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來財

第二章 來財

?晚上老屋裡到底熱熱鬧鬧擺了一桌,菜很豐盛,那塊巴掌大的肉被切成細細的絲炒了不少菜。林老爹和倆兒子痛快地喝著酒,扯些農戶莊稼經。

農村人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也只有說到莊稼時,林老頭那風霜刻的臉上才有淺薄的紅暈。

長房的兩個孩子見著有葷腥,當即餓死鬼投胎似的伸著筷子就往菜碗里戳。林劉氏卻一把打掉他們的筷子,只讓吃些雜麵饃饃。

林老大哄著嚎啕不止的兒子有些莫名:「孩兒她娘,你作甚?」

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敗興,是要沾晦氣的!這肉多半是他婆娘忘了關院門才沒的,他娘半句沒計較已經很好了。

「呸!一屋子黑心肝兒爛腸子的東西,狗啃過的肉拿來給我們吃!老娘才不吃狗吃剩的!吃吃吃,什麼人給的你們也敢吃!」林劉氏一把打翻了孩子的飯碗,「砰」的一聲摔得粉碎,滿屋狼藉。

林淵握緊了拳頭,牙齒咯咯作響。當下也不說話三步兩步去廚房收拾了一碗飯菜抱在懷裡,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留下林家二老面色發緊,相對無言。

「他爹......」婆婆有些難堪,鄉下人家什麼乾淨不幹凈的?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天殺的東西,好好的糧食也能作踐,真該拖出去打死!帶著你婆娘滾回屋去!」林老頭紅著眼看著大兒,見兒子低頭,他只能無奈一嘆挑著扁擔佝僂著腰,悶不吭聲地去給地里莊稼澆水。

溫婉不知道老屋的動靜,她下床點了燈,看著家徒四壁的屋子直嘆氣。窮,不是一般的窮!不說糧油米面,單這漏風漏雨的矮土房就夠她受的。

牆壁「噗噗」的掉泥,屋裡的那張桌似個得了重病的遙遙晃晃的瘸腿老漢,屋裡的床不知用的什麼木頭,人一躺上去就「吱嘎吱嘎」個沒完,床上的破被裡塞的還是稻草。這樣的環境,冬天能不被凍死就不錯了,怎麼養孩子?

月上柳梢時,林淵才快步踏著樹影回到家。見溫婉在冷風裡站著,有些溫暖有些無奈:「大晚上的做什麼出來等我?仔細夜裡風涼凍壞了身子。」

他一把拉住她柔弱無骨的手包進手心裡哈口氣,寶貝似的拉著人進屋。

待看到他懷裡那碗摻著幾根稀稀拉拉肉絲的米飯,溫婉有些吃驚,不是一整刀肉么?

林淵撓撓頭:「肉被狗叼去了,大嫂忘了關院門......」

沒說兩句他就止了話頭,眼看著溫婉無聲落下晶瑩的淚來,大口大口嚼著那碗乾巴巴的糙米飯。

林淵也紅了眼,只覺喉頭堵得慌,每回去老屋總要鬧出些事兒來,這回更是連婆娘補身子的肉都沒了!

兩口子無話,心情低落地洗漱上床。為了省錢,鄉下人大多天一黑就吹燈睡覺,天不亮就起床,實在睡不著就乾脆兩口子胡天胡地的造小人。

溫婉本身就覺晚,心裡又委屈又揣了事兒,無聲流著淚哪裡睡得著?

「好婆娘,別哭了。知道你委屈,我找著營生了,這兩日就給你去割肉吃。」他翻身緊緊抱住溫婉,幫她擦了那止不住的淚。

見溫婉通紅的眼狠狠瞪他,林淵忙討好地沖她笑:「今兒個不是去割肉么,碰見阿川了。就是我那個發小,他給我指了條蓋鋪子的路。要是能成,不但能養活肚裡孩兒,還能過個肥年。」

溫婉捂著嘴驚得跳了起來,經商?現在工農士商,商人是最難做的,就比下九流的乞丐戲子高出一層。經商沒好名聲,不能穿綢,商人的孩子也是不能參加科考的。

「看你,又跟我急!我這哪裡是做生意?要是真端了這碗飯,那就是工頭,是手藝人,是這個!」他按住溫婉摟在懷裡,沖她豎大拇指。

「再說,洪川在衙門當捕快,他要沒門路,或是這營生不掙錢,他能來找我?」他輕輕拍著婆娘的背,像安撫炸毛的貓。

溫婉這才放了心,滑進被窩望著自家的茅草屋頂直嘆氣。就讓他去闖吧,不闖也沒辦法,一家子等死么?

種田要交稅,要拿去賣,要自家吃,好的時候也只能讓人混個溫飽,想致富卻是不能的,更別提災年。

她一個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好青年,什麼金手指,什麼神技能都不會,在這兒也不過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婦人而已。

而她那些看過的小說終究不是現實。在這裡要是女人去拋頭露面擺攤賣吃食,好好的父母健在,家有良田,隔壁鄰居的唾沫都能淹死你!賣食譜?別逗了好嗎!

「那首飾盒裡還有我幾件嫁妝,你明日拿去當了吧。」她瓮聲瓮氣,男人身上不能沒有錢,家裡的銅板全花光了,唯一值些錢的就只有她的嫁妝了。

聽了這話,林淵收緊了懷抱,將下巴擱在她額頭上,啞著聲音道「傻婆娘,平日里那麼寶貝的首飾,怎麼今日忽然就捨得全掏給我了?放心,還沒到那一步,我自有我的法子,快睡吧!」

在他林淵的字典里,掙錢養家是男人的事兒,和個婦人又有什麼關係。他的婆娘只要能給他暖被窩,生娃娃就成。

等溫暖睡熟了,溫熱的氣息噴在他臉上,林淵才幫她掖了掖被角在她額頭輕啄一口,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林淵和洪川兩人到約定好的雲來居酒樓碰了頭。隨意點了一盤炸花生,一碟炒雞蛋,一碗紅燒肉並一瓶花雕,就嘀嘀咕咕,面容嚴肅的說起正事兒來。

「阿川,你昨兒跟我說的那事兒?」林淵捏個花生丟嘴裡。

「嗨,十拿九穩!我跟你說......」洪川拿起杯子去碰林淵面前的,示意我幹了,你隨意。

兩人商量了半天,酒菜也全下了肚,才將事情敲定下來。

了了心事,林淵心滿意足地揮手叫來小二,又買了幾個肉餅帶走,自己起身準備結賬。洪川拉住他,「蹬蹬蹬」跑下樓跟掌柜的結了帳。林淵有些無奈,這人總愛搶著結賬,他要是不依就生分了。

遂也不跟他客氣,拍了拍他肩膀在酒樓門口道了別,各自回家。

等回到家就見婉娘和菊花坐在院里納鞋,不知說到什麼兩人湊在一起笑得花枝亂顫。菊花眼尖,見林淵回來也不多呆,急急收了針線笸籮就走。

林淵客氣的朝人招呼「方嫂子,改日再來坐啊!」

菊花夫家姓方,兩口子都是爽利人。

見人笑著走遠了,林園才獻寶似的蹲在溫暖面前從懷裡掏出黃皮紙包著的肉餅。一陣酥香霸道地鑽入溫婉的口鼻,讓她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

「呀,雲來居的肉餅!」鎮上的酒樓以雲來居最大最氣派,而雲來居又以它的肉餅為最,堪稱金字招牌。

林淵曾給她帶過一次,自此便成了溫婉的最愛,那味道!皮酥肉香,皮薄餡嫩,咬一口滋啦冒油,齒頰留香。

最重要的是實惠呀!量大不說,還捨得給料,隨便一口,「吱吱」兩聲輕響,濃郁的肉汁就能混著餅皮流入口腔,焦咸甜香混合在一起,好吃得能給人的舌頭吞掉。

只要出門,林淵必要給她帶些吃食零嘴。在村裡也只有溫婉不用卷著褲腿下地,因為林淵說他婆娘他養得起。

林淵看她有了胃口,吃得歡快,忍不住拿袖子給她擦油汪汪的嘴角:「慢點吃,別噎著。就知道你好這一口。真不知道隨了誰?不愛衣裳不愛首飾,獨獨愛吃!」

溫婉咬著餅抽空瞪他:「不愛吃能被人用幾條不夠塞牙縫的小魚乾哄走?」

等她吃完了舔嘴角,林淵才拿走她懷裡的針線,牽了她去廚房幫她洗手。

「事兒商量完了?」溫婉問低著身子幫她洗手的男人,看他步伐輕快她也猜到大約談成了。

「嗯,就是缺會蓋房屋的能人,不著急,慢慢找吧!」各個村鎮打聽打聽,總能找到的。

溫婉一拍他的頭,得意萬分地笑:「傻呀你,這能人不就在你眼前么?」

林淵直了身子上下打量她,復又搖搖頭失笑:「你?」

真不是溫婉吹!她上輩子的養父就是鄉下造屋的工頭,這點子技術,她看了二十來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她從灶膛里翻出根燒焦的木棍拖著林淵去院里比劃。

「來來來,你跟我來,今個兒我講到你服!」溫婉氣勢逼人,信誓旦旦。

林淵本以為她逞能,忍俊不禁得想著好歹配合她一下。見她真有模有樣的朝地上比劃怎麼量地,怎麼打地基,怎麼砌牆,才斂了神色,坐在小凳上聽她細細講解。

微風拂面,夜涼如水,昏黃的燈光撒下了一室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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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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