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深藏的恐懼
辛寵迷迷糊糊揉眼睛:「什麼解出來了?」
「父親留給我的另外一條信息。」葉時朝說著指著那幾塊白板,「我將他收集的所有的蝶類的線粒體dna的圖譜、mtdn各基因的相對位置和轉錄方向的圖譜,有幾個重複的數字,再用重複的數字查詢實驗室里論文庫中論文編碼……」
葉時朝激動地說了好幾分鐘落在辛寵耳里卻一個字也沒聽懂,她只能皺著眉,制止他:「等等……等等……說人話。」
「最終又回到了我小時候跟父親玩的拼圖遊戲,將這些組合拼在一起,我得到了一個數字。」葉時朝說著走到最後一塊白板面前,在最後的數字下,重重畫下兩條橫線,「3-1506。」
辛寵看著面前猶如天書的板書,愣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這麼不按常理出牌,又冷僻的解密方法,除了他們父子倆大概不會有第三個人能夠想得出來了。
「可……」辛寵皺著眉,嘴唇蠕動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可這是什麼意思?」
「門牌號。」葉時朝十分有把握,「我父親每次給我出的解密題,過程會非常刁鑽困難,但是得到的答案通常都是最簡單直指謎底的。若是藏寶的遊戲,解開他的謎題,得到的通常就是寶物的直接地點,也就是門牌號。」
「哦哦。」辛寵驚嘆著,顧不上宿醉的頭疼,趕緊撥通了劉訊飛的手機,將葉時朝剛才說得話大概重複一遍。
「門牌號?哪裡的門牌號?這個房子里藏著什麼?」劉訊飛應該也是剛醒,一邊問一邊穿衣服,電話那頭都是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清晨寂靜的實驗室,讓聽筒里傳出的聲音變得很大,葉時朝想必也聽到了他說的話,辛寵望向葉時朝,葉時朝搖搖頭。
辛寵只得實話實說:「他也不知道。」
「好吧,這本來也不是葉博士的工作,交給我,我來查。」劉訊飛說著,飛速將電話掛了。
實驗室里又恢復了平靜,葉時朝也似終於完成了心中重任一樣,鬆了一口氣,卸下重壓,疲憊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讓他頭暈腦脹,站都站不穩了。
辛寵連忙上前去扶住他,將他扶到沙發上,他此時身上滾熱,臉色發青,實在讓人擔憂:「你到底多長時間沒睡了?」
葉時朝睜開眼睛,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睡覺是什麼時候了。」
辛寵又急又氣,「走,去醫院,你再這樣下去身體非垮了不可。」
「垮不了。」葉時朝抓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我還想等到這一切都結束了,和你一起退休呢。」
「退休?」辛寵聽到這兩個字,忍不住想到滿頭白髮的他們,互相攙扶著走在夕陽下的場景,不禁熱淚盈眶,「我們這麼早退休嗎?」
「這一切太讓人厭倦了。」葉時朝閉上了眼睛,抓著她的手,緊緊地抓著,「我想和你找個安靜的地方呆著,就我們倆,誰都不見……」
「好。」辛寵笑著點頭,「但是你現在還是要去醫院。」
說著不聽他分辨,將他強行扶到車裡,開車送他去醫院,並叫來了現在無事可做的辛格陪著他。
自由的最後兩個小時,就在醫院度過的,然而去查門牌號的劉訊飛還沒有消息,辛寵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看著在藥物作用下沉沉睡去的葉時朝,嘆了口氣,決定去警局。
這個時候,白亭年打來了電話,焦急問:「學姐,你現在在哪兒?我去你家裡,按了半天門鈴都沒人開,你哥家也沒有人……」
辛寵笑:「放心,我沒跑。在醫院呢。」
小白緊張起來:「醫院?你怎麼了?」
「不是我。」辛寵懶得再重複一遍清晨發生的事了,只說:「你能回來我很開心,不然就要老邢來當我的律師了。」
「我……」白亭年哽咽了一下,聲音沙啞了許多,「這幾天我一直在找證據,想證明你的清白,我甚至雇了私家偵探,但是……什麼也沒找到……對不起,學姐,我太沒用了。」
休假了一個星期,她以為他在慪氣,原來是在暗中幫她找線索,辛寵淚盈於睫:「不是你沒用,是對方太狡猾了。不管怎樣,小白,謝謝你。現在陪我一起去警局吧。或者,你知不知道3-1506這個地方?」
電話那頭的白亭年顯然一愣,有點不確定地問:「什麼3-1506?」
其實辛寵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問小白,小白怎麼可能知道?事實上,這個門牌號後面到底是什麼,能不能解救她,她都不知道。
昨天之前,她以為自己已經無所畏懼,然而今早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葉時朝,才知道自己心中依舊充滿了恐懼。
害怕六夫人、七夫人再也抓不到;害怕沉冤不得雪;害怕與她愛的人分開……
看清楚心中的恐懼,她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抓著方向盤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得掛上電話,給白亭年發消息:警局見。
然後才丟開手機,趴在方向盤上痛哭出聲。
辛寵八點之前來到警局,白亭年早早等在那裡。
他西裝革履,提著公事包,精緻的臉上帶著焦急,下巴上來不及刮的鬍渣讓他看起來成熟了幾分,見到辛寵下車,忙迎上前去。
「怎麼突然把電話掛了?」他焦急地問著,上上下下打量她,見她一切如常,才略鬆了一口氣,「我知道這一切不好受。我會一直陪著你。」
辛寵朝他點頭,強裝著鎮定,「我沒事,進去吧。」
兩人並肩走進警局,準備辦理解除取保候審的手續,在等待的時候,白亭年突然皺了下眉頭,拉著辛寵說:「學姐,你之前問我知不知道3-1506?這是不是一個門牌號?我好像見過這個門牌號……」
辛寵一驚,忙問:「在哪裡見過?」
「有點記不清了,就是猛然間想到了。」白亭年皺著眉,奇怪地看著緊張的辛寵:「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你快點想想。」辛寵抓著他的胳膊,使勁晃了晃。
白亭年也跟著緊張起來,點了點頭,「我想想,想想……你別晃我……」
辛寵鬆開手,白亭年皺著眉仔細思索著,約莫過了一分鐘,才猛地抬頭,眼睛晶亮道:「我想起來了,去年我們不是接了一個正當防衛過當的案子嗎?為了查清當時的情況,我去了案發地點,是盛源路的城中村,當事人就租住在那個村子里。無意間記得看到了這個門牌號,3-1506,我當時還在想,怎麼那麼巧,因為那個時候就是3月15號,下午6點。」
辛寵當律師這些年,接過的正當防衛案件不下幾十起,她當然記不得是哪一起,但是既然有線索,就要查一查。
這麼想著,已經撥通了劉訊飛的電話,對著電話說:「劉隊,盛源路……你去盛源路的城中村看看。」
見辛寵表情如此嚴肅,白亭年也隱約覺察到不對勁來,小聲問:「這個門牌號,跟案子有關嗎?」
辛寵掛了電話,臉上的焦急感絲毫沒有減輕,「不好說。現在一切都還不好說。」
她心底實在沒底。
中午十點,辛寵辦理好了所有的手續,再次穿上了看守所的馬甲,走進自己熟悉的監室,鐵門關上,外面的一切,再次成了昨日。
她在床邊坐下,摸了摸薄薄的被褥,眼前滿是葉時朝青白的臉,還有他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說的話:這一切太讓人厭倦了……
想想這短短的一年多時間,她和他一起經歷的事……血腥、扭曲、惡毒,人性有多美,就有多惡,陰謀、傷害和惡意從來都是無休無止,這一切……太讓人厭倦了。
她坐在床上,頭靠在牆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天色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又或者已經過了一百年那麼久,辛寵被開門聲吵醒了,與她熟悉的女民警叫她:「24773,劉警官要見你。」
辛寵立刻站了起來,緊張得全身都僵硬了。
跟在民警後面來到看守所的審訊室,劉訊飛不等她坐穩就迫不及待地說:「抓到周玲玲了。」
就在這時,辛寵聽到自己心裡的大石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