塊五毛……這麼漂亮的耳釘,買一個吧……」
一路都有砍價問價的嘈雜,文曦一會兒被沈言拽向左,一會兒又拉回右邊,貨品在燈光下炫麗奪目。
「怎麼了你?」
「沒什麼……」
「要不要吃鐵板魷魚?」
「我不吃,你吃。」
沈言要了一串,湊到文曦嘴邊,讓文曦嘗。
「恩,怪髒的。」
「假乾淨。」
「我是不敢吃,慢慢地就不想吃了。」
「嘗嘗?」
「不吃,不敢吃。」
「我就佩服你這點,說不做的事打死也不會去做,說要做的事,上刀山下火海都一根筋往上撞。你看,在這點上我挺羨慕你的,我嘛,想要做什麼,總要思前慮后的,你就不同,想到做到。」
「還有啊,你總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理想,有很多計劃,總是目標明確。從大一到現在,都是我耐不住主動去找你,你就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我。有時候我難過了就想,再也不理你了,要狠狠地冷你兩天,可你壓根兒就沒有需要的意識,總是很獨立。我精神上依靠你,而我又是園園(沈言的室友)的精神支柱。我有什麼跑來找你,看你愛理不理的又是著急又是憤恨,園園也是,所有的主意都要我幫她出,我有時挺煩,也就理解了你。」
沈言一股腦兒說了這麼些,文曦都愣了。
「你需要我啊?我不知道。我不是不理你,是總感覺很多事無能為力。」
「那是因為你各方面都很獨立,你做決定又快,從不磨磨嘰嘰的,最可貴的是你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從不在無謂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且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聽沈言這麼說,文曦又開始糊塗了,原來自己在她眼中是這樣的,自己一直不知道。
因為文曦對自己的認識好像不是這樣的,許多事文曦自己也很糾結。
這時,文曦又開始思索起那個令她苦惱了許久的問題,她總在追問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知道別人也必定觀察過自我這奇異的東西,但不確定別人是否也同自己一樣困惑。
有時文曦覺著自己極親切,但更多時候是完全不了解。
她只要凝神一想,就會發現自我漸漸脫離熟悉的自己,分離出許多令人詫異的面孔,文曦甚至不知道這眾多的面孔中誰能代表自己多一點,或者說自己更願意成為誰,感覺越是想成為想象中的自己,就走得越遠。
「說這麼多也不口渴。你看,我平時也不怎麼聯繫人,現在更是想把自己關起來,因為自身的緣故把許多人都忘了,以後……」文曦順手遞了紙巾遞給她。
「別,我也要獨立的,像你一樣,找件事情認真做做,你就別操這份心,我不過一時閑得無聊。你時間緊,看你壓力挺大,就別為我分心了,哈。」
「思遠,幾天給你一次電話?」
「打是每天都打,就是有時候他不懂得怎麼寵我。」
「你少貪心了,平淡就是幸福,以後兩個人過日子,也是平淡中見真情,我看他雖不像其他男生那般那個啥,但對你卻是極真心的。」
沈言對思遠,也是一等一的好,平時掛在嘴邊的是思遠,自己衣服捨不得買,卻偏要大老遠從網上給他定什麼生日蛋糕,還說什麼軍校管得嚴,他一個大男生不會照顧自己。
記得去年思遠來三亞,沈言還親自跑去看了他,一個人害怕就拉上文曦。
「他對我是很好,只是異地戀太熬人,我老怪他栓了我這麼多年,看著別人都跟男朋友約會去了,我卻還得一個人坐著等他電話。你呢,又老是很忙,你知道等人的滋味有多難受?想起來,我就想哭。」
文曦見她竟動了容,不免難過起來。
文曦何嘗不知,只是自己等的是一個未知。
「還有,很多時候,我特別想哭,要是思遠在這兒我就可以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但一想到我們隔著十萬八千里,我的心就灰了大半截。」
「不是有我嘛,快吃,都是你愛吃的。」
「你看,你總比我好,至少可以打打電話,而我呢,只能遠遠看著,有時甚至還刻意保持著距離。」
「啊?你說什麼?」
沈言一時沒說話,沉默一會兒,恍然大悟。
「看上人了?」
「看上誰了,說說,考研自習室里不是有很多浪漫故事?」
文曦躲不過她的追問,只得吞吞吐吐道:「他喜歡安靜,也很安靜。」
「哦,是了,是不是坐你隔壁右邊桌子的那位?」
「你怎麼知道!夏璇跟你說的?」
「不是,聽你描述,挺像。那天你不在,我去你那兒坐了一會兒,發現他怪怪地看我,嘴巴沉得那麼嚴實,感覺挺冷的一個人。」
「當初我也覺得,可後來發現骨子裡是有情的。他沉默,好像對這個世界另有一種最無言的關切吧。」
「還『最無言的關切』呢,我覺得他不現實。」
「蕭穎也這麼說,可要是跟著他,即便從此隱居起來我也願意。」
「中毒不淺。」
「是不能自拔。」
「那跟他考一個學校去?」
「不可以。我們該回去了。」文曦說著站起來。
「還沒說完呢,說完。」
「沒什麼好說的了,走?」
「表白沒?」
「怎麼可能!」
「去表白。」
「怎麼可以!」
「我們回去吧。」
「哭了?」
「不……為什麼要哭……」
文曦和沈言選了荷花池的路回去,池裡的睡蓮還未完全凋謝,伴有些許殘葉,矗立在黝黝水面。
秋日,霧氣開始瀰漫,整個校園濕潤而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