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暗香與暗槍(中)
牛池灣平安道11號,清水皇帝夜總會。
在四五個保鏢的保護下,陳泰鼎從內部通道直接上了二層。同一層舞池和歌房的燈紅酒綠、嘈雜喧鬧截然不同,夜總會的整個二層都清場了。除了喜鼎公司的打手和陳泰鼎的保鏢,就只有幾個端著托盤為各個房間提供服務的服務生走來走去。
而僅僅在昨天,這裡還是清水皇帝的貴賓休息樓層,這層樓為數不多的幾個貴賓房都住著清水皇帝的頂級貴客,在平時,這些貴客隨隨便便的一個要求可能就會讓經理焦頭爛額、想方設法地去滿足。而在昨天夜晚,所有的貴賓房都被服務生禮貌地敲開門告知要清場,只能很抱歉地請大家離開,作為補償經理將為貴賓們免除休息期間在清水皇帝的所有花費。
可是貴賓們根本就不在乎這點費用,他們氣憤地質問服務生為什麼要清場,有幾個脾氣暴躁的貴賓裹著浴袍跑出來大罵,也有人當場要求服務生把經理叫過來。
「是陳泰鼎先生要包場,他說明天這裡不要看到任何一個他不熟悉的面孔。我們經理也很無奈,我們無法選擇,請大家諒解。」服務生依然很禮貌地解釋。
這是服務生說的最後一句話。
聽到「陳泰鼎」這個名字,貴賓們都閉嘴了,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各自回房收拾東西。在黃大仙區,其實陳泰鼎算不上什麼頂級的厲害角色,比陳泰鼎硬的人物還有不少,比如花鼠,再比如閻羅。但是在慈雲山、牛池灣一帶,很多人寧可得罪那些大人物,也絕不願意得罪陳泰鼎。
陳泰鼎來到經理為自己安排好的套房——自然是清水皇帝最頂級的,一個人開門進去,留下保鏢們守在門外,門還沒有關上,陳泰鼎轉身吩咐:「一會兒給我把阿飄叫過來。」
「是。」一個保鏢點頭。
清水皇帝夜總會。一樓的某一個卡拉ok房。阿飄正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描眉畫眼,她畫眉的時候很認真,那種一絲不苟的樣子很是好看,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很容易惹男人憐愛的女人。
在生活中,很容易惹男人憐愛的女人,要麼是太單純,要麼是太風塵。
阿飄是後者。阿飄是清水皇帝的駐台小姐,她之前是慈雲山另一家夜總會的陪酒女,兩年前被挖到清水皇帝駐台。她是在兩年前認識的陳泰鼎,很多人都以為陳泰鼎包養了她,其實並不是這樣,陳泰鼎對她從來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也不知道陳泰鼎什麼時候會叫她,有時候她正在坐別人的台就忽然被莫名其妙地喊過去,可是沒有人敢得罪陳泰鼎,每次碰上這種事,客人和經理誰都不敢站出來說句話。阿飄自然也閉嘴,默默跟著走就是。
再說,她一個夜總會駐台小姐,能說什麼呢?說了誰聽?
這時,掩著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在門外。
「阿飄小姐,鼎爺讓你一會兒上去。」
「知道了。在哪個房間?」阿飄目不轉睛地對著鏡子梳理長發。
「貴賓6號房。」男人很禮貌。
「你跟鼎爺說稍等一會兒,我收拾好就上去。」阿飄把額前的頭髮往上捋了一把,在發梢上繫上一條紅色的絲帶,抿一抿嘴唇以讓口紅更均勻,最後阿飄站起來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對什麼地方不太滿意。
「別照了,鏡子里看不出來的。」房間里忽然響起來第二個人的聲音。和阿飄身上的風塵氣完全不同,這是一個不需要怎麼裝扮就能驚艷四方的女人。如果說阿飄是那種很容易讓男人憐惜的女人,那麼這個女人屬於那種容易讓男人迷醉和崇拜的類型。
說話的正是鶴田櫻雨,她右手拿著手槍,左手握著手提電話。牛池灣是一個不大的地方,當鶴田矢一告訴她陳泰鼎住宿地址的時候,她剛好就在這條街上。十分鐘前,鶴田櫻雨找到阿飄,拿槍指著阿飄好看的額頭說,我的右手上是一把槍,而左手上是自由,如果你配合我我將贈你自由,如果你拒絕我,我只能給你子彈。然後她就一直藏在阿飄的房間。
「有問題的是你的香水,從鏡子里是看不出來的。」鶴田櫻雨收起手槍,幽幽地說,「你這身打扮過於熟了,不應該搭配果香調,尤其是樹莓調的香水。那是青春清新風格的你不知道么?」
阿飄愕然,卻又驚覺這女人的判斷居然是對的。她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鶴田櫻雨,她本以為這女人就是一個簡單的殺手而已,看不出來她居然一個還是化妝穿搭的行家。
「別用這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試試這個,這才是你該有的香味。」鶴田櫻雨遞過去一個櫻紅色的小香水瓶,這是她為數不多會隨身攜帶的物什之一,「前調是煙草味,后調是淡淡的櫻花香。老女人的專屬,我一直都在用。」
並不理會阿飄那愕然的表情,鶴田櫻雨對著手提電話說:「目標在二層的貴賓6號房,換好衣服,記住偽裝好你那一頭隨時可能出賣我們的頭髮,好吧我知道你等急了,馬上行動。」
「現在的香味很適合你,阿飄姑娘,你漂亮極了。我們走吧。」鶴田櫻雨把手槍和手提電話丟在床下面,幽幽地說,「只要你願意,結束之後你就自由了。我保證。」
阿飄走在前面,鶴田櫻雨跟在她身後。
貴賓6號房的門外站著四個高大精壯的保鏢,其中一個就是剛剛下去喊阿飄的人。
阿飄施施然走上前,對著守在門口的男人們嫣然一笑。但是保鏢並沒有立刻打開門,而是看著阿飄身後的鶴田櫻雨。
「她是?」
「她是我一個歌房的姐妹。」阿飄低下頭,臉「唰」地一下紅了,小聲說句,「鼎爺說今天要玩三個人的遊戲。」
幾個保鏢不約而同地互相看一眼,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鬼知道他們腦海里想象出了怎樣不堪的畫面。其中一個保鏢打開門,示意她們進去,鶴田櫻雨從塊頭最大的那個保鏢身邊走過的時候,那個保鏢忽然覺得這女人有一點點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等等。」那個保鏢叫住鶴田櫻雨,繞著鶴田櫻雨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仔細看了一遍那張很是精緻迷人的臉龐,沒錯,是有些眼熟啊!可是,實在想不出來到底在哪兒見過。
這時,房間裡面傳來「嘩嘩」的洗澡聲,裡面混雜著鼎爺的迫不及待的聲音,「來了就快點進來啊!在外面站著幹嘛?等我洗完澡……」
高大的保鏢不敢耽誤鼎爺的好事,趕緊讓鶴田櫻雨進去,他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會覺得這女人有一些眼熟,可能是和某一個女明星長得像吧。
鼎爺真有福氣。隨著門被緩緩關上,鶴田櫻雨妖嬈的背影和那張若隱若現、香肩半露的半透明真絲披肩消失在視線中,幾個保鏢不由得有些羨慕鼎爺。
鶴田櫻雨走進卧室,關上門,安安靜靜地坐在歐式風格的雕花床上。隔著門她依稀可以聽見阿飄在外面跟鼎爺的談話。
「鼎爺,我也想洗。」
「你說什麼?」然後就是浴室的門打開的聲音,水滴濺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漸漸變小了。
「我想跟你一起洗可以嗎?」阿飄穿著一件單薄的輕紗裙站在浴室外。
短暫的沉默。阿飄的要求可能有些出乎陳泰鼎的意料,不過很快,鶴田櫻雨就聽見陳泰鼎淫邪的笑聲,「哈哈哈哈我以為我最會玩了,沒想到你比我也不差啊!就是,鴛鴦浴才最好玩嘛!我怎麼就沒想到?」
卧室里的鶴田櫻雨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卧室外,阿飄輕輕答應了一聲,然後一步一步走進浴室。浴室里的水聲又嘩嘩地變大了,鶴田櫻雨可以想象每一滴水從淋浴器噴洒出來,然後一滴滴濺落在地板上或者那個骯髒的男人的身上,以及阿飄的身上。鶴田櫻雨閉上眼睛。
整個世界彷彿安靜得只剩下浴室里「嘩嘩」的水聲。
忽然,浴室里傳來「撲通」一聲,聽上去像是有人摔倒在地的聲音。浴室里,陳泰鼎剛剛被鴛鴦浴撩撥起來的*還沒來得及宣洩,就被阿飄這突如其來的一摔嚇到了。
「怎麼回事?」
原來是阿飄進來的時候忘記換上防滑拖鞋,浴室的地面很滑,再加上水霧繚繞,阿飄一腳踩空,重重地摔在地上。陳泰鼎趕緊蹲下去扶起阿飄,關心地問,「怎麼這麼不小心?來我看看摔到哪兒了?」
阿飄用手捂著左膝蓋,指縫間洇出鮮艷的紅色——那是鮮血。阿飄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過她咬著嘴唇,搖搖頭。
陳泰鼎急了,心中的*一下子被澆滅了,「哎呀!你也太不小心了。先叫人給你包紮一下吧!」聽上去充滿關心的語氣里充斥著喪氣和懊惱。
陳泰鼎推開浴室的門,對著門外大聲吼了一句:「叫個會處理傷口的服務生過來!」
守在門外面的保鏢本來就側耳聽著房間里的動靜,聽到陳泰鼎這一聲吼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又不敢貿然推開門闖進去,萬一進去看到什麼不敢看的畫面那就糟糕了。
既然是找一個會處理的傷口的服務生,那就去前台問問吧。一個保鏢轉身向樓梯轉角走去。
剛好這時一個穿著白色無袖馬甲的服務生從樓梯轉角處走上樓,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個服務生有些不正常,他身上的襯衫和馬甲過於一塵不染了,雖然夜總會有一條規定是「服務生著裝須乾淨整潔」,但是這個服務生身上的服裝已經超過乾淨整潔的程度了,看上去就像是新衣服剛剛穿到身上。而且他穿的不是皮鞋,而是一種外形很像皮鞋的抓地登山靴。
可惜,由於樓梯轉角處光線不足的原因,加上保鏢一心只想著趕緊完成鼎爺的吩咐,這些異常,他完全沒有注意到。
保鏢一把攔住服務生,「你們這裡有沒有會處理傷口的人?沒有的話趕緊去街上找一個大夫來。快!鼎爺發話了。」
服務生顯得很有為客人服務的素養,他並沒有急著回答保鏢的話,而是細問,「請問是什麼樣的傷口?」
保鏢摸摸後腦勺,鼎爺沒說,他也不清楚,「這個,我也不知道,鼎爺沒說啊,光說了讓找個會處理傷口的來。」
「如果是一般的傷口我就可以,我在社區做過志願醫護的。讓我試一下吧!」服務生微笑著向保鏢毛遂自薦,看到保鏢臉上猶豫不決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這條街是商業街,租金很高的,附近沒有什麼醫院和診所,要找大夫得去別的街上,這倒不是問題,主要是一來一回怕耽誤了鼎爺的事。」
保鏢想了想,覺得這個服務生說的也對,於是大手一揮,「那好,就你跟我過去一趟。」
「稍等一下,我下去拿繃帶和紗布。」
看著服務生走下樓梯的背影,保鏢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可是他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剛剛碰到阿飄帶進去的那個姐妹也是這種感覺,他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麼東西。他忽然自嘲起來,可能是自己干保鏢這一行干久了,變得疑神疑鬼起來了。唉,這可惡的職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