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話 狐王

?更新時間：2012-10-22

幽嗣聽這老頭胡言亂語，只當是他臨終前精神錯亂，未加上心。

晚飯結束后，小徒弟里三人一輪流，收拾桌子，打掃屋子。

幽嗣特意去拾掇那盤被大卸八塊的螃蟹，很快他就被眼前的場景窒息了。

只見半盆牛糞亂糟糟的散落在盤子里，一群綠豆蠅又瘋狂地聚上去，倒像是在分享著他們的「大膏蟹」。

幽嗣使勁的揉了一下眼睛，所見的還是臭烘烘黃澄澄的牛糞便，他忙拉住從桌子上最後一位起身離開，剛剛過去的師兄道：「誒，這位師兄，你們吃的這盤是什麼東西啊！」

那人怪異地瞪了幽嗣一眼道：「是螃蟹啊，你沒吃過吧，哎，我看你還要等好幾年才吃上嘍。」

幽嗣一皺眉，沒有吭聲，他不吭不響地將盤子里的牛糞倒在旮旯里，又回到前邊，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

海大叔一直在角落裡看著他笑，直到幽嗣全部打掃完，又坐在後面休息時，才對他說道：「你看我沒有說假話吧，他們吃的是屎，哈哈哈哈！」

幽嗣沒好氣地對海大叔說：「你這是自欺欺人，你知道不？我知道你曾經也是老神仙，會些法術，可你以為你用幻術把他們的食物變成那些噁心的東西，我就會相信你了么，你真是太小瞧我了吧！」

「幻術？！那好，你敢來我住的地方看看不？」海大叔揚起下巴對著幽嗣。

幽嗣想，去就去，更噁心的都見過了，看個老頭住的房間又能恐怖到哪去。

隨著老頭的步伐，二人來到長樂舍最後面的一個院子。這院子里密密麻麻地一個屋子挨著一個屋子，根本沒有窗戶。

「這什麼鬼地方啊！這怎麼住人啊？」幽嗣看到這麼擁擠的住所，不禁驚詫起來。

「這地方很好啊，來，那就是我的住處。」

海大叔在百十間屋子中最中間的那所停下，手一推，房門就開了。幽嗣在門外就聞到了裡邊有一股香噴噴的雞肉味，他迫不及待地走進去后才發現，嚯，滿屋子掛著燒雞。

海大叔指著那不下30隻的燒雞對幽嗣大笑道：「怎麼樣，要不要來一隻？」

幽嗣忙搖頭道：「我怎麼知道這些都不是大糞？」

海大叔斜著眼瞪了幽嗣一眼，說道：「誒，怎麼會？難道我天天都要吃大糞了，你吃吃試試，要不是燒雞，我寧可天打五雷轟！」

幽嗣忙沖著地面「呸呸呸」三聲道：「老人家怎麼可以自己下咒，好了好了我相信你還不行么，我吃我吃。」

說完幽嗣就滿腹狐疑地撕下一條雞大腿送入口中。

「噝~」一縷軟滑白嫩的雞肉徹底放倒了幽嗣的舌尖，他甚至都不捨得吞咽下去。

「這，真的是燒雞嘛？太好吃了！」幽嗣不禁讚歎。

「噗」，海大叔笑了，說：「這不是燒雞又是什麼？！我不是告訴你了，我吃的都是硬貨，他們吃的才是……好了好了，不影響你的味覺了，盡情享用吧！」

幽嗣一連吃了十數只燒雞，還喝了七八壺海螺殼裡盛的美酒，肚子撐得飽飽的，困意也隨之襲來。

他便倒在海大叔的炕上，毫不客氣地橫在那睡著了。

夢裡，他看見山頭上跑著無數只狐狸，有的看到他還駐足看上一眼，然後又跑掉了，滿上遍野地紅狐狸尾巴，蔚為壯觀。

……

第二天一早，幽嗣醒了。他發現自己就躺在第一次見到海大叔的那張桌子上。起身之際，卻發現自己頭髮皆濕漉漉，難道說昨夜下了雨？

「幽嗣，你怎麼在院子里睡了一夜啊，這樣會著涼的！」昨夜一起輪值的小徒弟問。

「哦，我以後會小心的，謝謝。」

轉眼中飯時間到了，各位長樂舍的弟子又按座次入座吃飯，海大叔也如約地出現在幽嗣背後的那個石台上。

席間，幽嗣冷不防看見一個弟子三番兩次地路過他這，還往他的碗里丟下大蝦，牛肉等美味。一會兒，他又端來一壺美酒，自己喝了幾大口后，醉醺醺地丟給幽嗣，待他轉身時幽嗣驚異地發現，他的道袍下邊拖著一條火紅的狐狸尾巴。

「啊！」幽嗣大叫出聲，眾人皆回頭觀看，那個弟子也猛地激靈一下，出溜一聲便沒了影子。

海大叔按了一下幽嗣的肩膀，幽嗣忙擺手對眾人喊道：「沒事！被石子咯到牙了，好疼！」

「哦。」

「嗨！」

「這樣啊！」

前面的人唏噓了幾聲后又各自吃各自的飯了。

是夜，幽嗣今晚不輪值，但他還是徑自走進前院，因為他知道海大叔就在那等著他。

「你，來了。」海大叔果然坐在青石台上，等了一會兒了。

「嗯。」幽嗣等著海大叔發問。

「我們還是去我那吧，這裡人多眼雜。」

「嗯。」

還是昨夜睡覺的那個院子，還是海大叔的小屋。二人落座后，海大叔直接說：「你，打算怎麼辦？」

幽嗣疑惑地問：「什麼怎麼辦？」

海大叔嘿嘿一笑，毫不拐彎抹角地說：「就是你白天看見狐狸尾巴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告訴醍醐大士？」

幽嗣其實預料到了這樣的對話，他也直截了當地回答道：「那個和我沒關係，我不會對我的計劃節外生枝的。」

海大叔一笑，說：「哦原來也是個復仇的種子啊，哈哈。」

幽嗣說：「什麼復仇啊，難道你們是來複仇的？」

海大叔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他才發出一聲嘆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幽嗣。

原來，五百年前，這十方山的後山曾住著幾百隻狐狸，其中有一個狐王，象火炭那樣通紅的身體后長著八個尾巴，這年年底月圓之後，若是沒有意外，他將修鍊為九尾靈狐，升仙到天道，然後他身下的狐子狐孫們也會跟著他興旺起來。

無奈天有不測，那十方山的丹闕黃房正開第一爐，練了一爐子好金丹。這八尾紅狐狸貪戀那金丹功力，就潛入十方山丹闕黃房去盜丹，正被那醍醐大士一干人發現，死死堵在了丹房裡。

醍醐大士怒斥八尾狐手腳不幹凈，枉費了自己一年多的心血，令他在三清道爺面前丟臉。他氣急敗壞之下，竟派人將狐王施法擊暈，生生拋進丹爐里燒化煉丹。

月底到了，那天月亮很圓很大。丹闕黃房如期開了金丹，交付了任務。可山後的山頂上，數百狐狸一起對天哀嚎，其狀甚慘。

從其以後，十方山後山的眾狐狸就深深地恨上了那些道貌岸然的老道，他們又推舉出了一個狐王——海狐狸，既是眼前的這個海大叔。他率領群狐苦心修鍊幾百年，練就了過硬的復仇本領，尤其是幻術、迷魂術都十分了得，正如幽嗣在吃飯時看見的那個小徒弟，就是海狐狸安插在十方山的探子。海狐狸通過幻化為各色人形，早就將十方山的具體部署和要害都探的一清二楚，他們打算在今年年底的那個月圓之夜，徹底攻陷十方山。

聽完海狐狸的講述，幽嗣心中拔出一股涼氣。沒想到，這三界之中的明爭暗鬥一點也不亞於九幽之下，這次自己又不幸陷入了一個爭鬥漩渦的中心，他甚至都後悔來到十方山了，還不如永遠倒立在壺山的壺之境里看螞蟻、睡大覺自在。

海狐狸見他久久沉寂，便笑著拍著他的手道：「放心吧，孩子，你忙你的，只要你不阻撓我們復仇，我們也就裝作完全不認識你，並不會影響你的前途。」

幽嗣苦笑著回答道：「海大叔，你錯了，我並不是在對自己的前途左思右想。我是在猶豫怎麼幫你，才能既不傷到十方山的人，又能讓你解恨！」

海狐狸眼前一亮道：「怎麼，你肯幫我們？！」

幽嗣歪著頭看著海狐狸，問道：「怎麼，我的幫忙那麼重要麼？」

老狐狸哈哈大笑，繼而說道：「你這樣的一個人，當然會使我們的目標更加唾手可得！」

幽嗣不解地追問：「什麼目標？」

海狐狸咬著牙說：「就是醍醐大士卧榻中擺放的那瓶『天元聚魂金丹』。這瓶丹藥正是我家老狐王的屍骨化成的，我們一定要拿回老狐王的骨灰，祭奠在狐山上！」

「哦，原來是這樣，哎。那拿到老狐王的骨灰后，你們會怎辦，永遠的退出十方山的領地，再也不回來了么？」幽嗣又問。

海狐狸眼神一暗，發出兇狠的光芒，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們要將十方山所有的藥材都燒光，然後將所有人都咬死！」

幽嗣先是大驚，轉而又發出懷疑的目光，呵呵冷笑道：「前一句我還信，后一句你說要將所有人咬死，那醍醐大士等人皆比你等道行高深，他們就沒有一絲抵抗力了么？！」

海狐狸聽完后卻顯得格外開心，他幽幽地答道：「對啊，幽嗣，這點你答對了，他們就是沒有一點抵抗力了。記得那晚咱們一起吃螃蟹么，我說他們吃的是屎，我們吃的才是螃蟹，你還不信。其實，那是我的幻術啊，哈哈，我早就將螃蟹對調過來，然後又將牛糞幻化為大膏蟹，你看他們吃得是不是很香那。我可以幻化食物，也可以幻化藥材、水果，和一切吃的喝的用的東西，甚至醍醐大士的某一味修仙之配藥，我也將它變成了散骨方，哈哈哈哈。」

「啊！你！這樣做是很危險的！一旦失敗將是萬劫不復！」幽嗣聽得毛骨悚然，同時也擔心起來海狐狸一眾的下場。

老狐狸眼睛一眯，對著幽嗣笑道：「怎麼，你想退縮了么？可惜啊，你也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