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抱團
這眼看著關於蔡權的人事任命馬上就要公布,這個當頭竟然發生了這般事情,影響力不容小覷,冷輝糾結了半天,還是說出了內心的擔憂:「馬市長,你說省委對蔡書記的任命馬上就要公示了,我們還把這件事情上報嗎?」
一旦上報,說都知道是什麼後果,按照原則,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麼,只要在公示期間出問題,先撤下來再說,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網一人,因為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馬越華痛心吶,這個蔡權可是自己費儘力氣推薦的幹部,不論在市委常委會還是省委的考察談話,自己都表明了態度,一旦出了事情,前功盡棄不說,還會產生很壞的影響。
聽到冷輝的問話,馬越華略微沉思,就明白了意思,冷輝之所以先過來告知他消息,一定心底有數,「冷書記,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冷輝肯定的回答:「這你放心,蔡權這樣級別的幹部,我是嚴格保密的。如何處理,肯定要彙報市委常委會,起碼我們四人小會議要走一下的。」
馬越華嘿嘿一笑,端起了簡單的玻璃小壺給他續了茶水,「冷書記,這是剛買的惠山綠茶,五十塊錢一斤,嘗嘗。」
冷輝繃緊了臉,「那可不行,過會我要說小周兩句,東州市的招待條例雖然嚴格,可也不能這般寒酸。」
馬越華呵呵一笑,「唉,我要帶頭遵守紀律,再者說了,喝了這個本地茶二十多年了,習慣了嘛。」
冷輝泯了一口,清香撲鼻,眉頭一緊,哼,這般新鮮碧綠、嫩芽初開的惠山綠,怎麼可能只有五十塊?
冷輝拍拍腿,站起身來,「那好吧,我先離開了,馬上就到了上班時間,人多了有些不便啊。」馬越華快步走到了辦公桌後面,拉開抽屜,掏出了一個簡易包裝的塑料袋,「來,惠山綠茶,我知道你也好這口,就當是老哥送你的,嘗嘗鮮。」
冷輝可就有些騎虎難下了,這一大早紀檢書記過來找市長,本就容易讓人說閑話,要是再提一點茶葉大搖大擺走下樓,影響可就更不好了。這一猶豫,馬越華就領會了意思,硬塞到了冷輝手裡,「冷書記,你嫌我這茶葉不上檔次?」
冷輝立刻擺手,趕緊否認,「不不……既然盛情難卻,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嘍。」
馬越華樂呵呵的把茶葉塞到了冷輝手裡,禮送他出門,爽朗的聲音充滿整個樓層。轉過臉,冷輝就恢復了峻冷的表情,這個馬越華,可真是老奸巨滑,並沒有直接表態是否上報省委,反而送給我一包茶葉,目的不言而喻。
「咚咚咚……」
馬越華剛送走冷輝,站在窗前瞭望市政廣場,就聽到了敲門聲,他思緒轉移開來,「請進!」
周楷手裡拿著公文包進來了,「馬市長,您的包落車裡了,我給您送過來。」
馬越華點點頭,目光再次移向窗外,周楷放下包,不走反而靠近馬越華一步,低聲說道:「馬市長,冷書記過來說了什麼,是關於蔡權的事嗎?」
看來,蔡權的問題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周楷耳朵里,是想通過他的嘴到達馬越華耳朵。耳聰目明、消息暢達是秘書的職責,馬越華絲毫不吃驚,「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我好奇的是,一向堅持原則的冷書記,怎麼會先向您彙報呢?」周楷語氣委婉,提出了自己想法。馬越華嘴角上揚,「他是個聰明人,投鼠忌器,誰都知道蔡權是我極力推薦的。再說了,陳書記還有幾個月退居二線,東州市面臨權力洗牌,他也想更近一步。」
「那您巧妙的把茶葉送給他,故意讓大家都知道你們走近了,這個冷輝想跑都跑不掉!」周楷突然補充一句。馬越華狡黠的目光透過厚厚的鏡片射了出來,輕手拍了拍周楷的肩膀,「換屆之時,正是抱團取暖之際。」
周楷點點頭,指了指樓下,「馬市長分析的很透徹,你看他下樓了,而你的茶葉也不見了。」
馬越華定睛一看,冷輝甩開膀子大踏步向前,雙手空空,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斷,這個冷輝絕對不會跟自己真心誠意,只是想借力。馬越華不怒反喜,「你去走廊盡頭的垃圾箱找找,可別禍害了我的惠山綠。」
周楷彎腰走了,馬越華卻沉不住氣,這個關鍵點,蔡權忒不明智,竟然連續捅簍子,他抓起了桌上座機,撥了一串號碼出去,還沒有接通,似乎想到什麼,他又瞬間掛掉了。走到牆角的櫥櫃翻騰半天,找到了一個薄薄的卡片,摳出上面的小卡塞進手機,撥了出去。
「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很快那邊傳來了迴音,馬越華再一次撥出去,還是同樣的迴音,他把手機摔到了桌上,嘴裡憤怒的吼了一句「混蛋!」
馬越華雙手撐在桌子上,冷靜片刻,再次摳出手機卡,走出辦公室,進了專用廁所,手一抖,隨即摁下馬桶的出水按鈕,「嘩啦」一聲,消失無蹤。
…………
唐一凡被留置多天了,奇怪的是對方並不著急訊問,每天好菜好飯伺候著,擺明就跟他磨時間。可唐一凡耗不起呀,蔡書記一日不洗脫,蘇楊那邊就會誤會他,更致命的是因為此事弄瞎了蔡權高升機會,何年何月才再有機會?
「叫鄭澤林過來,我有話說!」唐一凡終於忍不住了,扒拉著門上的小黑框大喊,剛開始喊沒人理,喊緊了過來一個壯漢,怒氣沖沖,「你小子喊么喊,找死咩!」
「我反映情況,我有話說!」唐一凡心想,也就這個理由可以引來鄭澤林了,果不其然,壯漢瞅了他兩眼,走了。
「咔嚓」一聲,門響了,鄭澤林走了進來,旁邊跟著幾個人,坐定,沒多少廢話,「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啦啦……」
「不是,你們尊重我一下好吧,把我關進來,連問也不問,講究啥戰術呢?」唐一凡苦笑一下,無助的攤手。鄭澤林根本不鳥他,冷冰冰的回答:「不說算了,沒工夫搭理他,下次別吱吱。彬子,給他支筆,有想說的話寫出來!」
流氓講起了文化更可怕,唐一凡一臉懵逼,完全不按套路,「停停……我確實有問題反映,我說我說……你們找到馬思思沒有?她可以作證的,還有,是不是她把錢放進去的?」
鄭澤林扭過頭來,呵斥一句:「交代你自己的問題,別扯別人。」
唐一凡血氣上涌,這叫閑扯嗎,這是證明自己清白的唯一證人,難道這個馬思思背後能夠如此大的勢力,連市紀委也不敢揭蓋子?
「領導,這個馬思思很有可能這麼干呀,她背後的鄧副書記跟蔡書記有過節,這一點你沒有懷疑嗎?」唐一凡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力保蔡權,唯有這樣才是解開目前困局的唯一出路。鄭澤林似乎來了興趣,「說說唄,這個鄧小曼跟蔡權有什麼過節?」
「……我不想說,反正誤會挺深的,我用人格擔保!」唐一凡晃晃腦袋,表示不會把這一層紙給捅開。意料之外的事,鄭澤林並沒有生氣,反而面帶笑意:「那鄧小曼把蔡權攻下來,她自己也沒好處,蔡權不挪窩,鄧小曼也沒法進步。」
唐一凡咬緊牙齒:「不是攻不攻的問題,而是你死我活的問題,這個鄧小曼是想把蔡書記弄死!」
聽到蔡權的秘書如此說話,整個房間的氛圍一下緊張起來,沒想到昌西區的官場鬥爭會如此惡劣,鄭澤林端正身子,聲音微微顫抖:「你不要危言聳聽!」
唐一凡神情凝重,搖搖頭,「絕對沒有,我不想說更不能說,總之你要相信我,蔡書記是個好乾部,絕對不會犯糊塗的,你們可要還他清白呀。」
鄭澤林從背後掏出了一個公文包,拉開拉鏈,拿出了幾張白紙,「這就是馬思思的詢問筆錄,我們第一時間就把她喊過來問話。還有,後面是工作人員全程查看了監控錄像出具的報告,從你把紙箱放進車庫到提取,沒有任何人靠近車庫門。」
唐一凡紅著眼睛,表示更加可怕,難道見鬼了嗎?心有不甘的接過了筆錄,仔細看了起來,幾分鐘后,唐一凡雙手抱頭,嘴裡直呼:「完了,完了……這次完蛋了。」
鄭澤林隱去了剛才的笑容,更加鄭重的詢問:「唐秘書,你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再還原一遍場景,問題到底出在哪?馬思純交代她並沒有做手腳,相反還為你開脫。」
馬思思,這個只有二十多歲的小妮子,心機忒他媽重,雖然在筆錄中極力證明沒有看到唐一凡把信封塞進去,可也無法抹去是自己塞進去陷害唐一凡的嫌疑。
「就是她做的手腳,你們不要輕信她的話,她這是陷害我,還假惺惺的來替我開脫。」唐一凡歇斯底里,大白天見了鬼,這個十萬塊錢的信封難道是聖誕老人爬煙筒塞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