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熒惑之心(五)
涼城的黑夜裡,段十六輕輕說道:「將星隕落、千廟傾塌、熒惑守心,還不明白么,這位元衡天將,已墮了神格。」
無生臉色一白,說不出話來,她原本就覺得奇怪,段十六從來不找她,自己在人間晃蕩最久的一次幾乎有二十年,他也不過是通過骨笛問了一句「可還平安?」但是半月前,段十六的飛鶴從笛中出現,讓她到涼城與他匯合,甚至給了她抵達的最晚期限。
能讓段十六著急的事情,一定是大事,如今看來,只怕與這位元衡將軍脫不了干係。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看誰?真龍天子嗎?」
「不,是另一個。」
「誰?」
「你一會就知道了。」
段十六沉默的走著,他今天心情有些低落,無生許多問題到了嘴邊,想想還是算了。
皇城外牆出現在不遠處,高高的城牆隔絕了二人的視線,皇城只露出層層飛檐,在夜色里恢弘磅礴。段十六停下來,凝望片刻說道:「開始了。」無生看到比夜色還濃的黑霧從四面八方飄蕩出來,朝皇城上方聚了起來,短短時間裡已經變成一朵「黑雲」,濃霧還在增加,「黑雲」越來越大,越來越厚,隱隱躥動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翻騰,觸目驚心。
「這!」無生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可是真龍居所呀…」
段十六靜靜站著,明明面如冠玉,整個人去彷彿隱沒在黑夜裡,他搖頭說道:「別說真龍居所,再過兩天什麼都晚了。」說著,他扭過頭看看遠處城牆的拐角處,補充道:「過來了。」
無生緊張起來,縮在他身後望過去,那個角落的夜色彷彿化作實體一般,濃黑陰寒,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十六,如果要打架,我可不可以逃走…?」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段十六輕笑著搖搖頭,他話音落下不久,一片暗淡的白光從拐角的另一邊出現,那是一種極淡極薄的微白,以最柔和的姿態出現在這濃墨中,卻像一把鋒利的刀,那些黑霧像是鬼魅見到日出,驚慌失措的四散逃去。
白光之後,微微發亮的獸出現在拐角處,那些光芒就是從它身上發出來的。
它全身如玉般雪白,一對短短的青色龍角下,長長的淺青色鬃毛自頭頂蜿蜒至尾部,連接著同樣長滿青色鬃毛的尾巴,和鹿一樣的四蹄沿著皇宮的城牆一步一步拐過來,發出微小清脆的聲響。
無生徹底驚呆了,「麒麟……?」
她沒想到會在這樣鬼魅的夜晚,看到天地間最聖潔的麒麟,她捂住嘴,更沒想到會看到聖獸如此狼狽凄慘的樣子。
她驚慌失措的看向段十六,看到他牢牢盯著麒麟,一貫遊戲人間的臉上是無法掩飾的不忍。
麒麟並沒有發現有人在看自己,它緩慢艱辛的一步步前進著,緊閉的雙眼裡,鮮血汩汩而流,一滴滴落在地上,閃著微光的花草從血印里長出來,化作點點金光朝天空飛去,撞在翻騰的黑雲上,將濃霧一點點打散,無生緊張的盯著,突然看到金色龍形在濃霧裡若影若現,但只是一眼,仿若錯覺。
但無生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些濃稠的黑霧像是吃不飽的獸,不斷捲土重來,麒麟鮮血化成的金光如杯水車薪,她彷彿聽到低沉狂怒的龍吟,讓整片天空都壓抑無比。
「這些黑霧是什麼…竟然能將真龍的原身逼出來…?」
「這片土地上積累千年的戰魂與亡靈。」
「…但是它們為何聚集到皇城上方…有龍氣震懾,應該絕無可能…」
「大約是因為皇帝目前太過虛弱吧。」
「…所以…你要救真龍?」
「不,」段十六搖搖頭,他看著麒麟,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我想救的是麒麟。」
他說著,話音剛落,兩個身影從他身後閃出來,急急奔向麒麟。
那是兩個身著長袍的美麗女子,她們翩然而至,像輕柔的花,拿著潔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將麒麟面上的血跡擦去,手帕很快變得猩紅,兩名女子臉上梨花帶雨,悲切之色溢於言表。
無生看著麒麟露出一絲寧靜,不知為何,覺得那雙眼若是睜開,必定如盈盈月光,從赫赫威名的天將元衡,到眼前真龍困陣、麒麟泣血的凄慘黑夜,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若非想讓你親眼所見,我也不忍心靠近這裡。」段十六知道她在想什麼,聲音晦澀暗啞:「而且此事因我而起。」
夜涼如水,麒麟滴落的鮮血和段十六低沉情緒交織起來,緩慢又哀傷,無生急忙問道:「我可以做些什麼嗎?」
「不,」段十六搖搖頭:「自從你逃出十方殿,想必天迦衍一直在找你,你不可以露面。」
「可是我想幫忙…」
「如果是這樣,有一件事,也許可以試一試。」
「是什麼?」
「裂魂。」
「什麼…?」無生嚇了一跳,麒麟凄慘的樣子還在眼前,裂魂這麼恐怖的字眼讓她有些驚慌失措。
這時,麒麟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在夜色中逐漸變淡,完全隱沒,段十六看著嘆了口氣:「此事因我而起,若是損了麒麟,我的罪過就太大了…你願意幫忙,我很感謝。」
天空中的黑雲更肆意翻騰起來,她不忍再看下去,剛低下頭來,那兩名女子突然出現在眼前,花香翩然而起,兩人微微一福身子說道:「香錦」,「競秀」,「見過姑娘。」無生聽見兩人音色輕柔,如暗香浮動,再觀二人形貌,原來是兩名花妖,心裡便明白過來,麒麟所經之處,枯木逢生,花草延壽,這兩名花妖對麒麟天然就崇敬,今晚的情景對她們的衝擊想必更大。
她微微一笑點頭致意,那名叫做香錦的女子已經撲到了段十六懷裡,未說話,兩行眼淚已經先掛不住了,她哀哀凄凄的將帕子遞了過來,哭著說道:「先生快想想辦法吧,我要心疼死了。」段十六接過帕子,有些抱歉的點了點頭,香錦這才擦擦眼淚,拉著競秀又行了個禮,消失了。
段十六將帕子收進袖子對無生說道:「回去吧,這件事情我從頭跟你說。」
無生點點頭,兩人轉身離開黑霧翻騰的皇城,在涼城百姓沉沉入睡的夜裡慢慢走了回去。
雖然段十六說這件事情要從頭說起,但是第二天,無生直到下午才看到他,一見面,段十六輕輕頷首問道:「我知道城裡最好吃的點心,去嗎?」
「走啊!」無生對點心毫無抵抗力,跳著步子就跑到門口示意他快點,段十六搖搖頭,溜溜達達的出了門。
兩人來到一家安靜的戲院,段十六訂好了包間,吩咐要「棕大廚說好的那幾樣」,又叫來一壺茶,卻不說話,安靜等戲,無生百無聊賴的打量了一圈,看到段十六身後有一個屏風,剛要起身去看,段十六便招手將她按住:「要開始了,你坐好。」
「你還真是來聽戲的啊?」無生打趣道,下午的第一場戲恰好開始,送點心的小廝也剛好進來,無生看到點心,戲都聽不進去,拿起來就吃,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急忙說道:「你好好聽戲,點心都交給我吧。」
「今天的戲是關於雍國當朝天子的。」段十六一笑,喝著茶,不溫不火的說道。
無生撇撇嘴,吞下口裡的糯米糕說道:「戲若可信,你就讓我自己來聽了,快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段十六便笑著慢慢說道:「二十年前,太吳還在的時候,有一個將軍,一輩子征戰沙場,戰功赫赫,幫助內憂外患的太吳站穩了腳跟,不至於被外族給侵吞。不過你也知道,手握兵權的大功臣下場都不太好,這位將軍也是如此。十幾年前,在當時太吳皇帝默許的情況下,有人誣陷他通敵賣國,將軍給自己寫了封陳情書,希望皇帝了解他一片忠心。可惜,陳情書還未來得及送到御前,斬首的聖旨已經到了邊關。老將軍慷慨赴義,卻不願意讓無辜的孩子因他而受到連累,他讓死士護送他的小兒子逃離邊關,去救在朝中為官的大兒子。小兒子不負他的期望,將兄長從牢里救了出來,兩人逃離京都,卻不甘心按照父親的遺願隱姓埋名,而是逃回祖籍,伺機而動,為父報仇……」
「停。」無生咬著一個綠豆糕含糊不清的說道:「你說的這一段,每一個雍都老百姓都很清楚。」
段十六一笑,不緊不慢的接道:「這兩個人就是當年的溫家兄弟,溫長澤和溫長明。二人從祖籍涼州發動了義軍,後來還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說他們二人身負天命,註定要推翻太吳建立新朝,一直到這裡才是雍都百姓人人皆知的故事。」
「好吧,所以,雍都百姓不知道的故事是什麼?」
「比如當年那個人所說的天命之人,並非如今君臨天下的那一個。」
「可是昨天你明明說…」
「真龍、元衡什麼的,原本只是二人借來助勢的。不過怎麼說呢,兄長溫長澤寬宥愛民,弟弟溫長明驍勇善戰,那個謀士也堪稱算無遺策,幾場大勝之後,全天下都信了,追隨他們的人也越來越多。」
無生聽了點點頭:「但是他們二人中,確有一人是真龍,也確有一人是將神,對吧,因為元衡只會輔佐真龍,他們冥冥之中,借的是真事呢。」
「的確,元衡和麒麟,都只會追隨真龍。」段十六點點頭,慢慢說道:「當他們一路奪城,兵臨京都之後,卻發生了變故。攻城的前一晚,溫長明突然知道了一個秘密。他帶著這個秘密殺進皇宮時,前朝皇帝將自己的寵妃皇子們聚集一堂,在殿里埋下機關,只待他一聲令下,火海即起,宮殿瞬間就會倒塌。雖說是個暴君,到底是龍脈,即使自盡也要拖著敵人一起。」
聽到秘密二字,無生放下手中的點心,段十六昨晚說過事情是因他而起,那這個秘密與他也有關係嗎?
段十六放下茶杯繼續說道:「原本,按照他二人的天命,弟弟溫長明會走進宮殿,與前朝暴君同歸於盡,溫長澤君臨天下,開創雍國。但事實是,兄長溫長澤走進了殿里,遭遇大火,不治身亡,溫長明君臨天下。」
無生聽了,有些茫然的說道:「如果溫長澤死了,他又沒有子嗣,弟弟繼位也是情有可原的。」
「說了這是雍國百姓聽到的版本,怎麼你也信?」
「…不信還能怎樣?」
無生有些無奈的說著,戲台上傳來開國皇帝在大火前的唱詞,「可憐章台人去也,銅雀凄涼起暮雲」傳到她耳朵里,無生沒來由的心中一驚:「我昨天明明看到真龍的原形在那黑雲里,溫長澤其實沒有死對嗎…?」
段十六嘆了口氣:「他一直就在皇宮裡。」
「那!」無生終於聽到了這個答案,有些無奈的追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無生盯著段十六,段十六也看著她,他笑著,眼裡一貫的戲謔蹤影全無:「因為那個秘密。」
「到底是什麼?」
「該如何說呢,五年前,我潛入他們營帳的時候,給了他一杯蜃酒,我原本的計劃是讓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卻沒想到,他因為這一杯酒,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那…他更應該知道自己的天命。」
「天命是殘酷的,你不是也有所體會嗎?」段十六苦笑道:「只是我沒想到,元衡身居神位數萬年,最後會因為記憶而逆天。」
「記憶…」無生低低的重複著這個詞,愣愣的問道:「到底是什麼記憶。」
段十六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你想必也知道,其實與帝星最密切的並非將星,而是麒麟。真龍順應天命而生,麒麟順應真龍而生,真龍現世,麒麟必定跟隨。天界的四方真龍與四隻聖獸,自誕生開始就陪伴在一起,彼此心意相通,一起輪迴,響應天命。」
「…你說了這麼多,終於提到麒麟了。」想到那隻麒麟,無生不想再聽下去,段十六的笑容又加深了,他輕輕問道:「你可還記得昨天在皇宮上方涌動的黑霧?」
「你是說那些千年戰魂?」
「開國立勢,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再加上各種人禍,人間的每一片土地上都是冤魂遊盪。真龍每次現世,除了開國立邦,也身負洗滌人間的使命。一片土地若歷時千年得不到安撫,它們就將化身瘟疫天災,以百姓之性命來祭奠自己。」
無生咬了咬牙,說道:「…我不想聽什麼安撫的方法。」
「安撫的方法一為龍魂,二為麒麟之血。不過龍魂若祭了亡魂,他轉世之人必定性命不保,因此千萬年來,都是以麒麟之血告慰他們,翻開史書,開國將相凄慘死亡的案例比比皆是,究其原因,只因它們註定要以血洗血。」
無生聽到這裡已經有點著急,茫茫的問道:「那、那麒麟若死了……」
「不過人身之死罷了,睡個幾百年也就無礙了。」
「所以,昨夜我們見到麒麟泣血……」
「對…」段十六悵然的笑了笑:「原本,溫長澤即位,倒是個好皇帝,只是溫和之餘,耳根子也軟,即位五年之後就該聽信讒言,將那位麒麟轉世的相國凌遲處死,血流三天,告慰千年戰魂。」
「那…」無生皺起眉頭,有些不解。
段十六解釋道:「之所以會看到那樣的場景,是因為事情沒有如此發展,但麒麟已經感覺到戰魂涌動,因而現了原身,不過也只能拖延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雍國的麒麟轉世也恢復了記憶?」
段十六搖搖頭:「並沒有,我們昨天見到的是他入睡時,魂魄離身化作原身。」
「但是溫長明知道的,對嗎?他知道的秘密就是這個對嗎?」
段十六點點頭,沒有說話,無生瞪著眼睛,無法置信的問道:「溫長明知道了這件事情,但是,他是想、想以龍魂祭戰魂嗎?」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追問道:「為何會這樣?他若是恢復了記憶,便該知道這並非麒麟第一次殞身,也該知道這並不會損傷麒麟根本…但是屠龍,屠龍可是逆天之舉…」
段十六嘆了口氣:「是啊,若是元衡就該清楚,只是當時他是溫長明。」
「那又如何!?」
「人心之脆弱,之易被迷惑,比你想象的還要容易。」段十六看著她慢慢說著,語氣溫和而殘忍。
無生聽了,眼睛都紅了:「我…我只是覺得,像元衡這樣的人,不會如此。」
「我原本也是這樣以為的。」
無生聽到他這樣說,心裡痛起來,沉聲問道:「那你當初為何要找他?」
段十六垂下眼睛,有些懊惱,但很快,他眼裡褪去了所有情感,他看著快要落幕的戲,慢慢說道:「我當時要找的並非溫長明,而是元衡,我想與他做一個交易,讓他將劍借我一用。」
「劍…?」
「相傳遠古時候,有一隻神鳥將化作寶劍,它在天地間升騰起大火,將自己包圍起來,燃燒了整整百年無人可進,當年泰山之墟化作元衡,還未成形時就從萬里之遙飛入火中,再出來時,就是後來的天將元衡,他的手中拿著天地間最厲害的破魔劍,畢方。」
「你要他的劍做什麼?」
兩人一問一答,問到這裡,段十六抬眼看了一眼無生,輕輕說道:「我要用它救一個人。」
無生脫口問道:「救誰?」只是問出來,段十六卻並不想回答的樣子,她想起鮮血淋漓的麒麟,忍不住有些哽咽:「好吧,所以你想讓元衡在歸位之前化出真身將畢方借給你,卻不想他恢復了記憶,卻逆天而行,取真龍而代之。」
「是,我沒想到他歷經萬年輪迴,心中執念一起,竟然墮了神格,如今還設下困龍陣,只怕這個朔月,天將元衡不復存在,魔族卻多了一員大將。」
「他會…墮入魔道嗎?」無生無法置信,段十六卻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無生低下頭,不願再說下去,段十六卻看著她慢慢說道:「我們無法衝破千年戰鬼組成的結界,真龍原身只怕難以逃脫,元衡若真的屠龍,墮魔也難逃天界追殺。」
「……」
「我有一把匕首,若能刺入麒麟轉世的心臟,便能逼得麒麟原身出來,以麒麟的力量,衝破結界倒也不無可能。」
「不!這、這怎麼可以……」
「聖潔之物,我也下不了手。可惜,元衡逆天,麒麟背主,若是他二人就此消散,我段十六罪過就大了。」
無生聽到麒麟背主四字,又是一愣,段十六卻沒有再說,只是安慰道:「來龍去脈就是如此。」
「沒想到這麼複雜…」
「所謂因果,原本就是如此,簡單到一個念頭,複雜到無數的糾葛。只是,溫長明會因為記憶墮魔,除了人心脆弱,也可見元衡或早或晚都將走到這一步。」段十六看著無生有些茫然的神色,又說道:「不過我想了想,如果你成功了,他此次不至於毫無退路。」
「為何?」一語出來,無生聽得一頭霧水,好奇的問道:「十六,你如何會知道真龍麒麟這些事,還有未來的事?」
段十六一愣,敷衍道:「年紀大,看的書比常人多一些罷了。」無生不接話,只是默默的看著他,他只好說道:「早年繼承了一個妖物的部分記憶。」
「…知道這麼多,這妖物得多老了?」無生挑眉有些好奇的說道,段十六一聽,難得哈哈笑了起來:「活到現在,他確實擔得起這個老字。」
「它還活著?」無生脫口問道,段十六又一愣,笑道:「總之,我也就知道這麼多,天快黑了,我帶你去吃街角孟大嬸的蒜蓉白肉和鴨皮餃子如何?」
無生聽到餃子兩個字,口水就要出來了,她也顧不上再討論什麼妖物老不老的問題,抓起幾塊點心跟了上去。
兩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很快就再也聽不見了。
段十六座位的屏風後面,一個男人坐在那裡,依然保持著紋絲不動的姿態,他眼眶微紅,神情肅穆而悲傷。很久以後,他打開手中一直拿著的便箋,看了一遍上面的字:「溫家兄弟性命得存之法,明日申時,雅樂海棠間,屏風后靜聽。」
他將這條落款為「段」的便箋收回袖中,起身走到段十六剛才的座位處,一柄不起眼的匕首靜靜躺在座椅上。
心中一嘆,他拿起匕首,抽出來看到淡淡龍紋印於刀身之上,匕首光亮,似有紫氣縈繞,他將匕首收入袖中,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戲院之外,天剛剛擦黑,銳利的月亮掛在低空中,離朔月還剩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