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潔蓮

莫潔蓮唯一為莫顏謀得的福利是：必須保證女兒莫顏在融華致讀書，直至高中畢業。

舍下7歲的莫顏，莫潔蓮一個人離開有2位家佣的別墅，住進曹家渡的二室戶。

掐指一算，莫潔蓮與陳吉安已經離婚10年。

莫顏跟著莫潔蓮，也住了快10年。

莫潔蓮離開后，因為自己無存款、無工作，本不欲帶女兒的，可7歲的小莫顏，哪裡是白小白的對手。

不出一個星期，小莫顏就被連哄騙帶恐嚇，自逃家門。那時候，白小白甚至還不是別墅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跟著莫潔蓮，把「陳」姓去掉，連名都不用重新想。陳莫顏，成了莫顏。

莫潔蓮溫柔、和順、耐心十足、廚藝好……這麼說吧，莫潔蓮有一大堆的優點，然而，對莫顏來說，都抵不過一個致命缺點。

那就是，莫潔蓮總想依附於一個男人。

她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菟絲花。

這10年裡面，她越挫越勇再接再厲接觸了多少異性，恐怕連她自己也數不清了。

無一例外的是，那些男人一旦嗅到她濃烈的嫁娶意味，紛紛比兔子還快地逃了。

令莫顏感到奇怪的是，莫潔蓮從未想過反思、修正自己。

她有一股謎之自信，認為那都是因為她運氣不好，才沒有遇到命定天子。不是她的問題！

「正如好運氣會用光，壞運氣也會用光的哦。小莫顏，我們要樂觀！」

在17歲的莫顏看來，40歲的莫潔蓮已經越活越倒退，快成蠢萌小女娃了。

家庭環境惡劣，她只好讓自己快速成長起來。

可是，再快的成長速度，她還是一名閱歷有限的少女。

少女時期，是個聖潔感濃烈到變態的神奇時期。就因為餐桌上的那一瞥，莫顏對莫潔蓮的愛，迅速翻盤，成了恨。

莫顏用手背抹一把眼淚，跑到街心花園內的公共衛生間洗了把臉。鏡子上映出膚白肌嫩、青蔥少女的緊緻面龐。五官清麗，眼睛里的光，清澈純真。

莫顏捏了捏滿是膠原蛋白的臉，心裡想，這可真是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

手機上複查一遍去陳吉安家的路線，莫顏空著肚子出發了。

深秋時節，像她這樣露著一截大腿的女孩已經不多了。

方格百褶裙不時被風掀起裙角，莫顏冷得不禁抱緊卡福卡。

昨晚洗襪子，她發現絲襪破了個洞，跑了絲，家裡又沒有儲備的絲襪，樓下便利店貴得要死，只好忍凍等快遞來。

還好，西服校服內的連衫帽可以幫她御點寒。

6站地鐵抵達臻園，尋到第四排靠路的別墅，按門鈴。

可視屏幕上露出一張圓圓的臉。那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陳盈多。

陳盈多面無表情，話也不說，開門了事。

莫顏拉開房門，熟悉的場景映入眼帘。近鄰別墅入口左手是嵌在樓梯下的衛生間，其上是通往樓上的樓梯。往前，樓梯口處有左中右三扇門。

左門通向餐廳；中門通向客廳，客廳很大，又分割為正式客廳與居家活動室；右門通向廚房。

嚴格來說，這座別墅只有後花園，沒有前庭院。

還沒有走到樓梯口，陳余多從中門裡跳了出來。

陳盈多與陳余多的名字，合起來叫盈餘多多，可見陳吉安確實想錢想瘋了。

「他們壞，顏姐姐，你快走。」10歲的陳余多壓低聲音，緊張地快速說道。說完，避嫌一般躲進了右手的廚房內。

莫顏有些發冷。

陳余多臨近變聲期的不穩定的聲線瘋魔般在耳邊自動播放。壞人，快走；壞人，快走……事出意外，她有些邁不開腳了。

白小白從中門裡笑岑岑走出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牢牢握住，慈愛地又十分不必要地幫她將一縷頭髮放耳後。

她拉著莫顏，往中門裡走：「看看！看看！我們18歲的大女兒婷婷玉立，發育得好得我都要妒忌了。瞧這直腿，嘖嘖，又光又滑！」

莫顏想，自己的臉一定在發白。

她到底還是太年輕、太單純了，沒想到白小白會像老鴇一樣在陌生男人面前這樣賣力推銷自己。

而那個男人，矮肥挫，多看一眼都是對目光的殘忍。

她有些顫抖的目光看向了陳吉安。

陳吉安像觸電一樣，一碰上她的目光，立即低了頭。

心涼一片。

每逢他心虛，他就是這樣避開目光自欺欺人的。

莫顏對沙發上的矮肥挫微微躬了躬身。

「來！這邊坐！」白小白拽著她的手腕，要把她往矮肥挫身旁拉。

「好。」莫顏壯起膽，大步往前走，走得比白小白還快。

白小白倍感順心。

「哎，」莫顏忽然嬌憨一笑，收住腳，「我先去用個洗手間。」

白小白一愣。電光火石間，她一把抓住她的書包，臉上露出戳穿陰謀的微笑：「行，你去，書包我幫你拿著。」

莫顏回以微笑，鬆開了手指，轉身朝樓梯下嵌入的衛生間走去。

傻瓜才去上廁所，她當然是奔廁所旁邊的大門而去。

毫不遲疑拉下門鎖，奪門而逃，說的就是她，彷彿身後有100隻瘋狗。

她跑得太急，慌不擇路，一投扎進一個懷抱里。

「是你？！」

兩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該死，這是今天第二次撞滿懷了。

莫顏顧不上多說，慌亂地回頭查看，總覺得下一秒陳家的門就會被打開。

「跟我來。」

他看出了她的慌亂和逃跑的意圖，抓住她的手，扭身就往小徑深處跑。

一大叢藍莓灌木叢，他抬手幫她劈路，灌木叢旁逸的枝椏划傷了她的腿，疼得她直吸冷氣。

然而肉體的疼痛，哪裡能跟心裡的痛相提並論？！

穿過灌木叢，擠過長冬青，他轉過身，朝她伸出另一隻手：「跟我來。」

莫顏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來到了一戶人家的後院。

「你家？」

莫顏很遲疑。

她不覺得自己跟王承佑有多熟。相反，王承佑一直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她不會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吧？

「你在發燒，還在打冷顫。月底要摸底考試，這個時候你可不能生病。你需要趕緊吃藥好起來。」

莫顏摸額頭，額頭果然很燙，原來她真的發燒了。

一旦意識到自己生病了，平日偽裝的堅強立刻全線潰敗。

同時，莫顏悲哀地想到餐桌前的那一幕，想起自己恨不得不是莫潔蓮女兒的羞憤，而陳吉安迴避的眼神，同樣令她難過到懷疑人生……

城市很大，卻沒有她可去之處。

也許，沒有王承佑邀請她，她也應該央求他，好歹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賜杯溫開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