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交易(上)
魏邵望想出言阻止宋英俊,因為他覺得作為風紀委員這是林橋熏該做的,本來就是自己違反校規了。更何況,王少威之所以更名為「魏邵望」潛入聖保羅中學,其實就是因為林橋熏。
而且王少威的目的和安小輝不一樣,安小輝的任務是接近、控制林橋熏,而王少威的目的是保護好林橋熏。
一個月前。
香江警事局。局長辦公室。
雖然昨天夜裡睡得很晚,但是天剛蒙蒙亮林伯左就起來了,他早早地就來了局裡。當林伯左坐在辦公桌前翻看文件的時候,他的秘書甚至還沒有來上班。
林伯左這幾天被一堆從各個地區單位傳來上的文件搞得頭昏腦脹,這幾天荃灣地區的治安可以說已經差到了極點,短短一周時間內,荃灣區發生的治安案件數量已經超越了往年同時段總和。林伯左知道,這是閻羅對他查處那批毒品採取的報復行為,荃灣本來就是閻羅的地頭,閻羅要在自己的地頭上翻雲覆雨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閻羅在無聲地和林伯左叫板:你敢碰我的利益,我就搞臭你的政績。
真是囂張至極!林伯左咬緊牙,狠狠地在一個要求清查荃灣地區娛樂營業場所的請示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力道之大險些把紙劃破。他是絕對不會向這些人屈服的,管你是什麼閻羅還是什麼判官,這回要給你點顏色瞧瞧。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林伯左看看手錶,還以為是今天秘書上班來早了,「進來。」
進來的不是林伯左的秘書,而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一個林伯左不認識的年輕男人。
林伯左抬起頭,他感到有些奇怪,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通過警衛那裡的。
「有什麼事情嗎?」林伯左停下手裡的動作。
「我想跟您談談。」年輕的男人輕輕一躬身,主動自我介紹,「我叫王少威。」
王少威?林伯左的記憶里並沒有關於這個名字的任何印象。
「好啊,坐下來說嘛!」林伯左示意王少威坐下來,他隱約預感到這個年輕男人接下來要說的話應該和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有關,所以他打算好好聽一聽。
「我就不繞彎子了,我這次找您來是想跟您做一筆交易。」王少威快人快語、開門見山,「雖然我知道您不是生意人,但是我覺得您一定會對這筆交易感興趣的。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您需要這筆交易。」
林伯左心裡一驚,看來這個王少威果然不是一般人,但是他不動聲色,默默地看著王少威,等著王少威接下來的話。
王少威也不等林伯左接話,自顧自地說下去,「閻羅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相信這一點您比我更清楚。如果您要動閻羅,那麼一定要給自己鑄造一面足夠結實的盾牌。」
看來這個人知道的不少啊!
王少威說的沒錯,閻羅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閻羅是那種你敢斷他財路他就敢殺你全家的人,這一點,道上的人都知道。也因為這個原因,很少有人願意去惹閻羅。
「我不知道我的盾牌有沒有你說的那麼結實,我只知道該著警事局做的事,我就要做。不僅要做,還要做徹底。」林伯左義正辭嚴。
「不不不,我想您可能誤會了。我並不是在質疑您的膽量和決心。我的意思是,就算您對自己前面有沒有盾牌毫不在意,但是您的家人前面有沒有盾牌保護他們,您總該關心一下吧?比如說您的女兒。」王少威微笑著說。
一陣冷風從窗戶吹進來,林伯左打了一個寒顫。他不記得自己進來的時候打開過窗戶,還有現在是夏天,為什麼忽然有這麼冷的風?一向處亂不驚的林伯左,聽到從王少威口中說出自己的女兒的時候,瞪大眼睛死死盯著王少威,「那你想跟我做一個什麼樣的交易呢?讓我保閻羅的財路,然後我的女兒就可以平安無事?」
「不不不,您又誤會了。我跟閻羅可沒什麼交情,聽說那傢伙這幾年一直在做毒品生意、壞事做盡,我當然是堅定站在您這一方的。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送給您一面絕對夠結實的盾牌,這樣您就可以放開手腳去大殺四方,不用再投鼠忌器。」王少威一本正經地說,臉上完全是一副「請您相信我,我很靠譜」的表情。
王少威的意思很明確,就是他可以幫助林伯左保護女兒。女兒林橋熏的安全問題,其實也正是林伯左這幾天一直在擔心的問題。如果林伯左不讓步的話,以閻羅的做事手段,很可能會報復到林伯左的家人身上。尤其是女兒林橋熏每天要上學、放學,極易成為閻羅的報複目標。林伯左曾想過派下屬對林橋熏進行暗中跟蹤保護,但是林橋熏只同意了一半:她允許那些人在上學放學的路上跟蹤保護她,但是堅決不同意保鏢們跟著她進學校進教室,理由是這樣會嚴重影響她的學習。林伯左懂得林橋熏的心思,他知道女兒是不喜歡招搖。
可是學又不能不上,這可怎麼辦?這幾天林伯左也一直在為這個問題犯愁。
如果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以保證林橋熏在學校里的安全,那確實是幫了林伯左一個大忙。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這年輕人,可信可靠嗎?
一直以來遇事沉穩的林伯左,沉默了。王少威和林伯左隔著一張辦公桌相對坐著,空氣里安靜得可以聽到彼此那細微的呼吸聲。
這時林伯左的秘書敲門進來,把一杯剛剛泡的熱氣騰騰的茶水端到林伯左面前,頓時清香四溢。秘書並沒有察覺到王少威和林伯左之間有些微妙的氣氛,他朝王少威禮貌而標準地微笑之後,就關上門出去了。
「你說得很對,這些我都可以考慮。不過我想,要把女兒的安全託付給你,總得讓我知道你是誰吧?」林伯左試探性地和王少威談條件。
沒想到王少威卻是爽快地很,「您完全可以放心,說起來我們還見過一面呢!」
林伯左一愣,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這個人是誰……王少威?確實不記得交往過這麼一個人啊!
「也難怪您記不起來,我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十八年前。當時我們家住在將軍澳,您去看望過我爸,那時候我大概只有五歲。」王少威笑著提起了久遠的陳年往事,「您和家父是在日本留學時候的同學。如果沒有這層關係我可能不會來找您。」
林伯左恍然大悟,驚訝地說:「你是王海風的兒子?」王海風,東南亞第一大社團風會現任會長,早年間在日本留學的時候和香江警事局局長林伯左是同學,在校的時候王海風和林伯左是班上專業成績最好的兩個同學,兩個人經常為了獎學金或者出訪名額暗中較勁,畢業典禮上兩個人還互相贈送了禮物,也算是英雄才俊惺惺相惜。畢業后兩個人很少聯繫。後來林伯左剛剛被調到警事局的時候去將軍澳出差,聽說王海風剛好暫住在這裡,就去拜訪了他。之後兩個人就再沒有聯繫了。
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就是王海風的兒子。林伯左不禁感嘆,一眨眼,將近二十年過去了,香江的土地還是那麼堅厚,香江的水還在不變的奔流,可是不知不覺,皺紋已經隨著歲月一起悄悄爬上了自己的眉頭。人到中年,林伯左很少憂傷什麼歲月流逝、白駒過隙,他一直都覺得自己還年輕著呢!尤其是對待工作,好像有用之不盡的精力。每次開會的時候,同事們總是跟他開玩笑說,「你都做到局長了,還這麼用功幹嘛?搞得好像大家都是老幹部就你一個年輕人一樣。」
林伯左從來沒覺得自己老了——「老」這種事,似乎就不會發生在林伯左的身上。女兒林橋熏一天天長大,從蹣跚學步到現在個子和他一樣高如果穿雙高跟鞋甚至還會比自己冒一頭,就算女兒的成長也不能讓林伯左感覺到自己的老去。
然而當林伯左看到王少威的時候,當王少威不失禮節又自傲自信地坐在他面前微笑的時候,林伯左才意識到,自己老了。
王少威才是真正的年輕人,年輕人就該是這個樣子。
林伯左心裡悄悄嘆息了一聲。虎父無犬子,到底,這是王海風的兒子啊!
「很多年沒有見過海風的面了,倒是常常聽說他的各種故事。怎麼樣?令尊還好嗎?」林伯左挺直腰身,看著王少威,恍惚之間彷彿在王少威身上看到了王海風,看到了青春時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