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誰的天下
?唐仁是第二次見到陸楓。跟第一次初見陸楓不同，這一次陸楓給他的感覺跟上次又大為不同。第一次見陸楓的時候，對方給他的感覺是溫文爾雅。這一次見對方，陸楓依然面色和善，待人客氣。但唐仁卻從他的身上發現一些不同的東西，一股凌厲的銳氣，引而不發。
來到陸家莊已經有些日子，這些日子以來，唐仁他們享受著久未曾有的安定祥和。家園毀失，一路流浪乞討，艱難困苦，讓他們對祥和的生活更加嚮往，一旦得到倍加珍惜。
陸楓的出現可以說解救了他們的命運，一群人對陸楓自然是感恩戴德。唐仁也不例外。
唐仁通過這些時日的觀察跟體會，越發覺得陸楓的不簡單。唐仁一直想找個機會跟陸楓聊一聊，只因陸楓要忙的事情太多，一直沒有機會。
同來的那些同鄉在老村長的安排之下，或是墾荒植地，或是參加鄉兵隊，有手藝的幹些手藝活。別看唐仁在逃荒路上是他們的領頭人，但到了陸家莊安定下來之後，唐仁反而是落在在其他人的後面。
一來唐仁在老家只是個落魄秀才，參加科舉從未得過功名。二來唐仁空有一腔報復，沒錢沒勢力，只能憋屈在一個鎮上的學堂當個教習生生。
除了讀書，唐仁對別的知識只停留在紙面上。就是最普通的墾荒植地他都干著費勁，就更不用說那些靠技術吃飯的手藝了。
老村長見唐仁是陸楓介紹到陸家莊，便沒為難他，他不能幹體力活，就讓他幫著寫寫畫畫。唐仁心有大抱負，本就是心高氣傲之輩，哪能忍受這天天吃閑飯不幹活的日子。
前天呂波跟他的兄弟們被安排在紫雲觀暫。這夥人給唐仁的感覺就是絕不是善茬，身上那股子凜冽的氣勢逼人。
莫名其妙來的一伙人，山腰訓練場每天緊張訓練的鄉兵，熱火朝天建設新鄉村的步伐，都讓唐仁迫切希望跟陸楓談一談。
今日他打聽到陸楓在家，不再猶豫立刻從紫雲觀趕往山下村中。
陸楓這一陣子要忙的事太多太多，一直想要去見見唐仁他們。救回宋監司之後，又要安排呂波，還要安排受傷兄弟的善後事宜，清點生辰綱。
陸楓沒想到唐仁會來找他，當唐仁到了面前的時候，陸楓面帶愧色。
「哈哈哈，唐仁。真是不好意思，這些時日要忙的太多，在這住的還習慣吧？」陸楓趕忙起身給唐仁讓座，細心詢問著。
怎麼說都是寄人籬下，從心理上有那麼點自卑感，唐仁見陸楓這麼客氣，也不適應，擺手道：「陸村長太客氣，我等托您的福，不再受流浪之苦。大恩不言謝，無以為報，無以為報啊。」
陸楓對唐仁印象不錯，雖流浪破落至此，但身上那股讀書人的該有的氣質還在。還能以一己之力，帶著一大幫子人一路從相州走到陸家莊。
「不知唐先生找我何事，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說，能做到的陸楓絕無二話。」陸楓把唐仁按在椅子上問道。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唐仁猶豫一下，還是張口說話。
陸楓伸手做請的姿勢：「先生有話但講無妨。」
「在村長這住了也有一些時日，唐仁通過觀察，陸家莊與他處大為不同，便是村長你，也與其他人不一樣。」唐仁略一斟酌，還是說出口：「不知陸村長是不是有什麼企圖？一個小小村莊為何要組建一支上百人的鄉兵，而且訓練如此嚴格。便是那些兵刃鎧甲，與朝廷軍隊相比也不逞多讓。」
陸楓一愣，不知唐仁為何有此一問：「呵呵，企圖？我一個窮酸秀才能有什麼企圖，無非是想要村民過的更好一些。」陸楓不知這唐仁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一時把不住脈，只能拿話搪塞。
「村長可是要造反？」唐仁腦子一抽，自己也不知為何會突然把壓在心底的話說出，說完感覺有些不妥，有些擔憂的看著陸楓。
「哈哈哈，造反？唐先生可真敢開玩笑，要讓朝廷知道，這可是抄家滅九族的大罪。」陸楓的舉動出乎唐仁的意料，要是別人，聽到造反一詞恐怕早就與他翻臉。但陸楓的表現，完全另類，不但沒立刻翻臉，還能臉不紅，身不動，就連表情也看不出有絲毫慌亂。
陸楓的表現，讓唐仁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
「唉，不是造反啊。」唐仁摸不透陸楓，得知不是造反他竟有些淡淡的失落。
陸楓在唐仁的表情全部看在眼裡，此時見他語氣低落，眼睛一眯說道：「哦，怎麼感覺先生像是來勸我造反的？」陸楓現在對唐仁也摸不透，畢竟兩人接觸不多，了解不深。
唐仁抬起頭看著陸楓，一字一頓道：「我真想造了這大宋朝廷的反！」說完緊盯著陸楓，目不轉睛。
「哦，唐先生不怕抄家滅族？」陸楓微微驚訝，緩緩問道。
「抄家滅族？哈哈哈，好個抄家滅族！現在這個樣子比抄家滅族還不如，家都沒了，要不是你收留我們，恐怕早就餓死荒野。」唐仁起身走到窗前，背手而立：「奸臣當道，天子無為，百姓受困，不造反百姓就沒有活路，要是我有能力定會揭竿而起，捅了這大宋朝廷的天！」
陸楓眼睛一亮，從唐仁身上陸楓看不出他有絲毫作假之處，這番話怕是他的心裡話：「唐先生不要激動，坐下喝杯茶。」
「陸村長，剛才的話都是我一人所言，要是想要告發便告發，反正我唐仁也受夠了這不公平的日子，還不如一死了之。」唐仁沒有坐下，淡淡說道。
「唐先生多慮了，你看我像是那種人嗎？我要是那心胸狹窄之輩，咱倆今日就不會坐在這聊天了，你們也來不了我陸家莊。」陸楓佯裝怒道。
唐仁躬身：「村長見諒，唐仁絕無冒犯之意。」
「在我這用不著那麼多客套，先生坐下說。」陸楓再一次讓唐仁坐下。
「先生也是讀書人，綱理倫常，五書四經必然了解極多。你說這天下是誰的天下？」陸楓坐好問了唐仁一個問題。
「那還用說，這天下自然是趙宋官家的天下。村長為何有此一問？」唐仁也覺得剛才自己話有些大逆不道，冷靜下來的他不知陸楓要表達什麼意思。
陸楓輕搖手指：「不對，先生所言乃是書上所言，大多數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自己是皇帝的子民。正所謂，君讓臣死不得不死。」
唐仁輕輕點頭，對陸楓的話不置可否。
陸楓沒理會他，繼續自顧自的說著：「都是兩個肩膀扛一顆腦袋，為何皇帝讓我們死我們就得死，他說啥就是啥。即便他這大宋朝也是無數窮困百姓幫他打下來，現在當了皇上，九五之尊，就忘了這些給他打天下的子民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先生對這話不陌生吧。」陸楓把球踢給唐仁。
唐仁沒想到陸楓會說出這麼一番話，早就聽呆了，機械式的點頭稱是：「不陌生，不陌生。」
陸楓越說越激動：「這天下是天下百姓的天下。他趙宋官家不過是無數百姓推舉上去，讓他們當個帶頭人，目的就是讓他們管理好這個天下，百姓能安居樂業，生活美滿。要是他們忘了這些目的，我們這些百姓推倒他又有什麼錯？不過是想重新找個領頭人。即便是造反，也是為了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所以，這造反就談不上大逆不道，不過是那些看似滿腹經綸的人，自己強加到身上的精神枷鎖。」
唐仁現在是徹底蒙了，一臉獃滯的看著陸楓，這些話他可是從未想過，完全推翻了他學的東西，儒家的君天下思想早就深入骨髓。
說完這些話，陸楓不由的一陣輕鬆，瞅了瞅還處在獃滯狀態的唐仁，笑著推了推他：「唐先生，唐先生，嚇著了吧。」
「啊，我..我…」被陸楓這麼一推，唐仁才醒轉過來：「村長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村長所講是唐仁為所未聞，想都不敢想的事。今日唐仁受教了。」唐仁剛忙起身恭敬的給陸楓行了一個大禮。
「先生客氣了，萬萬使不得，這只是在下片面之言，做不得數。」陸楓忙上前扶住唐仁。
唐仁堅持把禮行完：「先生所言讓我有所悟。只是從心裡，一時難以轉變以往的一些思想。」確是，自幼便受儒家思想熏陶，陸楓這番話聽著有道理，唐仁聽著也是難以轉變。
「哈哈，先生當做陸楓胡說便可。」陸楓倒是不在意這些。
「先不說這個，先生找我來，恐怕不是只為跟我說這些吧。」陸楓見他有些糾結，連忙改變轉換一個話題。
「又讓村長猜到了，這次來還有一件小事。」唐仁來找陸楓探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這些時日閑著讓他發慌，想要搞一個小學堂，教教村中已經周圍上不起私塾的孩子習字讀書。
本來就是個教書先生，這樣也算是有些作為。
「我想請求村長支持，辦一所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