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破宅
第31章破宅
縱然春日,也有倒春寒。
周子玉回到宅院,不由打了個冷顫。
自從上次謀划失敗之後,他就被家主周彥打回讀書,漸漸遠離權力中心。
「二公子!」
這時,李虎大步走進,身後跟著兩個家丁:「家主有請!」
其語氣冷冽,更是令周子玉心中一沉。
「原來是父親大人,我這就去!」
他勉強笑了笑,跟著李虎來到書房。
書房內燭火通明,又燒著獸炭,溫暖宜人,周子玉進來后,卻是冷顫不止:「父親大人安好?」
此時一瞥,旁邊還站著大哥,望向自己的目光卻充滿惋惜,不由更是心寒。
「好!我好懸沒給你氣死!」
周彥怒髮衝冠:「我讓你讀書養氣,你卻不知自愛,看你辦的好事!」
「父親!」周子玉跪下磕頭,砰砰有聲:「兒子惶恐,但實在不知何事啊……」
「泰准……是你讓人弄死的吧?既已平歇,何必再起波瀾?」周彥看著這個兒子,原本以為聰慧過人,此時卻恨不得一劍斬了:「我素知你心胸狹窄,不想卻至於此,給我家惹禍!你自己看!」
說著,就扔下一張摺子。
周子玉連忙拿起,細細看了,都是錦鯉幫與血仇盟之事,特別是後面段玉一掌打死寧守玄、秦飛魚已是正八品校尉之事,更是細細註明,墨跡未乾。
『段玉竟能如此?』
周子玉心裡一涼,知道這一掌打死寧守玄的份量,還有秦飛魚為羽翼,這就是個人實力與官面力量都齊備了,一旦報復起來,非同小可。
「父親大人明鑒……」他聲如泣血,流下淚來:「但真不是我乾的啊!」
「不是你?」周彥冷笑:「那周霜是你的書童吧?為何會去了丘路府上?呵呵……他倒是比你聰明,知道先跑路了……你養仆都能如此,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周子玉一下懵了,獃獃怔怔。
忽然間,就望向旁邊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大哥,充滿難以置信之情。
「父親……」
此時,他大哥周子通卻是猛地跪下:「二弟再有錯,也是您的兒子!萬不可因為外人而失了親情啊,更何況……縱然那錦鯉幫勢大,我們也有叔叔在朝中為官……」
「你知道什麼?若是平時,我周家還頂得住,但此時正是戰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
周彥長長嘆息:「一旦出什麼事,你們叔叔也是鞭長莫及!」
說著,又望向周子玉,聲音轉柔:「子玉……你且放心去吧,你的妻子孩子,我都會照顧!」
「什……什麼?」
周子玉如遭雷殛,冷汗涔涔而下,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父親……你……你要殺我?」
「非我殺你,是你自取死路,如之奈何!」
周彥聲音拔高:「來人!」
「老爺!」李虎帶人進來,啪得跪下。
「送這逆子去祠堂!毒酒白綾長劍,讓他自選!」
周彥背轉過身:「只是要快,也不能讓他跑了!」
「是!」
李虎帶人上前,架著周子玉便走。
「父親!父親!是有人害我!大哥害我啊!」周子玉連連掙扎,但周彥只是不聽,揮揮手。
這時禮法殺人,周彥一旦下定決心要殺子,幾乎無人可以阻止。
周子通卻是猛地磕頭:「父親大人開恩,饒了二弟吧!父親大人開恩……」
「我們饒了他,誰來饒我們呢……」周彥兩行清淚緩緩而下,語氣卻是變得森然:「一個兒子……也總抵得過去了,有著這個,縣裡都會站在我們這邊,但也要防著錦鯉幫喪心病狂,你下去速速收拾,先去郡里避禍!」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周子通痛哭失聲:「父親,我不走,要走也是你走!」
「我得在此看著家業,更何況……若那段玉發瘋,為父倒要看看,填了一個兒子不夠,他是不是要將我也填進去?如此大的胃口,看他怎麼撐死!」周彥冷笑,此時方顯露真顏色。
還是那句,若是和平年代,泰準的事縱然做下,也沒有什麼。
但此時葉州戰亂,兵權最重,若別人真的以莫須有的理由將自己滿門殺絕,縱然事後能平反昭雪,對死人又有什麼用呢?
「我周家如此表態,縣令也無話可說……但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要走……畢竟你是我家麒麟兒,若我有不測,日後周家復興,便要靠你了!不要讓我跟你弟弟在地下沒了供奉!」
此世鬼神顯世,活人對於死後的祭祀,便更加看重。
『麒麟兒?』
這稱讚實在有著可怖可畏之處,周子通身子一縮,這才應著:「是!」
突然間,外面傳來一陣喧嘩,管家屁滾尿流地跑進來:「老爺,大事不好,有兵圍府!」
「什麼?」最壞情況發生,周彥與周子通對視一眼,都有大禍臨頭之感。
……
周府之外。
秦飛魚帶了十個親兵,周圍則是縣裡的縣兵,有兩百人,將周府團團包圍。
「飛魚,你也懂事了!」
段玉很是欣慰:「之前就懂得借力,用縣裡的兵做事,省了一重麻煩!」
此時戰亂,葉州近乎軍管,陳策有著便宜行事之權,秦飛魚又是正八品校尉,縣尉雖然平級,但懾于軍令,還是勉強聽命,之前便策動縣兵圍剿了血仇盟。
現在更是公然公報私仇,圍了周府。
「秦校尉、段幫主……我領縣令之命而來,你們究竟要做什麼?」
這時,曾唯珍身邊打過多次交道的李師爺匆忙趕來,見到這一幕,腿肚子都有些打顫。
「做什麼?」
秦飛魚冷笑一聲,身上血跡未去:「我奉將軍命,有圍剿亂兵之責,剛剛就剿了一夥裝作武林人士的亂匪,喚作血仇盟的,又搜出大量信箋,指證幕後主使是這周家,我懷疑他勾連叛軍!」
「若還要證據,等到平了這宅,仔細搜搜,總會有的嘛!」段玉在一邊笑眯眯地補充。
話說鎮東軍曾經是葉州強藩,這些士紳若有往來,也是正常,但此時就是鐵證如山!
更何況,就算真沒證據,殺都殺了,還能如何?
秦檜都能以莫須有的罪名殺了岳飛,這周家何德何能,能與之比擬呢?
『這是要把周家往死里整啊!』
李師爺聽了,冷汗直流:「這個……這個……縱然有罪,也是要交給縣裡審訊才是……」
「來不及了,這周家私藏甲兵,就要造反,軍情緊急,只能從權了!」
聽到這個,李師爺登時說不出話來。
要說周家沒暗藏甲兵,這根本不可能,亂世之中,哪個大家族敢將安危託付在官府上?總得有些準備,但此時又是一條罪證了。
「慢著!」
此時從周宅牆上縋下一人,管家模樣,捧著個木盒,來到秦飛魚面前跪了:「家主已懲治逆子,還請將軍高抬貴手!」
不開正門,是怕官兵趁機衝進,而家主與長子都不出來,也是害怕段玉暴起殺人。
畢竟大宗師都一掌打死了,實在驚懼深深。
木盒打開,血氣隱隱,裡面赫然是個首級,睜著眼睛,很是不甘,正是周子玉。
望著這個前世血仇,現在變成了這樣,段玉眼神恍惚,心中滋味複雜。
「咳咳……」
見到這個首級,李師爺頓覺有了底氣,就要繼續勸說。
畢竟之前是周家不對,但現在這個態度都做出來,段玉若要繼續糾纏不休,就太過咄咄逼人了。
「這是做賊心虛,攻!」
一個恍惚之後,段玉卻沒給機會,一揮手。
秦飛魚拔刀,刀光一閃,那個管家的頭顱就高高飛起。
「殺!」
親兵與錦鯉幫幫眾率先應命,殺向周宅。
見到這一幕,兩百縣兵之前圍剿血仇盟中得了好處,此時再被上官以軍令驅使,只能沖向周家。
砰砰!
這周府佔地極廣,容納整個宗族在內,又門牆高深,但段玉早有準備,命人用大木將門撞開。
裡面就見得李虎等護院帶著家丁抵抗,大聲咆哮:「拼了!」
「敢抗官軍,罪加一等!」
段玉見此,只是冷笑,就是要讓周家殺得縣兵,徹底無法轉圜。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此時萬萬不能退,否則日後扯皮,以周家的百年積累,根系蔓延,打官司輸的肯定是我,不如殺盡!打成鐵案!』
自己這次是借公器行事,凜然不懼。
「唉……唉……你們!」李師爺連連嘆息,對此很不適應,更暗生怨恨。這是官場生物對不講規矩、暴力掀桌者的天然憎惡。
但段玉神色淡淡,望著不斷被攻陷的周府,前世一幕幕閃爍而過,又化為一片飛灰,只覺得胸中大快,真性歡呼雀躍,就連識海木印都更清晰了幾分。
「此次雖然借得軍管公器殺得周家,卻仍舊有餘禍,少不得要受點反噬,但此時的巡查御史還是丁讓,呵呵……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情分亦如是!」
上位者的人情,是最捉摸不定的東西,若能盡數用在這上面,倒是物有所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