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琢郡風雨 第一百二十四章 聖心難測
更新時間:2013-02-08
臨朔宮的正殿之內,隋帝楊廣正在大發雷霆。張金稱兵敗之後,不知所蹤,可這轉眼沒多少時日,又拉出了一支隊伍,可事前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黎陽倉被破,糧草皆沒,這如何能不讓楊廣震怒。
楊倓在諸大臣中,身上還帶著濃重的酒氣,這讓旁邊的納言蘇威都不由皺起眉頭。掃了一眼臉色略顯憔悴,衣著華麗,腳下還有些不穩的楊倓,心中也是一陣的惋惜。此時的楊倓,兩眼微閉,楊廣的狂風暴雨就好像與自己沒有關係一般,你說你的,我是一點都不往心裡去。
楊廣罵了一陣之後,怒氣稍稍平復,兩眼瞪著,掃視著下面的眾位大臣,見一個個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臉上都有驚懼之色,心中不由得小得意一下。權力,這就是權力,讓別人都懼怕的權力。
「宇文述,你身為上柱國,左詡衛大將軍,現在黎陽倉已破,朝庭當有何對策!」楊廣見沒人吱聲,就開始點名。
宇文述先是一驚,不由得偷瞄了一眼楊廣,又掃了一眼班中的楊倓,臉上帶著複雜之色,早就將自己那不成器的長子,宇文化及給臭罵一頓。自己苦心有經營,想為自己的族人鋪下一條後路,不想這個逆子,卻在暗中陷害楊倓,斷了自己的苦心。
如果要不是自己這個逆子,陛下也不會對燕王產生猜忌,也就不會調回右驍果軍。叛賊張金稱還能襲破黎陽倉不成。現在可好,這位陛下突然又恢復燕王右驍果軍之職,還加封了兵部侍郎銜,這是回過味來了。人家畢竟是神祖孫,打斷骨頭還連著勁呢。這第一個就點自己,這不是明顯的,陛下對我們不滿嗎!
宇述心中苦楚,自是沒法說出來,但還得硬著頭皮出班奏道:「陛下,如今的黎陽倉被破,叛匪怕我大軍反剿,必是逃到深山大澤中去,他們有了這黎陽倉之糧,必會招兵買馬,擴大隊伍,以積蓄力量。
而此時已是嚴寒數九,不是用兵之時,我們要在來年春暖,趁叛匪立足不穩之時,派兵圍剿……」
還沒等宇文述說完,兵部尚書段文振出班奏道:「陛下,明年春暖之時,我大軍就要對高麗用兵,如何有精力對來對付叛匪。哎!燕王殿下一番苦心,就如此的給費了。」
楊廣聽了段文振之言,眉微微一皺,心中一陣的厭煩。你這不是在怪朕嗎!怪朕勉了右驍果軍郎將,調回了右驍果軍。看起來,化及與世基兩人所言不假,這滿朝的文武中,還真是有不少的人已經偏向了他。他這才十幾歲,如果再有個五六年時間,任其發展下去,那還了得。朕這一次做得還真是沒有錯,不過,今後不能再讓他得什麼露臉的機會了。
「段愛卿,現在不是說這些個的時候了,張金稱跳粱之丑,芥癬之患,出大兵旦日可平,然則明年,正是我大隋準備多日,征討高麗之時,無暇顧及,但又不能任其猖獗下去,諸位愛卿,看這有何良策?」
殿中諸位大臣都看出,楊廣這是有意在避開楊倓之事,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心中都多了一層的想法。知道楊廣對楊倓的名望開始有所忌憚。
齊王楊暕當然也不傻子,心中暗喜。讓你鬧得歡,這次你失去了父皇的寵信,看你還能如何與本王爭,待日後本王登上大寶,定不會留你。
楊倓看似酒醉,但心中卻是雪亮,從剛才的話中聽出,楊廣對自己的不滿,這還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這表面看來,此次自己雖然復職,還加封了兵部侍郎銜,看似是承認自己錯了,祖孫和睦。但這兵部侍郎也只是一個虛職,這右驍果軍今後如何,還也是個未知之數。楊廣能如此,也許是他也發現了七宗五姓暗中的手腳,先是犧牲自己,以表明前次對七宗五姓出手,是我所為,后再啟用我,這也有向七宗五姓展示,朕已經知道你們的詭計,已經做出一妥協,不要過份相迫。
內有楊廣猜忌,外有七宗五相恨。看起來,本王對本對七宗五姓出手,確實是太草率了,招惹上這個大麻煩,還真是自作自受。
如此下去,王必危矣。這政爭之上,自己還是毛嫩的很啊。自己身邊的溫大雅、顏師古都是摯誠君子,根本不擅這些陰謀詭計,溫彥博所長,乃是謀略。長孫無忌雖然是一位不錯的人選,但此時卻是年輕,沒有經驗,也不能挑起這重擔,裴老狐狸到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但他一是在朝為官,二是滑不溜手,哎……人才啊!自己的謀主什麼時候才能出現呢。
不管楊倓是如何想,楊廣好像是沒有要放過楊倓的意思,見殿內大臣都沒人出聲,就看向了楊倓,說道:「倓兒,你與這叛匪張金稱交戰數次,對他很是了解,不知此時,可有什麼良策?」
楊倓本來微閉的雙眼,聽后兩眼突然睜開,大步出班,插手說道:「皇祖父,倓願領兵再次征剿叛匪,以解皇祖心憂。」
「嘶……」
「啊——?」
大殿之中,一片驚詫之聲,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楊倓。這燕王是怎麼了,在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敢請戰,難道真的以為陛下復了他的官職,就去了忌心了嗎?殿中的氣氛為之一緊,有的偷偷的掃上楊廣,但見楊廣依舊板著臉,無喜無怒,無恨無悲,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來。
楊廣心中也是納悶,這倓兒平時看著聰慧,可今日為何做得如此的冒失,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就不怕朕再奪了他的兵權嗎?還是心中無疚,真心為朕著想,為朕分憂?難道是朕想多了。
楊廣兩眼緊緊的盯著楊倓,眼神從平淡,變為冰寒,直透人的內心,但楊倓依舊坦蕩,稚嫩的臉上,寫滿真摯。慢慢的,楊廣的眼閃過一絲的溫柔,轉瞬即逝。
「嗯!倓兒忠心可佳,朕心甚慰。不過,倓兒剛回薊城不久,與叛匪一戰又身負重傷,朕怎忍心再讓倓兒領兵出戰呢?」
楊倓聽了楊廣的話,難掩臉上的失落,剛才的振作,一下又被抽走,復為平日的萎靡之態。讓殿中的一眾武將看了,都生出傷感,一員武將,不能上戰場,從此沉溺,真是生不如死。
楊廣看到楊倓的眼神,心中不免生出憐惜之情,往日的歡聲笑語,還在耳邊。他是自己的長孫,真得會如化及與世基所說的那般嗎?廣法寺之內,是倓兒不顧生死將朕救出,又是楊倓與刺客力拚,才得援軍及時趕到,被刺客打落懸崖,還險些喪命……
不過,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朕可保你今生為一富貴逍遙王爺,以全朕與你這祖孫之情。
「倓兒不要失望,回去之後,好好休養,待得來年征討高麗,必有你的用武之地。」楊廣不忍看楊倓的失望之色,安慰道。
楊倓就如小孩一般,聽了楊廣的許諾,精神再次振作,臉上也露出了喜色,大聲的說道:「倓必不負皇祖父厚望。」謝完恩,退回班中。
這燕王還真是個孩子,陛下這搪塞安慰之語,就如此當真了。也是,燕王殿下還只有十二歲,就是一個小孩子。
楊廣那一絲的不忍,落到了齊王楊暕的耳中,開始擔心起來,怕自己那令人琢磨不透的父皇,心中一軟,再次讓楊倓得了聖心,那自己不就多了麻煩。見楊廣沒有讓楊倓領兵,知道楊廣對楊倓的提防之心還沒有去,不由得偷偷的掃了一眼宇文化及與虞世基,見兩人都臉帶笑意,向自己微微點了點頭。
打鐵趁熱,齊王楊暕待楊廣話音剛落,立即出班奏道:「父皇,兒臣保舉右侯衛將軍馮孝慈,圍剿叛圍張金稱。
前時,馮將軍與齊郡張郡丞共剿叛匪王薄,屢有功績。因張金稱,而向內黎陽方向支援。但在半路之上,就聞叛匪張金稱被皇侄擊敗,並沒有再次趕往黎陽,時值冬日,也並沒有再次迴轉齊郡,而是在武陽郡的武水一帶,正可進剿叛匪張金稱。」
在楊倓方面,齊王與越王兩派出奇的一致,要共同壓下楊倓的勢頭。由其是段達,可是對楊倓深恨。雖然沒能奪下右驍果軍,但是在叔叔兵部尚書段文振與越王派一眾的努力,又恢復了左翊衛將軍職位。
在齊王楊暕奏完之後,左翊衛將軍段達立即出班奏道:「陛下,臣左翊衛將軍段達複議。右侯衛將軍馮孝慈,隨陛下數次征討,屢有戰功,此次定會剿滅叛匪張金稱。」
隨後,又有十數名大臣複議楊倓只是冷眼旁觀。心中也是一陣的無奈苦笑,自己初來這大隋,太看輕這個時代的人了,世家大族,從魏晉開始,稱雄至五代之初,就連隋文帝這種雄主,都不敢硬對其鋒,自己真是自不量力。這可好了,不用齊王與越王出手,有這七宗王姓,只是小試身手,自己就已經如此了。
這個便宜爺爺的,還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這關鍵之時,就將本王給賣了出來,看起來,還是要儘快想些辦法,來擺脫這種困境才好。
不管楊倓心中如何想,楊廣見這煩心之事終於有一了一個著落,立即拍板,說道:「好!既然如此多的愛卿同時保舉右侯衛將軍馮孝慈,那朕就准皇兒所奏。」
楊廣說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旁邊的吳內侍早就知道楊廣這個習慣,立即尖聲唱道:「諸位大人無事,陛下退朝——」
楊倓隨諸位大人一起,退出了朝堂,本想繼續自己的『美好』日子,不想,人不找事,事卻來找人,一片陰雲,再次向楊倓頭頂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