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循環

?「怎麼又繞回來了！」

霍明嵐有些崩潰，現在的舞蹈教室里密密麻麻站滿了鬼，光是一眼看過去都覺得頭皮發麻。

藺苒當機立斷地拉著霍明嵐退後，將門帶上，也將那些鬼怪隔絕在門后，感覺到門后猛烈的撞擊力道，她又拿了兩張符貼上。

霍明嵐面色微微發白，「現在怎麼辦？」

「回去。」藺苒低聲道。

「回去？」霍明嵐不可思議，「剛才從舞蹈教室出來的路就只有一條，這條路兜兜轉轉還是會回到原地，我們回去送死嗎？說不定直接就成了那些東西的口糧了！」

貼在門上的靈符光芒逐漸黯淡，幾乎快要把持不住，而門后撞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好像下一刻那些噁心的東西就要破門而入。

藺苒神色淡淡，道：「我聽過一句話，這世上沒有解不開的陣法，那麼既然是陣法，就肯定會有出路，我們先前一路行色匆匆，也許忽略了一些東西，不如回去找。」

她看了看砰砰作響的木門，沉聲道：「前有狼後有虎，我們被夾在中間，你要是不跑，那就只有死，倒不如拼一把，試試看能不能突出重圍。」

霍明嵐咬緊唇，緩緩點頭，藺苒又在門上貼了兩張符鎮壓，兩人便開始原路返回。

整個舞蹈教室的陰魂，一半在撞著那扇門，還有一半則在方才的樓道里追趕她們，她們現在回去，毫無疑問直接就迎面撞上。

這些陰魂被人為地養在鬼域里，也經過特殊手法的手法祭煉，早已神志不清。

藺苒看到它們，忽然想起上次在陰陽交界地看到的那些陰魂，也同樣經過祭煉，力量強大，卻失去理智。

她隱約有幾分恍然黑巫在陰陽交界地養的鬼去了哪裡，那些陰魂若是祭煉完成，也許大部分都會被投入鬼域，且陰魂越多，鬼域便越強大。

藺苒扔出幾張靈符，手執降魔杵一道金光橫掃，陰魂們便本能地往後退，霍明嵐也猛地搖起鎮魂鈴，聽到這鈴聲，陰魂們都會忍不住抱頭痛哭，嘶吼咆哮。

兩人便趁著這個時機硬是打開了一條路。

往前跑是黑漆漆的無人廊道，往後又有許許多多追兵，兩人的腳步和喘息聲在黑暗中清晰可聞。

藺苒手裡提著破禁燈，一路仔細觀察有無奇特之處，突然聽到身側的霍明嵐叫了一聲跌到地上。

藺苒低頭看去，卻是霍明嵐的鞋跟斷了。

那雙高跟鞋在之前踢磚牆的時候就已經搖搖欲墜，現在更是直接壽終正寢，但這不是最糟糕的，霍明嵐的腳踝腫了一大塊，動一動都疼。

「藺苒……」霍明嵐面色慘白，抬頭看著她，一雙水潤的眼睛在昏黃的火光中光影浮動，平素麵上的高傲倔強一掃而空，只剩軟弱無助。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霍明嵐也很是懊惱。

藺苒輕嘆一聲，沒怎麼猶豫地把破禁燈塞到她手裡，又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

霍明嵐微微一愣，藺苒瞥她一眼，「大小姐，你這個時候還要鬧脾氣嗎？」

霍明嵐撅著嘴，心想她哪有鬧脾氣，但下一刻她還是爬到了藺苒背上，沒一會兒就感覺到身子一輕，藺苒已經背著她快步跑起來，長發時不時掃到她的臉上，痒痒的。

「你的腳等過會兒我再想辦法給你消腫，高跟鞋這種東西好看是好看，可關鍵時候還是穿平底鞋靠譜。」藺苒的聲音還是很穩，呼吸聲卻漸漸變得沉重。

霍明嵐低低「嗯」了一聲。

剛剛藺苒就算是把她扔在那裡，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這裡只有她們兩個人，而且她們平時的關係也不太好，霍明嵐剛剛以為她八成會丟下她的。

霍明嵐趴在她瘦削的肩膀，忽然心裡有些異樣，彆扭地問道：「我，是不是很重啊？」

「是啊，重死了，所以以後還是少吃一點吧。」

感動不過三秒，霍明嵐咬牙說：「我連九十斤都不到好嘛！再說我吃得再多還能有你多啊！」

明明藺苒才是那個真飯桶！

藺苒低低笑了聲：「體重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你似乎……嗯，兩個都佔了。」

「……」

霍明嵐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兩人沒再繼續說話，霍明嵐提著燈，視線順著燈光游移，卻沒發現任何異樣之處，直到她們再次看到一開始離開舞蹈教室的那個門，心裡猛地一沉。

藺苒沉吟一瞬，低低說道：「之前離開得太匆忙，沒來得及細看，問題恐怕是在那間舞蹈教室里。」

霍明嵐抿緊唇，「我們要進去嗎？」

「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把霍明嵐放下來，回身問她：「自保沒問題吧？」

霍明嵐點點頭，想了想，從包里取出一隻小印遞過去，「這是封神印，你先拿著用吧。」

藺苒意外地挑起眉，順手接過，擺擺手就朝著舞蹈教室沖了進去。

霍明嵐站在門口，聽到舞蹈教室里傳出了一陣喧嘩嘈雜的動靜，以及各種碰撞聲，她挪著腿往前走，從中依稀辨別出某個清越的女聲：「天罡正氣，散蕩妖氛，九鳳破穢，精邪滅形……」

隨著話音落下，舞蹈教室里散發出一道劇烈的金光，凜凜罡風拂過，颳得人面頰生疼，隨之傳來的是一陣陣慘烈的鬼哭狼嚎。

霍明嵐拿手擋住臉，等動靜平息后往裡一看，卻見藺苒半跪在地板上，唇邊淌著一絲血，教室里的陰魂已經消失了一半，剩下的則面色驚恐地看著她，爭先恐後地往門外沖。

霍明嵐一瘸一拐地跑進去，卻發現藺苒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

「喂，藺苒，你沒事吧？」

藺苒輕笑聲，把封神印拋回去，「你這東西確實是個寶貝。」

她脫力一般坐在地板上。

進來之後，她就先用符籙震懾陰魂，接著又拿封神印限制它們的動作，最後又損了一口舌尖血，直接將靠前的一部分陰魂誅殺了。

原本不想這麼做，一方面她不是執法者，沒有權利審判誰的生死，另一方面她現在的法力不夠，真的打起來只會兩敗俱傷，但事急從權，這些東西既然惹到了她頭上，她也不會客氣。

霍明嵐將封神印重新放回包里，就著微弱的燈光看到她慘白無比的臉色，忍不住道：「你還好嗎？」

她藺苒扯扯嘴角，「死不了。」

只不過是之前因為入夢術受到邪神衝撞，她本來就已經受了傷，還沒恢復過來又損了一口精血，法力消耗過多，現在實在是沒什麼餘力了。

藺苒看了看在她面前飛來飛去面露急切的系統，輕嘆道：「來一瓶強烈的鎮痛噴霧。」

系統點點頭，[叮，扣除40積分，獲得鎮痛噴霧，當前積分值650。]

藺苒翻了翻背包，把那瓶噴霧扔給霍明嵐，「你自己看著處理吧。」

霍明嵐一臉驚訝地盯著她的包包看，「這是機器貓的口袋嗎，怎麼什麼都有？」

「以防萬一。」

霍明嵐點點頭，不再多說，趕緊處理自己的腳踝，噴霧上去后，過了一會兒就止了痛，慢慢的腫也消下去了，霍明嵐動了動腳踝，發現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便將另一隻高跟鞋的鞋跟也掰了下來。

「好了，平底鞋了！」她故意把腳抬了抬給藺苒看。

藺苒笑了笑，還是坐在原地，看著這個舞蹈教室。

破禁燈的燈光四溢，四面牆壁上的鏡子都倒映著她們的身影，燈火朦朧，漸漸的，這些身影都慢慢地被梳理起來，朝著一個地方靠近。

很快舞蹈教室里就出現了一個很奇特的現象，其中三面牆壁上的鏡子里根本就沒有倒影，只有對著大門的那一面有兩人的影子。

藺苒和霍明嵐對視一眼。

出口已經出現了。

霍明嵐把藺苒扶起來，朝著那面鏡子走去，藺苒半開玩笑道：「你怎麼不背我呢？剛剛我可是背了你一路。」

「我又平又矮，背不動。」霍明嵐直截了當地拒絕。

「……」

這跟平胸和矮有什麼關係？

兩人走到鏡子前，霍明嵐試著伸了伸手，發現手臂暢通無阻地穿了過去。

藺苒低聲道：「似乎是障眼法。」

「這個障眼法可真高級，我是半點沒看出來。」

她們走過了鏡子，接著就發現自己似乎又到了一家酒店，酒店的大堂里燈火通明，布置著一桌桌宴席，許多賓客正在享用食物，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正中央還搭了一個檯子，周圍用鮮花氣球裝飾，大熒幕上還在放映著片子，似乎是一對新人的結婚現場。

藺苒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霍明嵐，霍明嵐忽然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嘴唇微抖小聲道：「藺苒，這裡，他們……」

「嗯。」藺苒只淡淡回了這個字。

這個宴會上出現的人，都不是真的人，有的是幻影，有的則是陰魂。

大約是保留著對人世的巨大依戀，所以即便是死了，也要將自己偽裝成人，重複著死前的種種。

這個鬼域，層層嵌套，一環扣一環。

好不容易離開了舞蹈教室，又進了一片狼窩。

「你說他們有沒有發現我們？」霍明嵐拉著她躲在一個花架子後面，心驚膽戰地看著這個宴會。

藺苒又抽了張符貼著，低聲回道：「早晚會發現的。」

就這麼躲下去也完全不是辦法，還是得要找出口，可她們兩個活生生的人，一旦被發現，就是待宰的羔羊，這麼陰魂大概每一隻都想來啃一口。

霍明嵐面露苦色，只能先和藺苒藏著，靜觀其變。

大堂的嘈雜人聲交雜，燈光忽然暗了下來，隨著司儀的聲音，一對新人在聚光燈的照射下走向宴會廳的中央，所有宴桌上的賓客都望著這對新人，投去祝福喜悅的目光。

接下來便是婚禮的各項流程。

霍明嵐看著看著，忽然覺得眼熟，想了想說：「我好像看過某個新聞，一對新人在某酒店辦婚禮宴會時發生了火災，當時宴會廳在七八樓，整個會堂里的賓客驚慌失措，都朝著電梯和安全通道擠，死了百來號人，但這些人絕大多數都不是被燒死的，甚至當時的火沒多久就被撲滅了，那些個死了的人，都是被人踩死的。」

這種慌亂的場合，很容易出現踩踏事件，一次性死了這麼多人，也上了一期社會新聞，霍明嵐就曾經看到過這則新聞。

藺苒摸著下巴沉思，之前的舞蹈教室，現在的酒店會場，應該都是某些出現過命案的事發地點，而且還死了不少人，就專門有黑巫去這種地方，收集陰魂，祭煉魂魄，最後再把它們都編入鬼域里，這樣鬼域也會越來越大，到後面無限循環。

她們現在看到的每一個場景，都是曾經發生過的畫面。

藺苒注意到兩人現在的位置正在會場的出口處，面色微變，「不行，我們趕緊離開這裡，過會兒它們就全都往這來了。」

霍明嵐點點頭，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會場外忽然傳來驚恐的喊叫聲，有人大喊道：「著火了，快跑啊，著火了！」

隨著這話出現的，是廊道上冒出的濃濃黑煙。

於是原本將信將疑的賓客們頓時慌了，匆匆忙忙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拉著親人孩子朋友就往門口沖。

整個會場就這麼大，安排了幾十桌，每一桌之間都很擠，幾乎沒什麼空間，靠得近的人已經衝出了大門，沖向了電梯，而靠里坐的一個個卻急得滿頭大汗，慌亂無措。

有人被推搡的人群撞倒了，想要爬起來，可他人的求勝慾望太強烈，直接無視了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從他們身上踩了過去。

痛呼、叫喊、哭鬧、咒罵，這些濃濃的負面情緒充斥著整個宴會廳，藺苒和霍明嵐一時間都覺得有些頭暈腦脹。

就這麼一瞬的功夫，已經有人群衝到了她們面前，又猛地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一雙幽綠的眼緊緊盯著她們。

藺苒察覺到了危險，咬了咬舌尖，先前的傷口處傳來陣陣刺痛，她定了定神，扯了扯霍明嵐，「醒醒！」

霍明嵐猛地回神，看到面前一雙雙綠眼睛，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