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黃雀伺蟬（八）

江潯無奈地嘆了口氣，估算了一下時間，這會兒差不多已經是深夜子時左右了。兩個人都是從昨晚到現在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吃食也只是一人吃了兩顆野果而已，其他什麼東西都沒再吃過，連口水都沒得喝，周身確實有些脫力。

想想可笑，守著這麼大一攤子金銀珠寶，卻連最基本的裹腹都做不到，心裡的感受一時還真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江潯暗自嘆了口氣，挑了塊略微平整些的地方，正打算坐下，就見舒清堯朝他擺了擺手。

「嗯？怎麼了？」

舒清堯抬手將自己的外衣脫下，在地上鋪好后，才道：「地上涼，你受了傷，墊著稍微好一些。」

江潯聞言，點了點頭，坐好以後，又拍了拍自己身邊還有空餘的位置：「七哥，你也坐下來調息一番吧，我們恢復些體力，就趕緊找找看有沒有出路，萬一沒有，就只能原路返回，再想其他辦法了。」

「嗯，好。」

舒清堯應了一聲，便依著江潯身側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江潯打坐休息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四下一張望，這才發現原本在他身側坐著打坐休息的舒清堯，竟然不見了。心中微微一緊，扶著身旁一個放著黃金的箱子，慢慢站起身來靜靜，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隱約聽到從洞門口處，傳來了劍身輕微摩擦的聲音。

「七哥？」

江潯一邊輕輕喚著，一邊朝著門口走去。

「嗯，我在。」

舒清堯聽到江潯的聲音，連忙從洞外走了進來。

「你醒了？感覺好一些了嗎？」

「嗯，已經好多了。」

江潯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舒清堯帶著血絲的雙眼，又瞥了一眼他剛剛站過的位置，心中已然明白了些什麼：「你沒有休息？」

舒清堯從江潯剛剛的眼神中就明白他已經看出來自己在幫他守夜的事情了，故作無所謂地笑了笑，解釋道：「我也休息了一會兒，只是比你早醒了半個時辰，我之前在軍中生活的時候比現在受傷還嚴重，熬夜時間還長的時候，太多了，早都已經習慣了。」

江潯聞言，並未出聲反駁什麼，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受傷的那隻手臂，點了點頭，壓下了自己心中有些心緒難平的情緒。

舒清堯也察覺到江潯的情緒有些波動，不想他因這點小事就陷入這種莫名糾結的情緒之中，於是立刻轉移了話題，說道：「對了，我帶你去隔壁那個洞穴中看看吧？我在裡面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江潯抬頭瞥了一眼旁邊的兩個洞穴：「怎麼了？」

舒清堯笑了笑，指著其中的一個洞穴道：「這裡之前估計就是個單純睡覺小憩的卧房，裡面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我說的是另外一間。你進去看一下，裡面可藏著一幅『美人出浴』的圖呢。」

江潯轉頭看了一眼舒清堯盈滿笑意的目光，然後轉身朝著他所說的那個洞穴中走了過去，剛走到洞門前，一眼就發現了他口中所指的那幅『美人出浴圖』。

原來那個洞穴正中間有個人造的浴池，浴池裡面的水似乎早就乾枯了，只是這浴池的邊緣上，赫然靠著一副人類的骸骨在裡面。

江潯見狀，沉默了片刻后，才回過頭看向依舊滿面笑意的舒清堯，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美人出浴』而不是『美男出浴』？」

「……」

「而且，這也不能算是個完整的『美人出浴』圖，最多只能算是個『**』的美人吧。」江潯說完，眼神朝著那副骸骨的肘關節和小腿以下的殘缺部位掃了一眼。

「……」

舒清堯也跟著陷入了謎之沉默，半晌，才緩過神來，回道：「噢，我是從她留下的筆記裡面，推測出來的。」

「哦？還有筆記呢？」江潯聞言，提起了些許興趣，「裡面記載了些什麼？」

舒清堯走到那副骸骨旁站定，然後從旁邊的一個小木箱子內，掏出了一本有些殘缺的筆記遞給了江潯。

江潯皺著眉，看了一眼那個筆記，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搖了搖頭，拒絕道：「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你說給我聽就好，我不喜歡看字多的東西。」

如此精通藥理的人，竟然說自己不喜歡看字多的東西？那些藥理醫書是怎麼學會的呢？

面對江潯毫不掩飾的嫌棄，舒清堯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將那筆記收回去以後，簡單解釋了裡面的大概內容。

原來這個四肢均不見了的人就是那隻巨蟒的原主人，江潯和舒清堯之前的猜測並沒有錯，這裡的確是這個殺手組織的藏寶重地。而死在這裡的那個人，則是這個組織的前創始人之一，也是這個組織曾經的首領夫人。

這條巨蟒是這位夫人年輕時飼養的寵物，後來創立這個組織以後，就把從各地搜刮來的財寶全都藏於此處，又將巨蟒放置在此地負責看守，然後，定時送食進來投喂即可。

只是這巨蟒從小被那位夫人養得著實嬌慣了些，它最喜食人肉，卻討厭像它的其它同類那般整個吞咽下去。這位首領夫人為了滿足她的愛寵這一特殊的癖好，便下令所有送進來的吃食，必須全都剝皮抽骨洗涮乾淨以後，才能放進來餵食它。他們先前進來前所看到的那些骸骨，便都是這樣來的。

這些被當做巨蟒食物的屍身來源，有的是組織裡面任務失敗或者犯了錯誤的部下，有的是從外面尋找到的新死不久的屍身，有的則是出任務的時候，順便帶回來的屍首。

江潯聽到這裡，頓時感覺自己的胃裡一陣翻騰，幸好他的胃中現在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供翻騰的了。不過，他還是感覺有些難受，連帶著看著那副骸骨，都有些不順眼起來。

「多行不義必自斃，看來這人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

舒清堯點了點頭：「是啊，後來她也沒有寫得太詳細，大約就是他們很多殘暴的行為引起了下面人的不滿，幾個親近的屬下聯手先殺死了她的相公，又下毒毒暈了她，估計是出於對她的憤恨，那些人將她的雙手雙腳砍斷以後，便把她丟到了這裡來，然後就封死了這裡。大概是想讓她和那巨蟒一起自生自滅，或者自相殘殺，等到日後巨蟒死後，再過來取出這裡的寶藏吧！」

說到這裡，舒清堯頓了頓，然後扯了扯嘴角，笑道：「不過，這女子不光陰毒，性格還比較剛烈，估計她也是怕這巨蟒餓極了以後六親不認，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生前竟然將自己身上的血肉，全都給泡化掉了，只剩下了這樣一副骸骨留這個浴池裡，還真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麼？」

江潯聞言，又皺了皺眉頭，身體不自覺地離那個化掉那副屍骨的浴池，又遠了一些。

舒清堯見狀，示意江潯先出去，然後自己也跟著走了出來，順手理了一下自己裡衣的衣襟，才笑著回道：「歹毒的人，本王見過不少，但是像這樣不光對別人歹毒，對自己也下得去狠手的人，我還從未見過，所以，著實有些好奇，這樣的人，究竟會生出一副怎樣的容貌？」

江潯聞言，腦海中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前電視劇里看過的那些蛇蠍美人的形象。

「外貌應該是極其美顏動人的。」

「哦，是嗎？阿潯是怎麼猜到的？」

江潯看了看他，然後想起了他剛剛不小心吐露出來的自稱『本王』，笑了笑，回道：「王爺沒有聽說過嗎？越是這種狠辣的人，越是長得極為好看。我還聽說，她們這些人大多都有一些密不外傳的駐顏術，有時候還會用屍油熬制出香膏，擦在臉上養顏用，據說，效果還不錯。」

舒清堯聽到江潯這樣稱呼自己，知道自己剛剛的自稱被他拿來順口調侃了一番，於是，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沒再出聲。

江潯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追問道：「怎麼了，你不信嗎？」

「嗯，不信。」

「為什麼？」

舒清堯看著江潯，似笑非笑地回道：「若是真如阿潯所言，那以阿潯的這副樣貌，該殺多少人才合適呢？整個北逍么？」

「……」

江潯目瞪口呆了片刻，待回過神來，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瞪了他一眼之後，便轉身走到了洞穴外。

舒清堯跟在江潯身後，看著他有些微微發紅的耳垂，心裡有些痒痒的，很想上前捏一捏，又怕嚇到他，只好暗自苦笑了一番。

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繼續忍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