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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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太一教的古銅戈?」秦尚易踱步問詢。
身為家主,他必須穩重,秦家數代耕耘方有此基業,不可因自己一時疏忽大意而誤。世家、世家,講究的是綿延傳承,從不興一鎚子買賣,更不會將身家性命通通押在一件事上。
對散修而言,他們就像冰天雪地的野狼,一人吃飽,全家不憂,有六成幾率可待就足以犧身。但世家不同,他們如蜂巢里的蜜蜂,自小接受家族教導,接受家族恩饋,大多為擴建蜂巢兢兢業業,哪怕十成十的事,他們一樣不會梭哈。
「在老夫看來,這的確是太一教正徒所有。」放下那對古物,一謝頂老者緩緩點頭。
「不過……」老者話題一轉,面上現出憂色。「看著銘文印刻,恐怕合我二家之力,也不定吃不吃得下。」
「伯陽兄過謙了,以你們家老祖築基期神通,區區一介太一教正徒算得什麼。」秦尚易恭維道。
正所謂出外靠朋友,秦家自無築基修士起,就不得不以雲家馬首是瞻,結為盟友,以或臂助。
「小心無大錯。」那謝頂老者搖搖頭,擼過右側長眉,向堂中第三人問道。「女娃娃,可否將過程再敘述遍?」
兩人將視線投去,恰是一身黃衫的七歲女童。
「前輩有詢,自當細解。」女孩不失禮節,嗓音清脆如玉珠落盤。
她,正是秦夢琉。
所謂「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這對古銅戈後面的東西,就算再珍貴再稀有,也不是區區練氣一層小女孩所能企及的。
秦夢琉認為,與其將這惹禍精把在手上,不如貢獻出來,先找點實惠再說。這世界,真小人難找,偽君子遍地,很多人看不起偽君子,但實際偽君子做事十有九件和君子同,遠勝那些連偽君子名號都沒有的傢伙。
再說,秦夢琉又不是受破壞妄想狂,認為從來都是家族在剝削自己,而不是自己在拖累家族。前世里,曾有這麼一種說話:靠理念聚集在一起的組織是一流的,靠規矩聚集在一起的組織是二流的,靠利益聚集在一起的組織是三流的,至於靠剝削下級利益聚集在一起的組織,那是即將崩潰的。
秦家雖然已沒落,但還沒墮落到需剝削下面子弟利益為生,所謂百年世家,關鍵就在於族人相信團結勝過分歧,家中有各項規矩來定方圓。
不過一盞茶時間,小女孩便將經過由來細細敘述完畢。
待音落後,秦尚易第一個開口:「可惜那倒斗之人皆死,就我們現在所知,那墓穴極有可能是天一教餘孽的府庫,伯陽兄,你說呢?」
「嗯,還是先派些人過去探查,投石問路,找出那個墓穴再說。」謝頂老者輕吮一口香茶,磨動杯定,緩緩講出自己看法。
雲家家主既有定案,秦尚易也不便反對,他稍作思考,也點頭同意此做法,畢竟玉霞城裡還有其他三家。
接下去,雲秦二家家主要開始談及一些公事,譬如今年上供棲霞派的物資攤牌劃分,那秦尚易便揮手讓秦夢琉退下。
又過數日,隨著五氣歸元訣研習愈加深入,秦夢琉也隱隱有即將突破到練氣二層之感,看期時,離瞎眼師父查檢還有近二十日。不過換了一套練氣功法,小女孩真元就像開了外掛金手指般急速飛升,頗有「七年埋頭苦幹,一朝翻身吐氣」之感。
完成今日的三次周天搬運,秦夢琉走下竹塌,準備去外間用晚膳。推開門扉,卻沒想母親慧娘早等在門外,一臉焦急模樣。
「琉兒,快,家主半個時辰前就派人來找你,我看你正練氣,所以沒敢打攪……」慧娘牽著女兒,急匆匆走出閣樓,向家主所在的正堂走去。
可能是天色昏暗,加上慧娘趕得急,在拐角處一不小心撞上別人。
「哎呦!」一身著緋紅帛衣的婦人倒在地上,有沒插緊的翠玉步搖掉落,響起清脆破裂聲。
還沒等夢琉回過神來,那婦人身後的幾個婢女就趕忙上前,邊問詢身體安否邊扶起貴人。
「是哪個走路沒長眼的傢伙,連我都敢衝撞?」站起身後,杏眼娥眉的婦人挑高眉梢,一臉厲色地開口罵道。
慧娘本來就不是大戶出身,再加上丈夫早死,自不敢和這位貴人爭執,低眉順目地想上前道歉,祈求對方寬恕。
可女兒卻搶先攔在她面前,用不屑的語氣反唇相譏:「娘,別管他,家主正急著找我呢,讓這婆娘表演撒潑打滾去,我們走……」
想那婦人自生了一個雙靈根兒子后,哪有人給她這臉色看,霎時氣沖眉目,一張原本艷麗的臉也扭曲起來。
「不準走!」她搶上前來,順勢向女娃甩出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秦夢琉左頰就多了半撇紅印。
「好、好、好……」但女童卻不哭反笑,捂著被打面頰,滲出鮮血的嘴角更是上翹。
該位面可不是港台言情劇場,用愛就可以解決一切,雙方可以就「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無情、無理取鬧」之類蘑菇來蘑菇去,賺上數百字數或是十幾分鐘膠捲,最終上演「愛的大團圓結局」。
推開慧娘關心的手掌,秦夢琉冷冷望著那婦人,淡淡說道:「玉霞秦家什麼時候有這等不知尊卑的凡人?一介凡人,居然敢爬到修士頭上作威作福,難道你們都沒教她禮數嗎?」
小姑娘狠狠掃過周圍的婢女雜役,壓得他們全都側目閃躲,不敢直視。
「你,你不過一個五靈根的廢物,叫什麼叫……」那女子雖然還有些畏縮,但長期的驕縱使她在下人面前丟不起這個臉。「我打你又怎麼了?像你這樣不知尊卑的孽障,就應該好好教訓!」
「夠了,閉嘴!」不遠處響起一聲暴喝,身影立時跨過三丈多遠,將衣袖一甩,帶出氣流直接把高傲婦人掀倒在地。
「見過家主。」秦夢琉面色不改,待行完禮后張口質問。「敢問家主,不識尊卑,以下犯上,傷及年幼者該如何處置?」
「不識尊卑,以下犯上者,行棍三十;傷及年幼修士,視情節輕重論處,輕者逐出家門,重者當即處死,以正視聽。」秦尚易絲毫沒有猶豫,他掃過女孩臉頰紅印,冷冷對那婦人說道。「按家法本應行棍三十,逐出家門;但看在你生育秦鳴嫡有功份上,免去三十行棍,貶出家門就是了……」
這判決好似宏鍾大呂,敲得艷麗婦人面目獃滯,不敢相信。
「這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喃喃說道,甚至沒察覺當事者離去。
直至下人來拖她出宅門時,婦人爆發出凄厲叫罵,似中瘋病一般癲狂癲狂。
「秦尚易,你這畜生,你這沒良心的傢伙!」
「嫡兒,快來救救你娘,救救你娘啊!」
「秦夢琉你這妖女,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
遠處的聲音越來越模糊,但秦尚易這位家主腳步卻依舊穩健,不急不快地走著,在他後面,正跟著露出勝利者笑容的秦夢琉。
她隨手抹去嘴角血痕,心中冷冷竊笑:「想那林妹妹都知道宅門越大,規矩越多,區區一介凡人還真以為自己多大似的,生個兒子就能翻天了不是?麵皮下整個豬腦子,還詛咒我不得好死,嫌我家沙發不夠短嗎?」
什麼是階級社會?這就是階級社會!修士和凡人是兩個絕緣的無流動性的群體,沒有哪個修士會把充做生育機器的凡人當寶,更別說已經失去價值意義的生育機器。大家族裡,規矩大於天,一介凡人在修士面前耍威風,真是腦子秀逗了!是人都知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要是放任這種無尊卑的行為下去,修士哪有威信可講?
猴子就是猴子,人就是人!人類社會不容許一隻猴子來耍潑,更別提它傷害到人。當然,不排除有些人喜歡與猴子為伍,懷念做猴子的感覺,但這絕對是少數派,起碼不會發生在秦尚易身上,因為他是秦家家主,而不是某個女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