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安能辨我是雌雄，狗熊 第一百一十三章：鉤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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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的邊緣，林的盡頭，妖氣陰霧漸漸瀰漫，轉向玉霞城池靠攏。

就像是拙劣的橫版街機遊戲，待複數雜兵剿殺殆盡后，終於輪到老王孤身上前，與挑戰者角逐高下。

長軀蜿蜒，數百尺鱗甲緩緩游曳過青黃稻穗，將大地碾壓出肉眼可視的凹陷。在這些下陷里，草莖無火而枯，稻穗褪色黑癟，就彷彿是遭遇強硫酸侵襲一般，無聲息間脫水焦爛。

「是蛇嗎？」秦夢琉心中閃過念頭，轉將身形拉往高點，凝眉審視。

伴隨這動作，獸潮主使者陡然將小半截蛇軀豎起，顯露出碩大如車斗的顱腦，以及無機質的銀白豎瞳，於起伏蜿蜒間對視紫芒。

「巨蛇……不，好大的巨蚺！」謝翩翩面霎蒼白，瞪著遠方陰影低吟說。

蛇之大者，便稱蚺。僅僅是蟒妖的一小截身軀，卻昂揚騰超過城垣高度，它就像玄奇故事裡的定海神針鐵，聳立如浮屠寶塔，偏又起伏若龍盤。

無須多做考慮，單從這巨大體型著眼，便能估量得出「妖獸筋骨強健，遠非尋常可比」的答案。要知道地面生物體型每增加一個數量級，所承載的肌體負擔就須乘以八，換算下來，這條巨型長蟲的骨骼肌肉承負，竟比森蚺王蛇還要高出數百倍。

換個角度描述，這巨碩妖蟒的骨骼應比金精還堅固，而肌肉則比石墨纖維更具收縮力和剛性。倘若任其施展的話，休說是小小一座玉霞城，縱是偌大的龍泉城，亦會在半刻鐘內被摧垮為廢墟。

「皆說南蠻中人喜食蛇蟒，可是眼下這條，似乎也太過粗大了……」嘆息聲，輕輕揮揚少女耳畔。

秦夢琉沒回頭，遍及周身七丈的神念已將緣由傾訴，她僅淡淡聲言說：「再大，我們也必須吃下去，否則玉霞城就真要變成歷史，不復存在了……」

迴轉視野，有數十具銅鐵戰屍賓士若飛，它們輕而易舉地躍下五丈城垣，毫無半分趔趄模樣。儘管數量無有減少，但細數戰屍身軀的累累傷痕與破碎甲殼，便曉先前戰事之兇險。

「是我們謝家的積蓄……」謝婉晗固定好發笄，苦笑解釋說。「它們都是歷代有幸返祖的勇士軀骸，是自願獻身為戰屍，供家族後人驅役，庇護久遠……」

或許是解釋，也或許是敷衍，但現在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因為更嚴峻考驗，已近在眼前，近在咫尺。

「這條巨蟒，它算是幾品妖獸？」三道遁光旋來，有女音收發作問。

秦夢琉輕搖秀項，她並未直接回答，反沉吟道：「南海之內，黑水之間，有木名曰若木，若水出焉……」

這段話源於古書《水經》，基本是每個築基修士都通讀記憶過的籍卷。書中不僅有對神州河流山川的講解，更有不少對河流附近植被異種的描述，堪稱是出外行走必讀必背之冊。

「是鉤蛇！」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各自複述出不盡相同的記憶。

「東流注於大江，其中多怪蛇……」

「永昌有鉤蛇，長數丈，尾岐，在水中鉤取岸上人牛馬啖之……」

「先提有鉤蛇，長七八丈，尾末有岐，蛇在山澗水中，以尾鉤岸上人牛食之……」

這一條條的文字記載，無聲拼湊出完整的妖獸形象，頓將圖錄疊合眼前，雕塑豐滿。

「真是鉤蛇嗎？」遠望蟒軀，謝婉晗苦澀抽動嘴角。

很明顯，眼前巨蟒絕不是普普通通的鉤蛇，尋常鉤蛇長不越十丈，而眼下這條光是露出地表的高度，就越七丈余。推演計算，恐怕它全長不下三十丈，甚至更長些也說不準，

是第五品的妖獸，還是第六品？

秦夢琉捫心自問，卻始終不敢說出答案，害怕她口中言語會讓身旁修士懼怕，甚至是絕望。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先上吧！」鎮定下思緒，紫眸抹過一絲毅然。「要再讓它靠近的話，恐怕我們連戰鬥手腳都放不開了……」

才不過十數息工夫，鉤蛇已經趟過里許田畝，將碩大身軀一步步表露清晰，壓垮人心意志。

事實上，蟒妖的行姿並不急切，可卻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孤傲威勢，沉沉壓在視者心頭。就彷彿隆隆火車在前進，遠看去並不快，實際上卻無可阻擋，吹鼓起遮天蔽日的陰影。

「我先上去試探，你們輔助即可……」秦夢琉拋下半句后，化光翔掠急進。

她估量丹田真元，大約還有六成左右，堪夠一戰。畢竟光子靈槍·繁星飛躍的威力遠要比北斗剛天沖分散，何況元磁陰相也有吸附周邊靈氣做回補，是矣靈力折耗並不如旁人所想。

紫芒迅烈，眨眼化身為天際墜落的雷霆，於曲折間竄過風嵐，從百丈青空發起攻勢。

元磁光雨，再度瓢潑墜下，但不是為了打擊對手，而是為了試探。秦夢琉想知道，面前的巨碩蟒妖，它的鱗甲彷彿有多強，它的反應有多快，它是否有需要遮掩的脆弱。

盈紫色光輝，很快與吞象蛇軀碰撞，在剛硬對剛強的敘述中，擦撞起團團耀眼烈光。伴著無數隆隆作響的破風音，篙草青苗轉瞬升騰為煙霧，於曠野肆意滾揚。

「沒有明顯弱點，鱗片很硬……」秦夢琉輕皺眉梢，從牙縫裡擠出冰冷評判。「個頭雖大，反應卻相當快，居然還閃躲掉一部分……」

硝煙散撤，鉤蛇依舊聳立，唯獨前進長軀驟然停頓。

看上去，它已將注意力轉移到某個煩人蚊蠅上，正盤轉蛇項，做目不轉睛狀。

縱然早知道這些低威力光子靈槍起不了大作用，可鳥瞰毫髮無傷的蟒軀，秦夢琉仍不免對這條超巨型鱗蟲的防禦力高估上一線。

「嘶嘶」鉤蛇吐著丈許紅信，將豎瞳陡然放大若巨，彷彿噬人陷落的深淵破口，要將倒影紫芒吞下。

再下一刻，蛇妖陡然嘶吼出低沉音階，將頸項肋骨外膨，顯出一楞楞黑白相間的花紋。

「三道，五道……」點數這些象徵生存年歲的黑白花紋，秦夢琉無聲咬緊牙關。

總共有七道黑白花紋，說明這條碩大鉤蛇已經活過七百多歲。常言「百歲成妖，千歲化形」，眼前這條萬惡長蟲，縱然不是七品妖獸，恐怕也是六品中的佼佼者。

就在這時，另外三道遁光也已跟上，他們試探著將成串劍影射下，激蕩蛇盤鱗甲。

妖獸可不是好好先生，面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哪怕是溫吞水都要生火氣，更何況面前鉤蛇乃是位喪失後裔的母親。只見它撇轉凶光四射的銀白瞳目，陡然將渾身鱗片炸起，就彷彿武者炸毛一般，迸裂出難以想象的巨大爆發力。

大地震顫，土壤中好似被埋入數以噸計的*炸藥，猛然綻放起黑褐色的岩土之花。而在這朵盛開漣漪的正中，有無朋蛇軀升騰天宇，給大地掩埋上難以形容的黑暗陰影。

鉤蛇轉舜化身為騰蛇，起舞塵埃漫卷，將三十餘丈開外的龐大身軀竄升，沿著莫名形容的螺旋曲線向諸修士撲來。或許它不會翱翔，或許它不會駕馭風雲，可它有屬於自己的辦法。

而現在，鉤蛇正用古樸而原始的肉體躍蹦，去和天宇戰鷹交纏廝殺。

放眼望去，這蜿蜒長軀就像被壓緊后疏鬆的彈簧鋼，似力透天缺，偏又舉重若輕。

「閃開！」驚呼中，三道遁光恰如驚飛鳥雀，狼狽四散。

他們根本不敢面對鉤蛇的憤怒，就像人不會站在咆哮不休的火車頭面前一樣，那種常識以外的行徑，只有全民超人漢考克才幹得來。

眼睹親歷這一幕，秦夢琉甚至有種錯覺，覺得面前應是虯龍翱翔莽荒，欲憑怒意沸騰蒼穹。

「真是興奮啊！」冷笑聲泛起，少女將殺意灌注眼帘，壓做冰魄。「屠龍，那是我最喜歡的工作，你可比奧妮克希亞帥多了，臉長在JJ上的大蟲……」

像是被這目光激怒，鉤蛇猛然擺舞長軀，將分叉若鉤的尾部化作鞭笞，裂破風音抽襲。

重瞳映影，有天柱倒傾，壓塌崩潰出雲氣漫卷，霧露含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