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剝蓮子
「慢。」引渡上仙摸摸下巴,道:「我猜猜,你什麼都不會,打是沒法打了,但你能抗,你是一路被打進浩然派的,對吧?」
寒輕歌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引渡上仙指尖一劃,她的領口頓時開了一道口子,她連忙捂住。
「這麼快就癒合了,你還真抗造。」
聽他這麼一說,寒輕歌才發現自己鎖骨冒出來的蓮莖沒了,她連忙去看胳膊,那朵黑蓮還在,卻已經不再是鮮活的模樣。
「黑蓮我取出來了,但這印會一直跟著你。」引渡上仙又開始剝蓮子。
引渡上仙似乎想起什麼,道:「你們說那泥潭,可是萬年前真武神君決戰的地方?」
「是的。」
「一個萬年前的古戰場,出了一隻丑得要死的鳥怪,還有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化生子。真是妙哉!」
「哎喲,」灰毛怪鳥怪叫著,一聲蓮蓬落水的聲音。他挽起袖子就要下水去撈,引渡仙人忙拽住他的腳踝把他撈了過來,指著他對寒輕歌道:「看見沒有,就這麼蠢的能幹成什麼。」
引渡仙人又教訓道:「這水我都不敢下,你下去試試。」
灰毛怪鳥悻悻地重新抓過一顆蓮蓬剝了起來,船上一時無話。寒輕歌一邊對付著手中硬得要命的蓮蓬,一邊天人交戰著,終於鼓起了勇氣道:「灰毛對不起,我、我沒去救你。」
灰毛怪鳥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忽然不自在起來,摳摳頭又抓抓手背,視線四處飄著,踟躇半晌才道:「其實也不怪你,你每天給我送白面饅頭,饅頭挺好吃的。」
「喲,浩然派的伙食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引渡仙人打趣道。
「你叫灰毛是吧?你又是怎麼被種了黑蓮關進去的?」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就在山上打著盹就被打暈了,醒了就在地牢里,胳膊上也多了黑蓮。」
「不能啊……」顯然他的說法沒有滿足引渡仙人的好奇心,又朝寒輕歌問道:「你來說?」
突然被點名,寒輕歌也有些鬧不明白,只能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好像師父他們早就知道要出現墮仙似的,早早地便灑下英雄帖,邀請道友們明日來觀五雷轟頂之刑。」
引渡仙人一拍手,道:「還是丫頭機靈,這確實是浩然派幹得出來的事。前幾日還派人來說多請兩朵黑蓮,只怕他們是想把這五雷轟頂大會連著開個十天八天,好好在天下人面前抖抖威風。」
引渡仙人為自己的推理高興地不已,但灰毛和寒輕歌卻沉默了。曾經的浩然派可是他們的夢想,也是所有在泥潭中掙扎的眾生夢寐以求的聖地。
引渡上仙見兩人如此,一手抓過一頭腦袋,使勁地亂揉。
「難過個什麼勁?苦頭還沒吃夠?下界的人總想得道成仙,可誰又能知道咱們天界其實和他們人間差不了多少,除了活的久一點,該遭的罪一點沒少。」
兩人被他揉的暈頭轉向,更沒法答他的話,他揉了好一會兒才鬆開,道:「就拿我們這仙人改造院來說,在凡間就叫精神病院。」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灰毛忙道:「我腦子沒問題,她、她有問題,有問題的人才進浩然派。」
寒輕歌翻了個大白眼,引渡上仙仰面大笑,隨手又把幾個蓮蓬扔到兩人面前,道:「剝吧,剝吧,快到了,船費湊不齊誰也下不了船。」
寒輕歌使勁地摳著,可無論怎麼樣都動不了這蓮蓬,她偷偷去看剝得不亦樂乎的灰毛,心底一陣鬱悶。
三人停止說話后,小船從蓮葉間劃過的聲音格外響亮,她不禁奇怪這河中的蓮花蓮葉蓮蓬怎麼會同時存在?
「這些蓮花不是在一個時空的。」引渡仙人見她到處亂看目露疑惑便解釋道:「他們有的活在幾個月前,有的是這個月的,有的卻是千百年前的,還有些是很久之後的。」
這等匪夷所思的事兩人還是第一次聽說,灰毛眨巴眼看向寒輕歌,問道:「你聽明白了嗎?」
「沒有。」
「兩個大笨蛋,還不快剝!」
灰毛利用自己的長喙不一會兒便剝完了一顆,但寒輕歌卻連皮都沒弄破,灰毛想要搭把手,被引渡上仙一腳挑開,道:「讓她自己弄,一顆都剝不了,不如淹死在這水裡當化肥。」
寒輕歌也學著灰毛的樣子用牙去咬,這蓮蓬還沒到嘴又被引渡上仙教訓道:「你學他幹嘛,你們是一個物種嗎?」
這時這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灰毛和引渡上仙剝完了整船的蓮蓬,就剩她寒輕歌手中這顆依然完好無損。
「不好意思,再等等,我一定能剝開的。」
引渡上仙道:「再等下去,我們就都到不了了。」
此時河上已經起了風,風冷浸骨,再不似白日那般溫和。
他指著漸沉的日頭,道:「到了晚上,這水可就直通冥界了,不想去逛逛,你就快點。」
灰毛和寒輕歌同時驚呼出聲道:「冥界?!」
引渡上仙道:「難道我堂堂引渡使還騙你們不成?」
說著,他戳著兩人的腦袋道:「用你們的豬腦子好好想想,若非這黑蓮河水能阻斷三界,又憑什麼將那麼多墮仙都封住,成為內院的大門?」
大門?
「大門不是那個門嗎?」寒輕歌想起之前見過的黑鐵大門。
「那是修著給人看的,沒什麼用。」。
「別管什麼門了,爛木板你倒是動作快點。」
眼見著這太陽就要下去了,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他可不想一轉頭又去了冥界。
寒輕歌當然也不願意,心頭一動,祭出劍來,引渡仙人劈手搶過,折成兩半扔進水裡了。
「自己剝!用手剝!」
天邊只剩下一點點光暈,船上的氣氛逐漸緊張起來。蓮河不再平靜,風好像變成了一柄柄細刀子從蓮葉間穿過,風聲呼呼,風勢漸強。
灰毛身上的每根毛都被吹得都站了起來,緊張地搓著手眼珠子都快掉進寒輕歌手中的蓮蓬里。
寒輕歌的十根指頭全磨出了血,可這蓮蓬依然一點被剝開的跡象都沒有。這船被這風浪吹得時高時低,灰毛驚恐地發現,四周的蓮花、蓮葉正在成片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