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琢郡風雨 第一百一十六章 顏師古
?更新時間:2013-02-01
亞歲過後,即將是二十節氣中的小寒,從亞歲之日,已經是數九天氣,尤其是在寒冷的北方,河水已經結冰。這方天地之中,除白色,就黃色,枯黃之色,卻真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此等冰寒徹骨的鬼天氣,除了有急事之外,很少有人出來行走。除非是一些富家公子、小姐們,閒情逸緻,相邀出外圍獵,或附庸風雅,出來賞雪談情。
就是這樣寒冷的天氣,卻見官道之上,有一人身穿灰色的粗布棉袍,腳下踩著一雙破舊棉布靴子,雙手插在袖中,低著頭,身體前傾,迎著風,踩著路上的積雪,『咯吱咯吱』艱難的向前而行,而樂抬起頭,向前看看,又看看天兒。
哎!今日當是亞歲,本應在家中,吃著消寒酒。可眼下這,還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看起來這午飯又沒有著落了,只能餓著走了,但願在晚間的時候,能碰到個村子,歇歇腳。可千萬別再碰連個人影都沒有的村子。
這個人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一陣心傷。這裡還是洹水縣地界,這要是到內黃縣,還真不知道慘成一個什麼樣子。這些叛匪也太沒有人性來,這才幾個月的時間,整個整個的村鎮,就這樣完了。
仲淹兄,你這次來薊城真的是錯了。你的學問是好的,可這身外之名,就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當年的太平十二策,不被先帝看重,後傳出,曾有人問先帝因何不用,先帝笑言,此書生空談之論。此次受你之邀,而來薊城為你助陣,本非我所願,中道而分,你卻諷我為勢利小人,哎!
就在這人愁腸百轉之時,迎面來了一輛馬篷車,飛馳而來。這人剛緊讓在路邊,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又是哪家的公子小姐,這樣的天氣,還不在家中老實呆著。
馬車擦身而過,捲起雪團,拍到了這人的棉袍之上,這人的休養還是不錯,只是皺了皺眉頭,拍了拍棉袍上的雪,扭身復又向前行。
「吁——!」
馬車不知為何停了下來,但這人卻沒有理會,依舊向前而行。卻聽背後有一人喊道:「前面可是師古兄?」
這人正是萬年人顏師古,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愣,扭頭看去,臉上立現驚喜之色,趕緊上前幾步,呼道:「彥博兄?不想在這慌郊寒冷中,卻是遇到了大臨兄。大臨兄這樣的天氣,急急趕路,可是有急事?」
這人正是燕王府長史,顏氏三雄的老二溫顏博,溫氏三雄,老大溫彥弘,字大雅,老二溫彥博,自己大臨,老三溫彥將,字大有。
「哈哈哈……」
溫彥博先是一陣暢快的大笑,拉著顏師古的手說道:「師古兄,這寒風刺骨的,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到車上去說。」也不待顏師古說話,拉著就上了車。
雖是一輛馬車,但顏師古進來之後,立即覺得暖氣襲身,脖子也不用再縮著了。鋪著厚厚的毯子,中間擺有一盆碳火,燃得旺旺的。三面置有軟榻,上面鋪著毛皮,軟榻前置有矮几,上面擺有各色的糕點,但卻並不顯狹小。
「彥博兄,還真是會享受。看起來在燕王府很是如意啊,居然坐起這樣的馬車來。」
顏師古笑著對溫彥博說道,心中難免有一絲的羨慕。與溫彥博相交多年,如今的的溫彥博可謂是春風得意,而自己卻寒酸如此。
「師古兄說笑了,快快坐下來。彥博只是燕王府的長史,如何能養得起這個。」說著,踩了踩鋪著的毯子,說道:「這可是西域上等的羊絨紡成,再看著榻上鋪的,也是上等的狐皮。彥博就這點俸祿,怎麼購得起這些。這馬車可是燕王殿下的,彥博還是借師古兄的光,才坐得。」
顏師古聽了,就是一愣,不解的問道:「彥博兄何出此言,這與師古又有何關係呢?」
「師古兄,彥博此次可是奉燕王殿下之命,專程來接師古兄的。本來燕王殿下不知師古兄來薊城,還專門派人去京兆接師古兄,不想卻撲了一個空,嫂夫人說師古兄去了仲淹兄那裡去了。今日得知師古兄與仲淹兄分手獨自南來,燕王殿下本想親自來接師古兄。可不巧今日是亞歲,內黃的情況相信師古兄也聽說了,就與家兄一同去了內黃,派彥博來接師古兄。不知師古兄這是要……」
聽了溫彥博的話,顏師古心中一暖。三顧茅廬,哪個文人不想得遇這樣的君主,但真如昭烈帝與武侯君臣相得的,又有幾人,彥博與彥弘兩兄弟,雖不敢與留候、文終侯相比,但也皆是一時的人傑,卻心甘情願在這個十二歲燕王手下,可見這燕王確有可取之出。也許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顏古聽了溫彥博的話,輕輕一笑,說道:「在半路之上,看到了燕王殿下的大業報,這字跡工整,聽說這頭一期就有五百份,不知燕王殿下請來了多少的記室文人?尤其是那一篇《原道》,更是難得的大作,不知是出自溫大兄,還是溫二兄呢?」
「哈哈哈……」
溫彥博先是一陣大笑,說道:「師古兄這一次可真是猜錯了,這大業報是燕王殿下的主意,這第一期的五百份,只有家兄帶著幾名十幾名軍士,三日的時間就完成了……」
「什麼?彥博兄,師古的耳朵不是有問題吧!這怎麼可能?不要說讓面的內容,就是光抄這五百份,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何況彥弘大兄手下就十幾名軍士。」
顏師古心中有著不高興,這溫彥博就是誇讚彥弘兄,也沒有這樣吹虛的,這怎麼可呢?何況還是些個軍漢,要是有個二三百的文人學子,這還有些可能?
溫彥博看出了顏師古心中的鄙夷,也沒有過多的解釋,而是從旁邊取出了一份大業報,遞到了彥師古的手中,嘴中卻說道:「師古兄可是高看我們兄弟了,那篇《原道》並非家兄與彥博所坐,而是出自燕王殿下的手筆。」
顏師古接過手中的大業報,掃了一眼,就再也離不開了。這是怎麼回事,與自己在王仲淹手中看到的,筆體怎麼一模一樣,同是這樣的工整。不對,怎就像是一個模子脫出來的。自己就是寫兩次自己的名字,也不敢保證一模一樣。
聽到溫彥博的話,顏師古不由得抬起了頭,愣愣的看著溫彥博,眼中寫滿了驚奇之色。燕王殿下只有十二歲,就傳天資聰慧過人,可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能寫出《原道》這篇文章,最少也要釋道儒同修,並且還要有很深的功底,或許能寫出這樣傳世的文章。
「師古兄千萬不要不相信,你我二人相交多年,彥博的為人,師古兄還不了解嗎?再說,彥博騙師古兄,又有何用呢?顏博與家兄看到燕王殿下的這篇文章,與師古兄的表情沒有什麼兩樣。」
「可這五百份的大業報,三天時間,就由彥弘兄一人抄錄完成,這也不太可能吧!再說,這上面的字,怎麼就何印章印上的字一般,一模一樣呢?」顏師古再也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溫彥博對顏師古神秘的一笑,並沒有為顏師古解開心中的迷團,而是說道:「師古兄,等你到了內黃城的軍營中,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對了,看師古兄這是向內黃方向而行,難道是知道了殿下征僻之事?所以就來內黃了。」
見溫彥博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也只得按耐住心中的百爪,看向溫彥博,剛要說話,卻是覺得馬車在向前行著,不由得搖了搖頭。
「彥博兄定然聽了關於燕王殿下的那個童謠吧!仲淹兄急公好義,邀了眾多同道,來薊城,要求見陛下,制罪於燕王。在途中之時,就見到了這大業報,看到了燕王殿下的這篇《原道》,當時就被氣得不輕。
脫口之下,對師古說,燕王這樣的小人,竟然敢罵通是井底之蛙,真是不當人子,這樣的人也敢征僻師古。當時師古就是一愣,急忙問這是怎麼回事。開始之時,仲淹兄還不肯說,在師古再三逼問之下,才說出燕王殿下要征僻師古為燕王府文學。師古聽了,心中暗怪仲淹兄,早知此事,為何不告知師古。
仲淹兄見師古沉默,以為是師古想去投奔燕王殿下,開始出言譏諷師古,師古受氣不過,一怒之下,就與仲淹兄在半途分手,也就有了想到內黃,看一看的打算。」
溫彥博聽完顏師古的話,不由得沉默了。看著一臉落寂的溫彥博,顏師古有些不解。自己還沒有多想什麼,這彥博兄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彥博兄,你這是怎麼了?」
「哎——!」
溫彥博長嘆一聲,說道:「師古兄不知道,因這仲淹兄之事,燕王殿下對彥博已經有了很大的不滿,怨彥博對仲淹兄的所為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燕王殿下現在已經準備親自出手。這大業報就是其中之一,《原道》就是燕王殿下反擊的開始……」
「彥博兄,怎麼會這樣?難道就沒有挽回的餘地嗎?」顏師古驚訝的對溫彥博說道。
「師古兄是不知道,當日硝河旁的一場苦戰……」
「三千驍果平三萬,二百虎賁破兩千,殺得匪首膽生寒,丟盔棄甲命難還。保得一方純凈土,唯有燕王神下凡。」顏師古不由得誦出童謠。
溫彥博一臉的苦笑道:「這正是彥博的拙計。其實當是硝河旁一戰,遠非我們可以想象。燕王殿下親率二百騎士追擊賊首張金稱,在硝河旁確實是二百將要破兩千,不想以一撥叛匪孫宣雅,率眾萬人將燕王殿下圍在其中,後有校尉張公謹率四百騎兵來援,反被圍在其中,直到豆盧懷仁校尉率援兵再次趕到,得用甲騎具裝,才擊破破匪,燕王卻脫力而昏迷五天五夜。而有些人,卻在利用二帝陵來大做文章,想要打壓燕王殿下……」
「那此事王仲淹又為何如此的上心?」彥師古聽到溫彥博的講述,兩眼忙驚奇的看著溫彥博問道。
「沽名釣譽,滿口的空談,不識大局,貪圖名利。看起來,燕王殿下比我們更了解王仲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