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干仗

雖然任命結果宣布了半天，可是唐一凡坐在組織部寬大的座位上，久久不想離開，他想不明白，已經開會定好了的人事安排，怎麼突然變了掛，這期間發生了什麼？

唐一凡鼓足勇氣，想去找組織部長穆克聰談談，可是值班人員明確告訴他，穆部長去市裡開會了，沒工夫見人，看來人家根本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連一句解釋都懶得開口。

「小唐呀，回來了，我聽說最新的最值任命結果公布了，怎麼樣？」喬彬看到唐一凡進了辦公室，就從外頭追了進來，邊走邊問。唐一凡申請低落的搖頭：「堂山……我去了堂山鎮。」

喬彬嘴裡發出了可惜的聲音，「你看，我在常委會上明確表態支持你去歷城，怎麼會這個樣子呢？嗨，也沒事，你是革命一塊磚，以你的能力，走到哪裡都能發光的。」

唐一凡沒有回答，回到位子上坐著，彷彿整個世界都在跟他作對。喬彬走近了，低聲說道：「小唐，既然新崗位確定了，那就快點收拾一下，離開這吧，新的同事來了好幾個，沒地安排。」

本來還以為是安慰自己幾句，再或者是安排個歡送會什麼的，鬧不好是來趕人的，怕是在這裡多待幾分鐘，有些人心裡不舒服吧。唐一凡懟了一句：「喬主任，我這還等著你去送我去新崗位呢，怎麼，這麼冷血？」

喬彬面露尷尬，按照慣例是應該親自把他送到新崗位的，可是新的區委班子貌似對蔡權有意見，也就牽連上了唐一凡，「小唐，區里一大攤子事，都等著我安排。我呢就不去了，等到你在堂山鎮安穩了，我再去看你。」

聽到偽君子的一席話，讓他瞬間明白了，此刻的自己猶如過街老鼠，人人避之不及。唐一凡站起身來，剛挪動幾步，突然間轉過身來，一把摟住喬彬，很高興的大聲說道：「喬哥，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你說過我還會回到這座大樓的。」

看著辦公室眾多人員投過了詫異的目光，喬彬臉都僵硬了，眾目睽睽之下，跟唐一凡套了近乎，相當於被傳染了疾病，大家都會遠離他的，他緊張的雙手張開，極力否認：「別別，我沒說，沒說……」

唐一凡聳聳肩，頭也沒回走了出去，喬彬跟在後面，扯著嗓子：「你回來，回來解釋一下……你走了就別再回來了……對了，你那些東西怎麼辦？」

隨著唐一凡下了樓，後面傳出了咚咚咔咔的聲音，他的物品被人直接扔下了樓，便宜了常年等在院子里收廢品的夥計。

回到家中，趙琪還沒有下班，她就在自家企業上班，說白了無非是找個閑職，老爸每個月給個萬兒八千的生活費，混混日子唄。對於這種人生，唐一凡一直很不齒，到頭來發現，人家憑本事投的胎，有什麼可鄙視的。

唐一凡仰面躺在床上，一肚子的委屈全涌了出來，從小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委身在趙東峰家，發奮學習，終於跳了三級升入大學，畢業后選調生分配到農村干書記助理，沒少挨打挨罵，老天眷顧，被蔡權帶到了身邊，本想著能夠平步青雲，不料老天開了玩笑，蔡權免官，自己淪落到這般下場。

有些人可能說，堂山鎮鎮上一職，多少也是個正科級幹部，還是實職，在基層工作的幹部拚命一輩子還混不上呢有什麼好委屈的。那你可就錯了，那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鎮三年四個鎮長的故事，那你就了解了。

第一任鎮長吳濤，年輕氣盛，天不怕地不怕，不料惹上了堂山最大的勢力家族，說白了就是上了人家姑娘不想擔責任，被家族人闖入鎮政府活活捅死。第二任年齡偏大，名叫胡書勇，老實本分，性格敦厚，卻捲入了兩個村落的礦產糾紛，調解不成反被亂棍打死。第三任孟州，堂山鎮爆發了甲肝，不幸沾染，最終急性肝衰竭，到現在還躺在醫院，幾乎傾家蕩產；第四任也就是剛剛調走那個，名叫牛月偉，不知道因為學校的什麼事情，造成了幾百家長上訪，生生被免職。

說來也巧了，堂山鎮鎮長沒有好下場，書記倒是一直很平穩，宋道春在那裡待了十多年，平安無事，自己也不想回城。雖然組織條例說一個崗位待兩屆十年是極限，可沒人願意去，區里也就順水推舟沒再安排新人，其中緣由，沒人知道。

這一次，唐一凡中了大獎，直接被任命為堂山鎮鎮長，不知道一年後，能否活著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哐當」一聲，唐一凡瞬間驚醒，原來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他爬起床來，誰呀這是，怎麼踹門進來了？

只見趙東峰手裡攥著一個酒瓶子，雙眼朦朧，一嘴的酒味，橫在門口，結實的木門被踹開了一道口子，他看到唐一凡之後，用酒瓶子指著他，立刻開罵：「你個混蛋，一點出息沒有，你說是不是去了堂山？」

這消息可是夠靈通的，趙東峰在區里的能力不低呀，唐一凡不想跟他掰扯，轉過身去沒搭理他，趙東峰心理受到了刺激，搖搖晃晃的走過去，推了唐一凡一把，「你跑什麼跑，我早就看不慣你了，自從你當上了什麼破秘書，成天牛哄哄的！」

唐一凡被冷不丁的推了一個趔趄，心生不滿，想到趙東峰喝了酒，經常會發酒瘋，強忍住了。趙東峰咕咚喝了一口酒，繼續數落開了：「你說前幾天，我跟幾個兄弟喝酒，你中間離開……你有病呀，裝什麼大尾巴狼，牛逼你給我弄個歷城鎮鎮長，去堂山，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未知……沒用的東西！」

唐一凡顯然被最後一句話刺激到了，他站起身來，指著趙東峰問了一句：「你憑什麼罵我？我怎麼惹你了？你趕緊出去！」

「呵，讓我出去，跟你說這套房子是我的！要不是我，你早就讓街上的惡狗叼走了，牛氣什麼呀……」趙東峰一邊打著飽嗝，一邊低頭呵斥唐一凡。

這句話是唐一凡一直以來的結，每次鬧了矛盾都被數落一番。唐一凡被徹底激怒了，面對近一米九的趙東峰，唐一凡絲毫不懼，他鼓足力道，借著趙東峰搖晃的身軀，用力推了一下，趙東峰站立不穩，一屁股跌倒在地，清醒了不少，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從小不敢反抗的唐一凡，徹底爆發了。

「姓趙的，我欠你的，早晚還給你，你也不要太過分！」唐一凡丟下這句話，氣沖沖的向外跑，不料剛到門口，一個身影擋住了他，竟然是趙琪。趙琪發現父親提著酒瓶跑了，就追了出來，找了半天找到這裡，一眼看到父親坐在地上，愣住了。

「閨女啊，這就是你心中的好男人，他把我推到了，我腰完了，起不來了。」趙東峰看到女兒出現，立刻變成了無賴，趙琪是個直性子，看到眼前散落一地的物品，就知道發生了不愉快，想都沒想推了唐一凡一下：「你犯病了，爸爸這麼大年紀了，怎麼回事？」

唐一凡不肯跟一個女人動手，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為老不尊。」

看著唐一凡跑下樓，趙琪想去追趕，後面卻傳來了趙東峰痛苦的叫嚷，「我的腰，我不行了，趙琪你回來，快點打120，快點。」

趙琪只好停住了腳步，轉身跑回來看趙東峰。唐一凡一股腦的跑了出去，出來后，才發現手機錢包都沒帶。靠，這個趙東峰簡直是徹底瘋了，這個家還沒法回去了。

唐一凡漫無目的的走著，走到火車站抬頭看錶，竟然是晚上十點半了，這一覺睡的可夠長的，渾身摸了一遍，口袋裡一共還有七十塊錢，這是下午打車回家時找零的，幸虧沒放到錢包里。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堂山鎮算了，手機不要了，大不了換個號，省的有人聯繫，重新開始生活。主意一定，唐一凡揮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師傅搖下車窗：「去哪，小兄弟？」

「堂山，多少錢？」

司機師傅面露難色，搖搖頭有些失望，右手一推檔，直接開走了，我靠，這個堂山有這麼可怕嘛。很快，第二輛計程車打著右轉向燈停在了路邊：「打車嗎？」

這還送過來一個不怕死的，隨口問了一句：「堂山，多少錢？」

只見司機師傅五大三粗，粗壯的胳膊上紋了一把斧頭，弄不好這座城市還有斧頭幫咋的，他摸了摸小光頭：「這麼晚了你去堂山幹啥？」

切，哪有打車還要先問去幹啥的，尿性。唐一凡丟了一句：「找點樂子，在這裡憋屈！」

司機師傅瞪圓了眼睛，沒想到這個瘦弱的年輕人懷著一顆不怕死的心，道中人呀，隨手伸出了五個手指：「五十，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