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塘馬2(4)
劉秀金沒吱聲,杭州他去過多次,龍井茶也喝了不少,並沒有覺得龍井的味兒若有若無的特點,另三人則齊聲附和著。
楊氏去灶前,把灶門關上。夜色濃濃,時間不早了,泡水的人不多了。五人圍坐一桌,邊嗑著瓜子,邊喝著茶,邊吃著藕片,邊抽著煙。
族長的煙棒又粗又長,煙棒頭處安置一個玉制煙筒頭,那筒口比一般煙棒的煙筒口要大得多,只見他用力吸著玉制的煙嘴口,那煙筒里紅光一閃一閃,映紅了他那褐色的臉膛。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也許是吸煙用力猛了些,他的嗓音有些顫抖,「過兩天八月半了,今夜請幾位來參參,我們該怎樣和新四軍一道過節,另外關於穀子的問題,我們是不是按老辦法交。」
「族長,常規的東西都有了,我早就吩咐西邊的幾戶做了,鞋、襪、棉衣準備得差不多了,昨天我、洪生他娘搞了一個通宵。菱、藕、糯酒也備齊了,麵粉與米現成的,到時候做就行了,正興、正法,這豬、羊、魚準備得怎麼樣了?」
「早準備了。」那位叫正興的中年男子一副胸有成竹之志,清瘦的臉上顯出興奮之色,「家裡的那一頭豬,肥肥的,加上族長一頭,差不多了。羊嘛,你們西邊有五隻,橋頭角上,族長你那兒有三隻,我們這一房有兩隻,再到邵笪牽兩隻來,估計也差不多了。對了,正法,殺豬殺羊的請好了沒有?」
「請了,新店裡的朱獃子已經答應了,明天就來了。」
「叫他多帶一些人。」族長又長長地吸了一口煙。
「好。」那位叫正法的年輕人應著,燈光照著他濃濃的眉毛,他的嗓音有點兒嘶啞。
「豬、羊都不成問題,內弟蔣勇勝那兒會送一些來,新店朱家也會派人送一些來。魚嘛,叫人用網到西溝塘、大圩塘、小圩塘、荷花塘里去撒,弄他一百斤應該問題不大。」劉秀金用竹籤戳了一塊藕片,細細地咀嚼著。
「租子呢?」族長又掃視了一下眾人。乾老頭子開了口:「今年收成不好,上半年的麥,產量低,我在棚上的幾十畝地沒打到多少麥,還好,稻比別人強些,癟殼少,虧得新四軍幫忙……二五減租,還是老規矩吧。」劉正興猛喝了一口茶:「我這保長不好當啊,國民黨那邊要應付,廖司令說這叫白皮紅心,我看今年老百姓很苦,再適當減一些租,新四軍的糧食一顆也不能少,而且要多交些。」
「對!不但不能少,而且要多交些,新四軍是仁義之師,打擊日本鬼子,保護老百姓。有多少力,出多少力,我火燒山下、馬塘埂、漁家邊、觀陽西面那幾十畝地收成也不好,我只當今年沒收到,除減租外,我要把糧食全交給新四軍!」劉秀金拍了一下桌子。
「對對對,我們劉氏家族歷來有殺敵報國的傳統,當年先祖抗擊金兵南下,明末西公撒盡錢財率領民團抗擊清兵,現在倭寇侵犯,國難當頭,我輩豈能落後,我贊同秀金哥的意見。我西竹觀里和石板橋邊的收成除減租外也全交給新四軍。」劉正法藕片咬了一半,忙響應道。
乾老頭點點頭:「好吧,我沒意見,家裡多少還有些餘糧。」
族長也點了點頭:「好,應該,應該。我們先不要聲張,羅司令的脾氣我知道,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八月半的禮品先準備好,到時一齊送去,一定要他收下。我們要隆重些,敲鑼打鼓,請戲班子唱唱戲。」
「最好弄一面錦旗,寫上幾個字,代表塘馬村全體劉姓家族的心意。」劉秀金用探詢的眼光看著族長。
「對!」族長把煙筒里的煙灰倒出來,又添上新煙,然後用紙點了一下,收緊腮幫猛吸了一口,紅光一閃,一股煙從嘴中噴出,他連咳嗽了幾聲,「對對,弄一面錦旗,字要寫得漂亮些,秀金你去請葛家村上的葛先生寫,他是日本回來的留學生,字寫得呱呱叫,請他寫吧。」
「好吧。」
楊氏提了茶壺,又來沖茶,熱氣升騰,暈化了眾人的臉,馬燈下他們談得十分熱烈,牆上不時地晃動著他們的黑影,直到門外響起一陣狗吠聲,才分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