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嗅（二）

剛剛八十萬到手，老鼎還有些難以置信，這錢來得也太容易吧！像他們這種「撈偏門的」掙的都是刀口舔血、不黑不白的錢，一邊防止黑道黑吃黑，一邊還得躲著警事局，戰戰兢兢弄成一樁生意也不過是拿個傭金抽個成而已。現在他金口一開，居然就值八十萬。

直到聽到鶴田櫻雨的第二個問題。

陳泰鼎心裡清楚得很，干他們這行沒別的，就是手裡掌握的信息夠多，不過越是這樣，就越就得拿捏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倒賣信息的人就活一張嘴，有時候說錯一句話的代價是一根手指；有時候是一隻手；陳泰鼎還見過一些人，他們在說錯話之後就人間蒸發了，就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那些人一樣。所以他們這行有一個規矩，那就是無論有人開出什麼價錢都不能出賣僱主的信息。

不過陳泰鼎的職業道德可沒有這麼好，他是那種只要給夠他錢他就什麼都敢做的主兒。因為他不像其他那些信息販子，他手下可是有幾十號小弟的；再加上當年在九龍城寨的時候他和幾位老大的關係都很不錯，所以現在道上上面那幾位頗有江湖聲望的「老人」也經常照顧他。這就使得他可以守規矩，也可以選擇性地不守規矩。

但是這一次，陳泰鼎並不打算掙這筆橫財。因為他清楚買武器的魏邵望倒沒什麼，不過是一個來香港沒多久的愣頭混混。但是出售武器的人，絕對不是他可以出賣的。他在道上混這麼多年，深知一點：有些話，可以說。可是有些話，不管給多少錢都不能說，一旦說出去，賣的就不是信息，而是命。

「哼，那我也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來問問題，不是來回答問題的。」鶴田矢一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他拿出一張支票來遞到老鼎面前，「你要是嫌少，還可以再加。再加一百萬怎麼樣？」

「一百萬？一百萬很多嗎？」

「你算錯了，如果你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你得到的是三百四十萬。」鶴田矢一禮貌地微笑。

「三百四十萬？三百四十萬買我一條命很多嗎？」老鼎口氣乾脆而生硬地頂回去。

「如果你覺得少，好，你開個價……做生意嘛！什麼都可以慢慢商量。是吧老鼎哥？」鶴田櫻雨此刻儼然像一位精明的商人，她想要一步步誘導談判桌上的對手與自己達成共識——為了這個目的再多花三百萬都在所不惜。

「命不是拿來賣的。你們要跟我做生意就得守我的規矩。無論你們給多少，關於線頭的話我一句都不會說。所以——送客。」老鼎站起來，朝門外喊了一聲，隨即進來兩個人站在門口，「對了，八十萬按道理應該歸我吧，我可是回答了一個問題的。」

鶴田櫻雨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還是熱的。

陳泰鼎拿著八十萬離開了，只留下鶴田櫻雨和鶴田矢一面面相對。雖然陳泰鼎不肯透露背後的賣主，不過現在至少可以確定兩點：一是陳泰鼎不知道魏邵望的真實身份就是風會太子；二是這批槍火背後的賣主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勢力，這也正是陳泰鼎不肯透露的原因。

不過要找到那批槍火的源頭，陳泰鼎又是目前唯一已知的突破口。

「怎麼辦？要不再跟老鼎好好談談？」鶴田矢一不忍心陳泰鼎這條線就此中斷，卻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不用。我們回去。」鶴田櫻雨乾脆地說。

這時老鼎居然從另一間房探出頭來，「把兩位送下去。」說著招呼兩個手下跟出去送客。

鶴田櫻雨不再理會陳泰鼎，起身下樓，鶴田矢一緊隨其後。老鼎的兩個手下一左一右跟在後面，鶴田矢一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鶴田兩兄妹一前一後下著樓，心裡卻是想著不同的事情。鶴田矢一想的是既然陳泰鼎不肯說出背後的賣主，說明他怕死，既然他怕死，那麼就不愁沒有辦法讓他開口；鶴田櫻雨想的是既然陳泰鼎是中間人，那麼他肯不肯說無所謂，只要不留痕迹地做掉他，他背後那位賣主自然會有所動作。只是這個辦法的關鍵在於「不留痕迹」，如果事情敗露，那麼不僅生意沒得做，還會白白引來一門仇。

就在鶴田櫻雨前腳要跨出樓門的時候，危機陡生。一直在身後與他們保持著一小段距離的兩個人默默對視一眼，兩個人對視的動作幅度非常小，只是稍微轉動了一下頸部而已，然後幾乎是同時，兩個人的手向腰后摸去。

就在這時，走在後面的鶴田矢一忽然扭過頭來，隨著他的腦袋一起扭過來的還有他的手，他反手的同時就把密碼箱砸向後面兩個人。這時鶴田櫻雨也轉過身來，她愣了一瞬間馬上反應過來這是老鼎設計的陷阱。這時兩個人的武器都放在車上。

趁鶴田矢一把密碼箱甩向對手的空當，鶴田櫻雨彎腰拿掉右腳上的小號坡跟鞋，把手搭在鶴田矢一肩膀上借力飛踢過去，這一腳踢在前面那個人的右肩上，那人身子歪了歪，腰裡的槍沒有拔出來，還沒等他身子扭過來，鶴田櫻雨快而有力的直拳準確地擊打著他肋骨中間的要害處。

在鶴田櫻雨擊倒一個人的時候，另一個人的槍口抬起來正要指向她，不過比拿槍的手更快的，是鶴田矢一的拳頭，鶴田矢一的拳頭先打在拿槍的那隻手的腕部，手槍順著外來的力道脫手之後借著慣性飛出去。下一刻鶴田櫻雨那介於36碼與37碼之間的坡跟鞋狠狠地在槍手臉上落下，隨著一聲悶呼，一個規規整整的鞋印深深地留在槍手的臉上。槍手被這隻坡跟鞋打懵了，他沒想明白，他倒下之前的最後一點意識是：這是女人嗎？這是女人該有的力道嗎……

鶴田櫻雨和鶴田矢一拾起地上的密碼箱趕快離開這裡。

老鼎對他們起了殺心。

其實對山鷹社來說，老鼎算不上什麼厲害的角色。不過這裡是老鼎的地盤，強龍也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現在看來，老鼎還是一條涎著劇毒毒液的眼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