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黃雀伺蟬(二)
舒清堯將蒙面巾拉上,遮住了不斷地往口鼻裡面鑽的血腥氣,拿著那把沾滿鮮血的劍,一步一步地朝著石洞外的各處走了過去。沒過多久,一股更加濃烈的血腥氣便從他一路走過的地方,飄散開來。
未時剛至,正靠在樹枝上閉目養神的江潯,隱約聽到院落里傳出了刀劍碰撞的打鬥聲,微微一怔,便立刻從樹上躍下,悄無聲息地翻進了院落內。正準備尋著打鬥聲傳來的地方而去,迎面便碰上了五六個黑衣人,護著一個類似首領的黑衣人,從院落深處走了出來。
乍一遇見,雙方均是一愣,雖然江潯身上的裝束與他們一般無二,但雙方還是在短暫的幾次眼神交匯中,果斷地同時拔出了劍。
江潯一個人對付這麼多黑衣人,明顯有些吃力,雖然不至於讓對方逃出去,但自己也沒有佔到什麼便宜。正在打鬥間,從後院中又走出來一人,雖然對方穿著黑色的緊身衣看不出什麼異樣,但是卻怎麼也遮不住那一身濃重的血腥味。
舒清堯滿身的血腥味嚇了江潯一跳,本以為他受了重傷,但在抬起頭與他對視的那一眼中,江潯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后,帶出來的些許笑意,於是,頓時放下了心,知道他應該並沒有受什麼重傷,便繼續專心地對付眼前的幾個人了。
舒清堯剛一出來,那幾個黑衣人的招數就明顯有些慌亂起來,原本圍著江潯的幾個人,立刻分出了一大半轉身去對付他。尤其是那個首領,明顯沒有一絲再繼續打鬥的意願了,出手更加狠辣沒有章法,一心只想儘快從這裡逃出去。
那個黑衣人首領的武功雖然比不上江潯,但是,自幼就出身殺人如麻的殺手組織,無論是實戰經驗還是對人體要害處,命中的精準程度,都明顯高於幾乎沒有什麼實戰經驗的江潯。發起狠后,江潯明顯有些難以招架。
江潯被他逼得有些急了,又擔心他逃脫出去,便將手中的劍往地上一丟,從袖口中甩出了那把銀質軟鞭,朝著黑衣人的面門處,直直地襲了過去。
黑衣人沒有料到江潯打鬥打到一半時,竟然還會更換武器,更沒有料到換了武器之後的江潯,明顯比之前的武力值增加了將近一倍,更加難以對付了。險險地躲過幾招之後,一時不察,還是被那鞭身抽中了背部,頓時,一陣彷彿被針刺一般地疼痛感,霎時從後背傳遍了全身。剛驚覺出不太對勁,便發現兩條小腿一軟,渾身竟已使不出一絲力氣來了。
江潯見他倒地,便將手中的軟鞭緩緩纏了回去,拉下了一直蒙在臉上的黑巾,俯身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那把劍后,起身沖著他無聲地笑了笑。
「你……你這個卑鄙小人,你在……這個鞭子上塗了……什麼?」
癱倒在地上的那個黑衣人,氣息明顯不足,連說出口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江潯沒有理會他,待回過頭看到舒清堯將最後一個還在徒勞反抗的黑衣人也清理乾淨后,這才低頭沖著地上的那人,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口中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你猜?」
地上那人又嘟嘟囔囔的說了幾句什麼,沒有人聽清,也沒有人在意。江潯聞到舒清堯身上的那股濃重得血腥味,剛想問問他的傷勢嚴不嚴重,就見他把手裡的劍對著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隔空一擲,那把劍就又穩又准地直直插在了那個,早就沒有了任何還手之力的黑衣人的喉管上。
那個黑衣人顯然沒有料到會死得這麼突然,眼神中還透著一股子濃濃的不可置信,身體微微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有了呼吸。
「!!!」
江潯有些不敢相信的回過頭,看向了舒清堯。
「為什麼?」
舒清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剛剛的那根軟鞭,才是你本來慣用的武器吧?」
江潯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上面塗東西了?」
江潯沒出聲,緩緩地將那根銀質軟鞭重新從手腕上抽出來后,才遞到他面前,指著鞭身上面那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細小軟鉤,道:「嗯,鞭身上沒塗,葯都在這些軟鉤里藏著。」
舒清堯看著軟鉤上那些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任何異常的小孔,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你怎麼這麼輕易地就把保命的手段,告訴我了呢?」
江潯回答得倒是有些理所應當:「反正就算不告訴你,我也不是你的對手,說與不說並沒有什麼差別。」
「……」
舒清堯自從開始習武以後,不知道被多少人用過多少種方式,明裡暗裡的找各種理由誇獎他武功高強。這還是頭一回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用這種語氣,說出這種話的誇讚,心情一時有些複雜,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想略微謙虛一下,竟然都無法說出口時,心情頓時變得更加微妙起來。
略微沉默了片刻,才幹咳一聲,故意忽略掉他之前說出的話,接著道:「所以,我才更要殺了他,除了自己信任的人以外,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怎麼能讓一個外人瞧了去?!」
江潯聞言一怔:「但是,你不用先審一審,再殺了他嗎?」
「不用,這種小頭目知道的東西有限,而且,就算他知道什麼內幕也不會說出來的,審問這種人,只會白白浪費我們的時間而已,不值得!還不如我們自己去尋找線索來得快,更何況,幕後那個黑手的身份,我心裡已經大概有些眉目了。」
江潯聽到此處,知道他並非莽撞出手后,便點了點頭:「好,那我們怎麼找?」
「你隨我來。」
舒清堯說完,又隨手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劍握在手裡,一邊朝著院落裡面走,一邊回頭看向江潯,面上帶著幾分柔和的笑意,跟剛剛那個一副煞神臨世的模樣派若兩人。
「我不是打手勢讓你先回去的嗎?你怎麼沒走?就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待到了現在?」
「……」
原來那個手勢是讓他先回去的意思啊?!江潯暗暗嘆了口氣,心道:早知道會遇到這種場景的話,我還真就先回去了,真是白白在這邊替你擔心了這麼久!口中卻沒這樣說,而是好聲好氣地解釋道:「哦,我本來是怕他們人多,你一個人不好應付,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舒清堯聞言,掃了一眼倒在他們周圍的那些屍體,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覺得我不應該把他們都殺了?」
江潯搖了搖頭,他並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年,也不是個需要靠感化惡人來作為修行的道德高僧。雖然之前的生活環境和教育環境,讓他一開始對這裡草菅人命的做法有些看不過去,但是『弱肉強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律,你不去殺別人,別人卻還要搶著來殺你呢,所以,同情心什麼的,在這種地方還是越少越好。因此,他當然是不會介意這些的。
「死在他們手上的人不少,都殺了他們也不算冤,我只是覺得好不容易找到了點線索,就這樣中斷了,有些可惜而已。」
舒清堯笑了笑:「不妨事,只要他們沒有從這個世上消失,我就一定能查到他們的蹤跡。」
江潯點頭「嗯」了一聲,沒再出聲。兩人又朝著裡面走了一小段距離,江潯才跟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伸手從懷裡掏出了兩顆一早摘到的野果,喊住了前面的舒清堯:「對了,七哥,這個給你。」
舒清堯聞言回過頭,待看清楚江潯手中拿著的野果時,腳步頓時停了下來。伸出手拿了一顆過來后,才問道:「你吃過了嗎?」
江潯將手中剩下的另一顆,也順手塞到了他手裡后,點頭回道:「我吃了,這是早上才摘的,還很新鮮,兩顆都給你吧。」
舒清堯看著手中的那兩顆野果,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失神了片刻。待他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面前的江潯一眼,笑了笑,道:「我剛好有些餓了,謝謝阿潯,有心了。」
江潯聞言擺了擺手:「不必與我客氣,區區兩顆野果而已,我還請得起。」
舒清堯見狀,也不再與他客氣,拿起一顆便吃了起來。從昨晚到現在,他滴水未沾,餓倒是不餓,但確實是有些渴了。這雖然只是個野果,卻甘甜可口,十分美味。
空氣中還瀰漫著一些血腥味未散完,江潯看著在這種環境下,吃野果還吃得津津有味的舒清堯,內心禁不住有些佩服起他來,真棒,不愧是在戰場中鍛鍊出來的人物,任何環境都能又快又好的適應下來。
很快地吃完了兩顆,舒清堯拍了拍還在打量四處打量的江潯:「走吧,馬上就到了。」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