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洞房花燭

一月之後，槐樹村。村還是那個村，老槐樹還是那棵老槐樹！對於槐樹村的村民來說，這一個月里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唯一的不同便是兩月前村裡來了一對年輕夫妻，一月後又是來了位老先生，村裡突然多了三個人，倒是熱鬧了不少！

此時的槐樹村，那棵老槐樹下正站立著一人，看其樣子約有六十來歲，他的眼睛被一塊白布蒙著，應是眼睛受到了什麼傷害。若仔細觀察，定會發現這位老人就是一月前那老槐樹下的灰袍道士，卻不知為何，他現在竟是蒼老了三十多歲，眼睛也似乎已看不見。

「老先生，你老身體不好，外面風大，著涼了可不好，還是和我回屋吧。」老槐樹下此時走過來另外一人，他是一個年輕書生，臉上滿面春光像是有什麼大喜之事，他走至老槐樹底下，右手攙扶著他口中的那位老先生然後關切的說道。

「恰巧今日，紅妝做了您老最愛吃的烤乳鴿，那香味，可是老遠就能聞到！」年輕書生又是說道，說話間還時不時咽了咽口水。

「莫白衣你小子，先生我眼睛雖然看不見，心裡可像是明鏡似的，話說，明天你就要和紅妝拜堂成親了吧，看你那得意勁。」老先生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年輕書生臉上春風得意之色還是感覺的出來的，於是說話間有些調侃之色。

原來這年輕書生叫做莫白衣,正是兩月之前跪於老槐樹前許願的落魄書生，看其樣子，他現在已沒有之前的頹廢和無奈，而是彷彿重新活了過來。

「老先生，快請坐，紅妝還有一道菜，做好便是可以吃飯了！」

莫白衣與老先生此時已是走進了屋子，而此時說話的卻是一年輕女子，看其相貌正是兩月前莫白衣許願之後歸來的紅妝。

「白衣，也不知你前世修了幾世的功德，才能娶到紅妝這樣的人兒。」老先生眼睛雖是看不見，但近一個月的相處，也是能感受到紅妝的賢淑，於是便感慨道。

「老先生，也許正如你所說，或許真的是上輩子積了太多的功德吧。」莫白衣說完話，看著在灶前忙碌的紅妝，竟是慢慢陷入了沉思：

三月之前，洞房花燭夜，卻是遇到金兵入侵，你和父親母親皆喪於敵手。兩月之前，我於老槐樹前許願，然後紅妝，你便是回來了。

紅妝，我不敢問你，我們分離的那一個月，你在哪裡，父母大人又在哪裡，也許你們真的是在冥界。起死回生，這種天方夜譚之事，我實在是無法理解。

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因為你回來了！只是不知為何，我總是覺得，我們這次相遇註定會是很短暫，我總覺得，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左右著你我的命運。

紅妝，明日就是我們成親之日，因為我實在是等不了了。兩月之前在老槐樹前許願后，我就總是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偷偷注視我們。我總覺得，如果我們再一次分離，那將會被隔的很遠很遠，那種距離將超越生死......

看著桌前陷入沉思的年輕書生，看著還在忙碌做菜的紅衣女子，那老先生的目光中生出些許不安，他隨即回想起一月前之事：

一個月前的那一晚，我耗盡全部生機，只為多看那九州一眼。我想看到整個九州，卻沒有看到，不是我境界不夠，而是九州它並不是完整的。

為了看到整個九州，我耗盡了所有生機，我的天衍之術推衍到極致。所以，只是過了一晚我已變的垂垂老矣，眼睛也已看不見，但我卻不後悔，畢竟我是這個世界唯一看到九州之人。只是也有些許遺憾，看見，卻不曾身處其間，終究有些不甘！

聽說後來我暈倒於老槐樹旁，我是被一年輕書生救醒的，那日我醒來便是感覺到屋子內有兩人，正是現在的白衣和紅妝，既是救命恩人，理應報答，所以，我就為他們算了一卦。

我運起我的天衍之術，我的眼瞎了，但我的的心未瞎，所以我還是看得到。

我的眼睛萬千星辰再次流轉，於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坐於我對面的年輕書生，正因為看到，所以疑惑，甚至有一絲恐懼！

那個年輕書生，我只看到他的現在，我看不到他未來的樣子，他，竟沒有未來！

我強忍著心中的不解，心想，或許是之前身體受到重創，天衍之術受了影響所致。於是，我便再次看向了他那未過門的妻子紅妝。

混沌，一片混沌！裡面什麼也沒有，我什麼也看不到，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她，到底是什麼？我的心中更加不解，於是，這一月來我便是心裡十分不安。白衣，紅妝，甚至於村口那棵老槐樹，我竟然都看不透。

......

「老先生，可以吃飯了。」

正在回憶往事的老先生被紅妝的話語打斷，隨即他聞到了桌上他最喜歡吃的烤鹵鴿的香味。於是他發出感慨，這紅妝姑娘看不透不要緊，這飯菜做的香那就行了，這吃飯可是人生頭等大事，萬事都得等填飽肚子再說......

時間就這樣很快過去，轉眼已到第二天的傍晚。

此時夕陽西下，良辰美景，槐樹村已是張燈結綵，喝酒，聊天，好不熱鬧。

「先生，我沒有父母，今日成親，高堂之位可只有拜託你了。」莫白衣今晚身穿紅衣紅袍好不喜慶，他俯首作揖對著老先生真誠說道。

「唉，白衣，今日先生我不知怎地，總有些心神不寧，話說，這一月，我教你的大五行術和大天衍術，你可都記住?」

老先生此時竟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今晚要發生什麼事，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門口那棵老槐樹卻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此時太陽已經落山，老槐樹在秋風吹拂下，簌簌作響，看之竟有些陰森，彷彿一隻巨鬼，要把整個槐樹村都吞噬其中。

「槐，木中有鬼也！」

老先生此時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先生，你所教自然不敢忘，只是你這大五行術和大天衍術，怎麼看都有些不靠譜。據先生所說，兩術修行至極致，便可推衍天道，衍化世間萬物，這可是是神話傳說中的創世神靈才能做到之事吧。」

「先生，莫說我們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仙神，就算真得有，就靠先生這兩道術法便可修鍊成仙神，這也太扯了吧。」

莫白衣搖了搖頭，他畢竟生活在一個凡人的世界里，雖是遇到過妻子死而復生這等離奇之事，但是老先生所教之術可比這玄乎多了。

「你小子可不要不知福，先生我的兩式術法可是有多少人跪著求都求不來。」聽了莫白衣的話，老先生的目光從老槐樹移開，然後有些好氣的說道。

「好了，今天可是你大喜之日，快去陪著紅妝吧，就不扯這等之事了，先生我隨後就到。」老先生又是說道。

莫白衣對著老先生俯首作揖，今天可是自己的人生大事，確實應該早些過去陪著紅妝穩妥些。於是他不在和老先生理論，隨即退出了房間。

而老先生的目光卻又再次看向老槐樹陷入沉思，詭異的老槐樹，沒有未來的年輕書生，一片混沌的書生妻子，當真有趣！

正在老先生陷入沉思之時，此時的槐樹村卻是發生了巨變。

「金兵破城了，金兵破城了，大家快跑啊！」

話語剛落，隨之而來的是遠處衝天的火光，刀劍聲，呼叫聲，房屋倒塌聲。

「嗯？出事了？」

老先生的沉思被外面的吵鬧聲打斷，他起身推門而出，入眼之處已是滿目狼藉。隨後他感覺到一人急匆匆的向著自己走來。

「老先生，金兵破城，轉眼就是要到槐樹村，你和紅妝還有這些槐樹村的老人，小孩，婦人們先走，我們年輕人身強力壯，先抵擋一陣子，隨後就到！」

說話之人正是莫白衣，他的眼中充滿戾氣，已沒有之前那副書生氣。金兵，又是金兵，三月前的覆轍他可不願意再次出現，紅妝還有老先生他們一定不能出事。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明明是往前走的啊，怎麼又轉回來了。」

隨著一道聲音響起，而後是更多的聲音，再之後則是更多的本該離去的槐樹村村民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

看見一些本該離去的槐樹村村民又是從遠處走了回來，莫白衣疑惑的問道。

「槐樹村已經出不去了，無論我們怎麼走，最後都會回來此處。」有村民驚慌失措的說道。

「木中有鬼，我今天倒要看看這個鬼是誰？」

聽見村民的話，再想到這一月之中，自己也是感覺槐樹村這棵老槐樹頗有些詭異，老先生現在萬分肯定，此事一定是老槐樹搞的鬼。

於是，老先生輕聲說話間已經快步走至槐樹村村口那棵老槐樹底下，他如一月前第一次來到槐樹村那樣，一指輕點於老槐樹。

「老先生！」

莫白衣和槐樹村村民不知道老先生要做什麼，正要上前拉住他，此時卻是異相突起。在老先生一指輕點下，老槐樹上竟湧起一陣柔和白光，很快白光覆蓋了整個槐樹村。

「你是誰？」老先生並未說話，但聲音卻傳入老槐樹里。

「你這才活了一千多年的年輕小子，也配和我說話！」此時的老槐樹體內果然是傳出一道聲音。

「聽著，看在你是個修行之人的份上，今天你只要給我磕三個響頭並且不壞了我的好事，我就放你活著離開槐樹村！」老槐樹體內此時傳出一道囂張和輕蔑的聲音。

看這小子修為境界想必也不低，可不能讓他知道槐爺我外強中乾的事實。此時我表現出盛氣凌人之勢，想來他會知難而退，沒必要為幾個凡人螻蟻陷自己以危險之地。

「哼，我已在這世上修行近千年，修為境界雖不高深，但被一棵成精的槐樹威脅還是千年來頭一遭。」

老先生自然是不會被這老槐樹威脅到，他此時的眼中光芒大盛，顯然是要與這老槐樹鬥上一斗。

「道友，快快停手，大家都是修行之人，修養都是極高的，怎麼能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呢？」

看見眼前之人沒有被自己唬住，老槐樹也是有些心虛，自己現在修為境界可是沒有完全恢復，況且這裡不是山海界，人生地不熟，誰知道這人身後有沒有一大堆的幫手。

「嗯？原來是外強中乾而已。」

聽見老槐樹的話，老先生倒是放鬆了警惕，只是一棵成精的老槐樹而已，自己修行千年還不至於怕了他。

「快說，你究竟是誰？困住槐村村民有何目的？」想到此處，老先生心底有了底氣，於是把自己心中疑問問出。

「道友息怒，我本是一棵弱小的槐樹精，生長在山海界一個不知名的小地方，那地方叫做崑崙墟。」

「唉，也不知是倒了什麼霉，三千多年前山海界九州大陸爆發生了一場大戰，偏偏是打到了崑崙墟，偏偏還在我紮根生長的地方打出了一道空間裂縫。」

「然後就是不知怎麼的，我竟是被那空間裂縫帶到了這不知名的世界，然後我的修為也是跌倒了底。」

「我修行需要死氣，聽說這裡即將爆發戰爭，困住槐樹村，這不是更容易收集死氣嘛，這也是我迫切想要回到山海界一時被沖昏了頭腦。」老槐樹此時竟是越說越是愧疚，越說越是傷心。

「唉，可憐啊，我也只是想早點回家而已啊！」

老槐樹說話間，槐樹村周圍肉眼可見之處，一團黑霧已經消散，想來是它已經服軟，要放過槐樹村的村民。

「好了，看在你幡然醒悟，肯低頭認錯的情況下，今天就放你一馬。」

老先生說話間臉上很是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但是他的心裡卻是激動無比，這棵老槐樹竟然是來自山海界，而且聽其口氣，它定然是有重回山海界之法。

山海界九州大陸！聽到這幾個字，老先生的心中忽然重新燃起了鬥志，既然有希望可以去到九州，那便是付出任何代價，自己都要去試試。

此時的槐樹村，圍著老槐樹的村民已是目瞪口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老神仙」，之後卻是此起彼伏的喊叫聲。村民們此時都用敬畏，熱切的目光看著老先生。

「好了，我可不是什麼老神仙，出槐樹村的路已開，大家快逃命去吧。」自己施法，村民們定然已經看到，老先生此時並沒有過多解釋什麼而是吩咐村民趕快離開。

「白衣，紅妝你們也先走吧，你們也看見了先生我的本事，普通人奈何不了我！」看見白衣紅妝還在此，老先生再次說道。

聽見老先生的話，莫白衣與紅妝沒有過多的猶豫，他們與離去的槐樹村村民一樣，對著老先生俯首作揖，之後離開了槐樹村。

看到白衣與紅妝攜手離開，老先生便是心中感慨：白衣紅妝，你們成親時那高堂之位，先生我恐怕是坐不了了，我尋找千年的九州可能就在我眼前。無論如何，無論付出何種代價，我都要想辦法讓那老槐樹說出重回山海界之法！

「老先生，一人在那不會有事吧。」約莫半刻鐘后，正在趕路的村民問道。

「放心吧，今天雖是剛剛得知老先生並非常人，但相處一月有餘，他從不做無把握之事，我還是知道的。」莫白衣說道。

「大家趕路吧，找到一安全之處才是......」

莫白衣繼續說道，話說至一半，他卻驚愕的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已經傳不出去。隨後，他看見了紅妝和村民們看向自己時臉上驚恐的目光！

於是莫白衣往自己的身上看去，他發現自己的左半邊身體竟然已經消失，但是自己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緊接著，他的右半邊身體也開始消失！

於是，他用盡他的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那隻僅剩的右手往前伸去！

「紅妝！」

他聲嘶力竭的吶喊。

「白衣！」

紅妝也是不顧眼前的異像，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拚命向前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