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入宮面聖
「她有病嗎?」藍煙面無表情地問。
「啊?」趙曙吃驚地看向藍煙。
「你也就是太好心了,滿腹里裝的都是仁義道德,要是我,早就反擊好幾回了。她殺你做什麼?難道還怕你剝奪她的榮華富貴嗎?你稀罕嗎?不稀罕!現在皇帝膝下無子,生出來的都夭折了,就你一條皇室血脈,她想幹嘛?為了遼軍能更快地入侵我們大宋而大義滅自己嗎?」藍煙一口氣說下了這麼多,趙曙被驚到了,愣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藍煙見趙曙不說話,便也猜出了一二分原因,於是繼續說:「你內心裡就是這樣簡單粗暴的想法,說出來就好了,到時候見了皇帝,言語也激烈一點,別總是三思四思的。」
「你說得對,」趙曙回過神來,朝她笑了笑,「我確實是,顧慮太多,從前都怕得罪人,現在慢慢失去了一些人一些事之後,我才發現,這皇位的爭奪,我從來沒逃開過。」
「既然逃不開,我們就一起去面對,」藍煙看向滿天星辰,長舒一口氣,道,「我也有在忍耐一些事情,所以在其他事情上我從來不忍耐。」
「我知道……」趙曙看著藍煙,頓了好一會兒才說,「藍煙,謝謝,但我也求你一件事,或許你還是會說我太婦人之仁,但是……」
「什麼事?」
趙曙抬頭道:「以後,可以不要隨便殺人了嗎?」
藍煙一愣,轉而又哈哈笑道:「你怎麼會這樣說?你覺得,假設你沒有那些道德理論的束縛,你會管那些與你無關之人的性命嗎?」
藍煙並沒有正面作答,而是反問一個問題想難住趙曙,誰想到,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就回答:「我會。」
「真的嗎?」藍煙冷笑道。
「是的,就像你當初毫不猶豫地出面救我一樣,我是相信性本善論的。」趙曙認真地回答。
藍煙看著他的眼睛,沒想到自己倒被他給說倒了。
人啊,真的是很奇特的生物啊……
「你能答應我嗎?」趙曙見藍煙並未作答,於是繼續問。
「我不知道,」藍煙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我不確定。」
「那,盡量吧,我希望你不要結仇太多……」
藍煙點點頭,轉頭又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不留我在貴府休息一晚嗎?好歹我也是為了救你才原路返回到這兒的耶!」
趙曙忍不住笑出聲來,道:「這倒是我的不對了,那你索性就在這汴京好好玩幾天,一切費用我出,行嗎?傅女俠?」
「哈哈哈,得嘞!」說完,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就跟著丫頭到客房去了。
三更時,藍煙被外頭的動靜吵醒,仔細一聽便知道了他們是在忙管家葬禮的事情,於是再也睡不著,起身就準備往後院走去,丫鬟聽到動靜,便忙跑來問:「姑娘,可是被擾到了?我去讓他們動靜小點。」
「無妨,是我心裡煩得很,睡不著了,管家的法事還是要好好做,我且去後院轉幾圈。」
「好,姑娘有事就叫我。」
「嗯。」
走到後院時,藍煙見月亮的光很暗,便知曉這是陰氣極重的一夜,逛了一圈之後終於在一個燭火昏暗的角落看到了管家的鬼魂。管家的臉色是灰綠灰綠的,胸口的傷口依然十分顯目,整個人是陰沉沉的,唯獨那眼中閃爍的淚光有著別樣的感覺。
藍煙走過去,輕聲喚道:「李管家。」
李管家聞聲,死氣沉沉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傅姑娘,你……」
「管家可還有什麼話未說完,或是什麼心愿未了?」藍煙問。
李管家點點頭,道:「我真的很擔心王爺和我那唯一的兒子。」說完,又望了不遠處守靈的人一眼,嘆了口氣。
「管家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吧,我一定把您的意思傳達給趙曙和李大哥。」
李管家看了藍煙一眼,道:「老奴早就知道,傅姑娘絕非一般女子,所以老奴願意相信姑娘。之所以現在魂魄還未歸陰曹,實乃心中有惑未解,有言未盡。太後身旁的宦官原名段石,本是原檀州的地方官,因守城不力,聖上本派人將他處以死刑,可此人極為奸詐,現做太后的心腹,極愛搬弄口舌是非,此次之事也是他煽風點火,老奴實在是擔心他是否會對王爺不利……」
「段石?!」藍煙一驚,激動地握緊拳頭,「原來他還活著?!」
「姑娘識得此人?」
「當年若不是他這個奸臣任遼軍南下,我的父母也不至於慘死遼人刀下,原來是他,竟然是他,呵呵……」藍煙的眼中血色漸顯,拳頭越握越緊。
「姑娘,他雖是你的仇人,但還是希望你可以聽老奴一句勸,暫且忍一忍,畢竟皇宮中人不可輕易殺害,」李管家朝藍煙行了一禮,道:「法事要做完了。老奴也馬上要走了,姑娘保重。」
藍煙回禮,再一抬頭時,管家的魂魄已經消失了。
第二天,趙曙親自帶藍煙上街玩耍,藍煙好奇地問:「你今兒怎麼那麼有空?其他都沒事了嗎?」
藍煙說的其他事是指的管家的葬禮和太后的事,趙曙自然明白,於是笑著回答:「都安排妥當了。」
「額,你要是真的覺得心裡難受,我可以陪你去喝酒的。」
趙曙笑道:「要喝酒也要晚上喝才好,況且今天天氣尚佳,若不遊樂遊樂,豈不辜負?而且本就是陪你出來的,怎麼又好叫你陪我呢?」
藍煙本意是想讓趙曙好好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愉快,誰知他還是太隱忍,只好作罷。而藍煙自己也在為段石一事煩惱,所以今日兩人都心不在焉,嘴上說著玩樂,卻又並未真心快樂,兩人都心負仇恨,只不過一個將仇隱藏,而另一個的仇怨即將破頸而出。
這時,街道上匆匆而過一輛馬車,車中人正好捲簾往外看,恰巧與藍煙對視。
藍煙心中一慌,再回過神時,馬車已經走遠了。趙曙見藍煙突然愣住,便問:「你怎麼了?」
藍煙搖了搖頭,拉著趙曙繼續向前走,心中卻暗暗想道:那是什麼人?何以讓我心慌到如此。
遠去的馬車中,那人再次將簾捲起往回看,只見他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對了,昨天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嗎?」藍煙問。
趙曙點了點頭,回答:「已經知道了。」
「嗯?」藍煙疑惑地咬了一口糖葫蘆,「那你怎麼還有閑情在這兒陪我逛街?」
「皇上派人傳話過來了,讓我晚些進宮面聖。」
「哦哦哦,好。」
於是,兩人就都不再說話了,各自想各自的事情。
——皇宮內
「母后,昨晚您去曙兒的府上有何要事啊?」皇帝坐在龍椅上,臉上怒色未消,顯然是發過一場大火的。
此時,太後娘娘沒了昨日那盛氣凌人的姿態,自知理虧,但還是故作理直氣壯的模樣說道:「皇上,哀家昨兒不過是去給曙兒慶生,誰知他那府里的下人,個個兒都不把哀家放在眼裡,結果一時氣急,就動手傷了那裡的人,哀家好歹也是太后,調教一下奴才,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後來府里一個丫頭居然就那樣瞪著我,也不行禮,這是什麼道理?皇上,你也該想想,該替哀家出口氣才是!」
「母后糊塗,」皇上重重地嘆了口氣,「昨日探子早就上報,您在趙王府的一言一行朕都知道,到底誰才最無理,您自己想想。朕今日不治您的罪,不代表天下那悠悠之口就堵上了。」
「皇上……」太后欲言,卻又被皇帝打斷。
「朕不治您的罪,但是,必須要給曙兒一個交代,所以,從即日起,您所有的權力都將被收回,也算是小懲大誡了!」
「你……」太后氣得說不出話來。
「您還是在這後宮之中好好頤養天年吧!兒子先告退了。」說完,皇帝便走出了太后的宮殿。
午後,皇上宣趙曙入宮覲見,藍煙跟上趙曙,說:「我和你一起去。」
趙曙驚訝地張了張嘴,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示意藍煙上馬車。兩人來到皇宮時,藍煙一直陪在趙曙身邊,直到進殿時,趙曙讓藍煙在門外等他,兩人才分開。
「臣,參見皇上。」趙曙跪下行禮。
「免禮。」皇帝連忙起身扶起趙曙,一邊賠笑一邊說,「曙兒啊,朕這個做叔叔的沒做到本分啊。」
「皇上何出此言,侄子能有今日錦衣玉食的生活,全都依仗皇上啊。」趙曙欲再下跪,卻被皇帝阻攔了。
「昨日之事,朕已經知曉了,」皇帝拍著趙曙的手,嘆息著說,「太后老了,做起事來也糊塗,昨兒幸虧你去了曹瑋那兒,不然指不定鬧成哪樣呢?朕真是愧對於你,也愧對於你的父親啊……」
「皇上……」趙曙見此情景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皇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向你保證,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你放心便是。」
趙曙緩緩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便跪在地上,說出了他一直不敢說出來的話:「皇上,臣永遠是皇上的臣子,此生願意追隨皇上,但是,這皇位,臣萬萬不敢也不會參與爭奪的。」
皇帝聞此言,愣住了,兩人就這樣僵了許久之後,皇帝才開口說:「曙兒,你可是在怨朕?」
「臣不敢。」
「朕希望你敢……」皇帝嘆了口氣,說,「朕膝下無子,眾親王之間朕只看重你的品行,將來這皇位,朕……」
「皇上!」趙曙再拜,「皇上正當盛年,皇嗣一事實在不必過早擔憂。」
皇帝看著趙曙,神情十分複雜,又是過了好一會兒以後,他才笑著轉移話題:「聽太后說,你府里有一個很傲氣的姑娘啊,看到太后都敢不行禮的,不知,朕是否有幸一見啊?」
趙曙聽了這話頓時慌了,忙道:「皇上,我這丫頭也是新來的,不太懂規矩,望皇上不要見怪,回去我定好好調教。」
「無妨,」皇上笑眯眯地回答,「朕就想見識一下,不會怪罪你們的。」
「這,我這丫頭今日未……」還沒等趙曙說完,只見藍煙已經大大方方地踏門而入。
「草民拜見皇上。」藍煙只是鞠躬,並未下跪。
皇帝覺著奇怪,問:「你既是趙王爺的婢女,為何還要自稱草民呢?」
藍煙冷冷一笑:「都一樣,命如草芥,身為下賤。」
皇帝尷尬地與趙曙對視一眼,乾笑了幾聲,接著說:「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藍煙冷漠地抬起頭,直視著皇帝的眼睛。皇帝卻被驚艷到了,不僅因為藍煙的絕色容貌,更是因為她眼神中有著一般人少有的絕塵之氣,似仙亦魔,如寒冰,也如烈火。
皇帝看得出神了,旁邊的太監輕咳了幾聲,皇帝才反應過來:「額……你叫什麼名字?」
「傅藍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