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大結局之傾我一生
李艾仍然呆在楊向東的房間里,雖然房間配置很好,但那確實屬於一個純粹的男人的房間,簡單,單調,什麼都沒有。
床上甚至還有很淡的男性的味道,類似雄性激素之類的,並不算難聞,但是很清晰的味道,李艾已經簡單地洗漱過,索性就栽在床上大睡了一覺——她雖然沒有真醉,但確實有點頭暈。當年經常徹夜飲酒作樂,李艾的酒量自然不止那麼一點。
這一次,是楊向東錯信了。
可不知為什麼,李艾不想去通風報信,她總覺得,其實楊向東並不想那麼做,她寧願冒險來阻止他。
這樣稀里糊塗地想著,又稀里糊塗地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回來,正將早餐放在了旁邊的床頭柜上,還有一杯濃濃的醒酒茶。
「醒了?」見李艾睜開眼睛,楊向東仍然冷淡地打了聲招呼。
李艾點頭,扶著頭,慢慢地爬了起來。
多少還是覺得有點上頭,只是,她忍住了,沒有叫喚而已。
楊向東卻已經發現了她的蹙眉,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低沉的聲音近乎命令地說「別動」,李艾正在發怔,那個人略顯粗糙的手已經慢慢地挪到了她的太陽穴位置,不輕不緩地按起摩來。
大概是經常受傷的緣故,他的按摩手法很專業,沒一會,李艾就覺得神清氣爽,說不出的舒泰了。
她趕忙說了謝謝,望向楊向東的目光,充滿欽佩。
「吃過早餐就回房吧。」他不置可否,移開了一些,繼續道。
李艾「哦」了一聲,正想說什麼,見楊向東已經拿起桌上的手槍,好像又要出門的樣子,她趕緊問:「你去哪裡?」
楊向東瞥了她一眼。
他不過只是與她喝過一次酒,大家又不是很熟,她怎麼熱心起她的動向了?
換做以前,楊向東一定會理都不理,直接酷酷地離開,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線,也許是她初醒的慵懶太過於美麗逼人。
「有點事。」
回答了便如沒有回答一般。
李艾本來就沒指望他會理自己,這個答案,已經足夠她驚喜了。
這個冰山男,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相處吧。
楊向東還是出門了,他要向蕭蕭去拿一樣東西,昨天蕭蕭的建議,楊向東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妥協。
他並不在乎蘇瑞和莫梵亞會怎樣,自然也不在乎王儲殿下和莫梵亞的關係是不是友好,他只想留在王儲的身邊,以後,盡自己所能地保護他,帶著贖罪的心態,當然,更多的……幾乎是一種親情了。
親情,多麼奇怪的感情,他居然對一個小男生有了彷彿親情般的眷戀。可是,誰又能不喜歡他呢?
他那麼美好。
楊向東到了約定的地方,還是昨夜的那個酒吧,只是,這次是後巷,而並不是酒吧裡面。
白天酒吧的人並不多,他並不希望引人注意,而後巷人蛇混雜,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遊人,所以兩個華人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情。
蕭蕭也如約出現,穿著仍然典雅華貴,與這個陋巷格格不入。
她好整以暇地望著楊向東,仍然笑得清淡,「這就是葯,只要放一片到王儲殿下喝的水裡。別人沒有這個機會,可是,他信任你,你絕對可以做到,放心,葯本身沒有副作用,只是會讓男人失控而已。其實,這也不全是害他,他不是喜歡蘇瑞嗎?這也是成全他,不是嗎?」
楊向東懶得與蕭蕭理論這些歪理,他伸手將膠囊接了過來,就要離開。
可是,腳還沒挪,便察覺到身後的動響,他略微往後看了看,但不知為何,卻沒有動手。
反而是蕭蕭,神色一冷,提高聲音道:「把人帶出來吧。」
兩個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高大男人,綁著一臉頹喪的李艾,從巷子一側的便利店走了出來。
李艾還是沒有忍住,追蹤了楊向東。
「原來是你的小情人啊。」蕭蕭笑了笑,目光轉向楊向東,大概想看看楊向東動怒的表情。
楊向東的臉色卻根本變都沒變,好像面前的情景與自己無關一樣。
「怎麼辦,她知道你的身份了。」蕭蕭壞心思地提醒道。
這種反目成仇的場景,無論看多少次,都讓人心情愉快啊。
楊向東也不含糊,直接抬起手臂,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李艾的額頭。
李艾全身都是冷汗,神色是恐懼的,可是,目光卻執拗地沒有躲開,她咬著唇,盯著楊向東,近乎乞求道:「求你,別傷害我朋友。」
蘇瑞好不容易才獲得現在的平靜,李艾真的不希望還有其他人來打攪她的生活。
楊向東還是不言不動的模樣,可是,槍口始終對著李艾。
事已至此,就算他不將李艾滅口,蕭蕭他們也不會放過這個知情人。
而且,他憑什麼要幫她?
李艾也似乎在同時想到這個問題:她為什麼會堅信楊向東會幫她?他們並不熟,不是嗎?算來算去,好像真的只有一頓酒的交情,他們對彼此的身世往事全不知情,他從前甚至是一個冷血的殺人犯,她一定是瘋了,才想維護他,才想試圖為他掩飾。
所以,如果她真的死在了這裡,就是笨死的,蠢死的,就算到了陰曹地府,那也不能喊冤!
李艾已經認命而絕望了,她閉上眼睛,等待著那聲槍聲響起。
槍聲響了,是兩聲,而且,如啞彈一樣,並沒有多大動靜。
在原本抓住她胳膊的那兩個人,則應聲倒了下去。
李艾嚇得一抖,人都快癱軟在遞上了她睜開一點眼縫,先看了看身邊的人:他們都臉朝地上撲著,也不知是死是活。因為時間太早,遊客們還沒起床,巷子也顯得陰沉了一些,還好,沒有其他人。
李艾呆了半天,才緩緩地抬起頭,原本指向她的槍口已經移向了另外一個人。
驚愕萬分的蕭蕭。
蕭蕭好像直到現在,也沒有辦法相信楊向東的臨時倒戈,他到底吃了什麼虎豹膽,居然為了一個女人!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女人,而且,李艾根本就是斯傑的女朋友,還不是楊向東的什「你……」蕭蕭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直到背抵著冰冷的牆壁,她亦明白,自己已經退無可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知道。」楊向東居然還回答了兩個字。
「真的是為了那個女人?」蕭蕭突然氣極而笑,「你們男人的眼光還真奇怪,先一個蘇瑞是個香餑餑也就罷了,李艾這麼蠢的女人,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可看的?她被那麼多男人拋棄過,你還肯為她背叛組織?如果楊先生真的太久沒碰過女人了,你面前……」蕭蕭的笑容立刻變得嫵媚多情了起來,眼梢噙笑,燦若桃李,「不就有一個更好的嗎?」
誠然,這個時候,這個近乎魅惑的蕭蕭,卻是比一臉狼狽的李艾更有吸引力。
如果是林峰,大概匍匐在她腳邊,為她做任何事情都行。
可惜,她的面前是楊向東。
那個醜陋的刀疤男,連眼神都沒有變,只是將手指慢慢地壓向扳機。
蕭蕭的心臟都要停了,她還是第一次那麼接近死亡,上一次,她也沒擔心過莫梵亞會殺她。
可是,這一次,她知道,這個男人會動手,這個男人可不是莫梵亞,他沒有那種可悲的同情心。
就這樣結束了嗎?
這也太可笑了。
她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女,世上的男人本應該都圍著她轉,為什麼會落到今天這樣的田地,她突然怨恨了起來,就算死亡也無法讓她甘心!
「別殺她!」千鈞一髮的時候,終於回過神的李艾想也不想,高聲叫了一句。
蕭蕭到底曾是她的校友,大家相識一場,李艾是絕對不會讓她死在自己面前的。
楊向東本來已經決定動手,聞言,手腕一翻,直接將槍管擊在了蕭蕭的後頸上。他下手快而准,力氣又大,蕭蕭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直接倒了下午。
最後的畫面,就是楊向東拉著李艾,頭也不回離開時的背影。
李艾被楊向東拖著往回走,他走得很快,大步如風,李艾踉蹌著,可是,又不敢抗議什麼,到了宮門口,李艾不等他開口,連忙擺手道:「放心,我肯定不會說出去。」
一面說著,又趁著他不注意,趕緊伸手將楊向東手中的那枚膠囊搶到了手中,然後弱弱地笑道:「這個,我保管吧。」
楊向東冷淡地「嗯」了一聲,沒有拒絕,也沒有再囑咐什麼。
他就這樣信了她。
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李艾突然覺得方才被握著得手有點發燙,那許久未動過心,就像猝然被人戳了一下,疼得她打了個激靈。
到了中午的時候,李艾見到蘇瑞,她果然遵守了諾言,沒有提到楊向東隻言片語的話。她也知道,楊向東為她殺了那兩個人,只怕和那個silence也已經鬧翻了,他的處境並不好。
蘇瑞沒發現李艾的異常,只是提到了回法國的事情。
Alex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正如莫梵亞所說,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還白白讓Alex操心,不如先回法國。
莫梵亞既然知道了後面的癥結所在,他總能找到辦法幫Alex。
將這個意願轉達給Alex,Alex也沒有挽留,他是希望蘇瑞能遠離這一切的,只是在送他們離開的時候,Alex還是異常悵惘,反而是蘇瑞給了他一個擁抱,微笑道:「還會再見了。」
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要有心,總有辦法見面。
Alex點頭。
李艾則下意識地望Alex身後望了一眼,她沒有看見楊向東,一向與Alex形影不離的楊向東,彷彿一夕間消失了一般。
而Alex也對那個人的動向絕口不提。
李艾帶著滿腹的疑問,和蘇瑞他們一起回了法國,離開動蕩不安的密祜,法國的環境相對平靜了許多。
上官雅芯再次見到蘇瑞,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麼敵意了,只是,態度還是不冷不熱的,不過,重新看到樂樂,上官雅芯卻是真的開心。
蘇瑞也聽取了莫梵亞的建議,會定期去醫院取葯,也會做適當的化療,不過,這個時候,化療其實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而且疼得厲害,她盡量不表現出來,可是莫梵亞每次握住她漸漸冰冷的手,還是有種感同身受的疼痛。他總是小心地呵護著她,既然在這點上他替代不了她,其他的事情,莫梵亞總是希望能給她最好的一切。
復婚的話題,他們誰也沒有提,因為,這個話題實在已無足輕重。
他只要陪著她,只要她還在他的身邊,可以一起分享,一起分擔,也就夠了,以至於到了後來,莫梵亞漸漸忘記了自己想要什麼,他只想知道,她想要什麼。
這個時候,李艾自然也知道了蘇瑞的情況,不知道偷偷地哭過多少場,只有樂樂還懵懂不知,只當媽媽是生病了,可是生了什麼病,他卻不了解。
不過,饒是如此,蘇瑞的臉色反而越來越好,除了去醫院,她就會和樂樂、李艾一起出去散步,莫梵亞則兌現了他的諾言:查出到底是哪些人對Alex不利。
其實幕後已經很清楚了:莫博石。
除了莫博石,再也沒有其他的可能,果然,那件事之後,莫博石依靠他在silenc積攢的影響力,又重新聚集了一些人,而他的第一個措施,便是搞定密祜的事情。
只要這件事順利,他就能樹立相應的權威,到時候,重新回到組織並且依靠莫梵亞的關係佔據上位,並不是什麼難事。
莫梵亞還沒想到怎麼去處理這件事,密祜那邊卻傳來一個消息。
楊向東叛變了。
原來他是silence里的一員!
密祜那邊已經下了通緝令,可是,楊向東潛逃了,據說這還是安雅發現的,安雅說,她在楊向東的房間里找到了一張白色的S磁卡。
再後來,楊向東重新回到了莫博石身邊,他是怎麼重新取信於莫博石的,就不太清楚了,反正莫梵亞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楊向東已經站在了莫博石的身後。
三月。巴黎。露天茶館。
法國明媚而多情的陽光下,父子兩尚能心平氣和地飲茶。
許久沒見的兩個男人,靠著左岸的欄杆,河水清幽,莫博石問:「你媽媽最近還好嗎?」
「很好。她已經忘記你這個人了。」莫梵亞淡淡道。
這是實情。
上官雅芯確實不怎麼聰明,可是直來直去的人,往往更容易獲得快樂。她很清楚自己能拿到什麼,需要放棄什麼。
「我知道你利用黑夫人,從我軟禁你的地方逃了出來,可是,你反而侵佔了她的一切,實在有點過分,那個女人,是真的愛你。」莫梵亞淡淡道。
當初英國那邊出事了之後,黑夫人找到了莫博石的位置,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將這個男人救了出來。
她以為,這樣就是結束了。
S將自己慢慢消亡,男人迷途知返,她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
那個時候,莫博石已經是一無所有,他的一切早被莫梵亞剝奪了,可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能騙得黑夫人將名下的產業轉到了他的名下,然後,再利用黑夫人的基礎,重新介入了進來。
這也莫梵亞勸秀一去看看母親的原因。
他的母親,一輩子為了一個男人,賭氣到最後,還是失去了一切。——倘若再失去兒子的諒解,該有多難過?
果然,對於莫梵亞的職責,莫博石沒有反駁,因為,這是實情。
「我並不會待她不好,事實上,我是打算娶她的,是她自己走了。」莫博石的神色有點自嘲,「也許你不會信,可是這些年,我只愛過這一個女人。」
只愛過一個女人,卻也是他傷得最徹底,利用得最徹底的人。
這樣的愛,未免可怕。
莫梵亞冷笑,什麼都不想說。
然後,他看見了楊向東。
乍見到他的時候,莫梵亞也覺得吃驚,可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背叛與變動,所以,莫梵亞只是向他點了點頭,什麼都沒問。
這次會面,本來只是閑話家常,起因,不過是因為莫梵亞重新開始介入了,便好像對戰雙方的見面儀式一樣。
一杯茶喝完,就各奔東西。
可是,莫梵亞也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莫博石。
又過了不久,聽說silence出現了內亂。似乎是密祜的那起軍火買賣出現了紕漏,雙方一言不合,各有損傷。
莫博石被流彈射中,楊向東亦是,那場內亂的真實情況,好像十八年前的那次滅口一樣,真相不明。
唯一能肯定的,莫博石身上的子彈,似乎來自楊向東的槍口。
遙遠的地方,密祜王儲將手中的酒傾向海水,神色悲愴而平靜。
他對著蒼茫的碧空,輕聲說:「你兌現了你對我的承諾,我原諒你。」
安雅遠遠地站著,注視著面前唯美而憂傷的一幕,她卻想對另外一個人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上窮碧落下黃泉,不能原諒。所以,她會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如果在密祜幫何曉航,是斯冠群給她的最後命令,她會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直到生命的盡頭。——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與他是始終有聯繫的。
後來的後來,安雅作為密祜第二位最受國民愛戴的華人女性,在國務卿的位置上做到了最後,有過無數成就,無數讓人津津樂道的傳奇,是國王的左膀右臂,且終身未嫁。
當然,那也是后話。
蘇瑞的氣色越來越紅,情況卻越來越糟糕,好像身體是突然垮掉似的,先是不能吃很多東西,吃什麼吐什麼,雖然每次她都勉力吃進去了,可是,莫梵亞還是很多次看見她在洗手間里嘔吐的聲音。
他知道她不希望身邊的人為她擔心,可是,他又不得不用她的擔心逼著她吃。
藥量還在逐步增加,所有的醫生都已束手無策,大家都在做著常規的治療。
樂樂已經開學了,他只知道媽媽會經常在醫院住幾天,可是媽媽一直笑眯眯的樣子,他時而不安,時而又覺得安心。
莫梵亞已經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只是陪著她,甚至晚上都無法閉眼,唯恐自己睡一會,就會少一會與她在一起的時間,現在想來,他竟然浪費了那麼多機會,為了所謂的事業或者前途,可是,在生命面前,這一切,都變得枉然而可笑。
蘇瑞常常在夜晚驚醒,看著躺在自己身後,小心翼翼摟著自己的男子,看著他如畫的眉眼,心中湧出的情感是完滿的,沒有患得患失,沒有悸痛,就好像冬日的暖陽,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下的感覺。
到後來,大概連去醫院定期檢查的活動也被取消了,她現在只是按時吃藥,化療太累,她已經吃不消。蘇瑞突然想回去看看父母的墓,這個要求,莫梵亞不能拒絕,而且,在最後的時間裡,她並不希望樂樂在身邊。
不然,樂樂看著該有多心疼。
李艾也不打算在法國客居了,她陪蘇瑞一起回國,回去之前,聽安雅說,Alex最近的情況也不太好,法國離密祜很近,思忖再三,蘇瑞還是想去再去見見Alex。
莫梵亞交代了一堆,才許她上路。
只去兩天就回,他確實該給她一點自由的空間,而且,還有李艾在身邊。樂樂也需要人照顧。
而李艾也堅持要去的原因,一方面,是為了陪蘇瑞,另一個原因,卻是——
「聽說楊向東後來被送回密祜安葬。」李艾說。
「楊向東?」蘇瑞訝然。
對那個人,蘇瑞是沒有多深的印象的,雖然聽說他的事情后,免不了唏噓一番,可是,專程去弔唁的心情,卻決計沒有。
他從不與她們說話,李艾與他也應該沒什麼交情吧。
「嗯。」李艾並不解釋,只是望著窗外的疊疊白雲,低聲道:「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明明沒有多少交集,明明完全不了解對方,明明知道他是個壞人,可是,在他離開的這些日子,她卻發現,自己對他的喜歡,竟然日漸深刻,也許在小巷子,他拉著她的手,大步離開時,那濡濕手心的汗,是淬毒的慢性葯。她在不知不覺中毒,可等她意識到的時候,那個下毒的人,已經不在。
蘇瑞久久地望著她,李艾的表情宛如夢囈,帶著淡淡的自嘲而深深的憂愁,美麗而哀傷。
她什麼都沒問。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真是……無稽得很。
無稽而奇妙,讓多少人飛蛾撲火,終至萬劫不復。
到了密祜,蘇瑞才知道,Alex已經把自己關在房子里許多天了,這個情況讓蘇瑞愣了愣,旁邊的女官還在解釋說殿下不肯見人,蘇瑞根本沒聽她說完,已經拿過鑰匙,直接闖了進去。
她反身合上門,屋裡沒有點燈,光線暗得很,蘇瑞小心地繞過前面的障礙,慢慢地走到正抱膝坐在地上的那個人面前。
真是的,明明就要成為一國之君了,肩膀上有那麼重的任務,怎麼還可以這樣耍小孩子脾氣?
她蹲下來,說,「我來了。你不起來迎接嗎?」
她上次離開的時候,說還會有見面的機會,現在,她兌現了她的諾言。
Alex抬起頭來看她,神情是歡喜的,但是,更多是仍然是淡淡的哀傷。
「因為楊向東?」蘇瑞問。
她已經隱約聽到了一些。
「Alex,你不能繼續這樣了,還有那麼多關心你的人,難道你一概不管了嗎?」
他如果一直是這個樣子,讓她如何放心?
Alex卻在此時微笑了起來,並無外界所擔憂的消沉,「別擔心我,我只是想讓自己從那段往事里走出來。」說著,他拿起身邊的遙控,打開了前方的投影儀。
在他們面前,是一則古舊的新聞。
走私,劫持,交火,以及事發后的現場。
那件事的新聞。
這幾天,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逼著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到了現在,Alex強迫自己心平氣和,一眼不眨地將整個事件全部看完。
他需要過自己這一關,而這一關,沒有人能幫他。
可是,到了最後一幕,他始終無法堅持,他總是會想到親眼看到父母遺體的那一幕,那時突然墜入冰窟黑暗的恐懼感,幾乎伴隨了他的一生。
蘇瑞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挨著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了他的旁邊,然後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握緊,「我們一起看。」
前面的故事很快過了一遍,等那堪稱屠殺的行為結束后,鏡頭掃向船艙現場,蘇瑞察覺到Alex的手指突然縮緊,她不動聲色,只是更近地挨著他,同樣很緊很緊地反握著他,她能感覺到他變得粗重的呼吸,還有陡然變低的體溫。
Alex幾乎要顫抖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按下暫停鍵,蘇瑞卻及時地用另一隻手阻止了他,投影儀上,各式各樣的聲音仍然響個不停,她轉過頭,望著他幾乎慌亂而迷失的臉,突然側過臉,吻在他蒼白的唇上。
花瓣般甜蜜的芬芳,淺嘗輒止的味道,她的身體也是冷的,可有什麼東西,又是如此炙熱,那是天長地久的羈絆,甚至能夠逾越瀕死的魂靈。
他安靜下來。
分崩離析的世界,突然變得無比清明。他的執念,對失去的執念,對她的執念,反而在那一吻里,突然釋然。
他抱著她,終於哭了出來,異常傷心,如一個孩子。
蘇瑞在第二天離開。
Alex站在機場,大風簌簌,風捲起他的衣領,遮住了他的一半容顏,可是蘇瑞從飛機上往下望的時候,他依舊如琢如磨,是從童話里走出來的最純美的王子。
那是Alex與蘇瑞的永別。
後來,李艾常常會過來看看楊向東的墓,偶爾,也會去拜訪Alex,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國王了。她在一個秋天的黃昏發現了他的秘密,她推開宮廷深處、那間平時被鎖的很深的門,不小心按下門口那枚按鈕,然後,她看見了蘇瑞,沐浴在迷離的燈光下,三維的全息影像,栩栩如生。
微笑如昨。
蘇瑞沒有回法國,而是直接從密祜轉機,回到了故鄉。
莫梵亞知道后,著實懊惱了一番: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還這樣亂跑,這不是讓人操心嗎?
「就是提前見一見爸媽,你遲些時候過來就好。」蘇瑞在電話那頭不住地道歉。
莫梵亞想了想,將行程改在了兩天後。
——他已經答應樂樂,明天晚上參加家長會。
蘇瑞和李艾回去的當晚,就是商天南的婚禮,既然趕了這個巧,沒有理由不去參加。
李艾從密祜回來后,情緒也很低迷,所以,今晚,大家什麼都不要想,只是過去祝福,順便狂歡。
時光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只是左岸的酒吧已經被改成了茶餐廳。
拜祭完父母,她們便興緻勃勃地買化妝品,買禮服,做頭髮。
蘇瑞這段時間已經瘦了很多,不過,反而變得明麗了,光彩照人,當她和李艾一起出現在舞廳的時候,她的光芒,竟然將李艾也比了下去。
李艾迎著眾人複雜的目光,大步走到了新郎新娘的面前,伸出手,落落大方地說:「恭喜。」
商天南在經過這段時間的頹敗后,也不復當初青年才俊的模樣,但是眉宇間沉澱了許多,倒像一個可靠的男人了,他身邊的女子不算特別美麗,也許連李艾的一半姿色都談不上,但勝在溫婉動人,很討喜的長相,便是李艾,也忍不住在第一眼就喜歡上她。
「謝謝。」她和氣地與李艾握手,笑起來很美,商天南轉頭看著自己的新娘,目光中亦是難得的寵溺。
也許,每個男人最後都會遇見一個鍾情一生的女子,只是對商天南而已,那個女人不是她而已。
蘇瑞看著從禮台上折回的李艾,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要緊吧?」她關切地問。
李艾搖頭,「沒感覺了。」
是真的沒感覺了,參加前夫的婚禮,原來也就這麼一回事,他們同行的日子已經結束了,現在,各在各的旅途中,如果重逢,請點頭微笑,然後,依舊各自的路。
蘇瑞這才安下心來,目光往門口一轉,突然促狹而驚喜地提醒李艾,「看,誰來了。」
李艾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卻看到了一個決計沒有想到的人。
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的斯傑。
一身黑色西裝,身材高挑,英俊得彷彿從圖畫里走出來的少男,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地,緩緩地,停在了李艾的面前。
全場寂靜,還有倒吸氣的聲音。
斯傑單膝跪地,將玫瑰花舉過頭頂,另一隻手,則打開了黑色絲絨的錦盒,鑽戒在燈光下燦若朝霞。
「嫁給我吧。我已經反省過自己,也會在音樂學院完成學業,畢業后,我會成為職業的音樂人,我會給你買一棟房子,我們會生兩個孩子,還會養一條狗,所以,嫁給我吧。」
李艾愣住。
她並沒有馬上將戒指接過來,而是垂眸,淺笑道:「怎麼辦,我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斯傑先是一怔,然後問:「那個人在哪?」
「已經不在了。」李艾自己都覺得很可笑。
斯傑並未有絲毫猶豫,反而將戒指舉得更高,「那就嫁給那個仍然留下來的我。」
周圍起鬨的聲音四起,商天南也安靜地看著面前的那一幕,心底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又自嘲地笑了過去,手握緊身邊的新娘。
蘇瑞則站遠了一些,她幾乎快退到門外,往角落瞥去的時候,卻驚異地發現,黑夫人和秀一也在,看兩人的表情,似乎已經得到和解。
只是秀一偶爾還是有鬧彆扭的樣子,不過,只要在一起,彆扭都會覺得無比溫馨。
而鎂光燈下,求婚的男人,與被求婚的女人,仍然是全場的焦點。
蘇瑞噙著笑,讓自己隱身在不被注目的角落,耳側是音樂悠悠,漸漸的,變成了一個極熟悉的曲調,那曲saxphone。
男人走到面前,鞠躬,伸出一隻手,「可以嗎?」
她唇角輕揚,提著裙擺,也優雅地回了一禮,「榮幸之極。」
他的手環住她的腰,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舞步輕緩,燈光於是變成星光,腳下踩著的地方,是浩瀚的夜,最美麗的夜。
而她是那片夜裡最美麗的生靈,彷彿將生命全部綻放,讓這漫天星空全部黯然失色。
……
若是情未凍,請跟我,哼這幽幽的saxophome
於今晚柔柔的想我入夢中
……
Ihaveadatewithspring
救護車的呼嘯聲劃破了長街。
李艾哭得妝容全部花了,直到蘇瑞被送進了急診室,她才想起什麼,將紙條給他,說:「蘇瑞曾囑咐我,如果能再見到你,就把這個交給你。」
修長的手指接過紙條,打開,卻是一段寫得極隨意的簡訊,隨意得就好像明天她就會打電話過來追問:「喂喂,看見我給你的留言了嗎?」
他很仔細地看完,然後將紙條折起來,說:「謝謝。」
手術室的燈在此時熄滅。
他抬頭看了一眼,卻並沒有走過去,而是徑直轉身,離開,與匆忙趕到的斯傑堪堪錯過,消失在沉凝的黑暗裡。
而那張紙條,李艾已經看過,她能背出裡面的每一個字。
「如果我先你而去,請幫我看所有我沒見過的風景,請幫我嘗遍這世上所有的美食,請幫我親吻每個可愛的人,請為我見證樂樂的成長,看著他畢業結婚生子,請活得比兩個我的年紀還要久。請記住那些永遠不會消弭的愛,因為存在,所有永恆。」
無論她在或者不在,忘記或者沒忘記,變亦或者沒變,愛始終在最開始的地方,用永恆的姿態,絕美傾城。
那是李艾最後一次見到斯冠群。
……
兩天後,莫梵亞趕來了。
他在上飛機的時候,接到了李艾的電話。
從機場走出來的時候,飛沙太大,沙粒迷住了他的眼,手插在風衣的兜里,卻始終無法拿出來去揉眼睛,只是任由眼睛澀到發疼。
半空中,不知從哪裡飄出來的老歌,悠蕩空曠,順著風,斷斷續續地飄了來。
……
你說吧,要我等多久
把一生給你,夠不夠?
背離了冥冥中的所有
離亂中,日月依舊
告訴我,你要去多久
用一生等你,夠不夠
……
前世天註定悲與喜風雨里奔波著
如今已蒼桑的你
那去了的、斷了的、碎了的何止是一段兒女情
所以生命的傳說里
因為你已變得如此的美麗
就讓我知道他知道天知道地知道你的心
當我再次看到你,在古老的夢裡
落滿山黃花、朝露映綵衣
我再次看到你,在愛的故事裡
起陣陣煙波你往那裡去?
……
莫梵亞抬起頭,朔風拂面,淚水在眼眶裡蘊了許久,卻只化成了唇邊流雲般的微笑,天空遼闊無邊,如此寂寞,可是色彩卻依舊鮮嫩而繽紛。
……
……
你說吧要我等多久
把一生給你夠不夠
告訴我你要去多久
用一生等你
——
夠不夠?
(全文完)
…沒有番外。沒有續篇。如果意猶未盡,推薦小十新作《素醫夜行:總裁極致寵溺》。寵文,不虐,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