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規矩

?「唉，湘娃子啊，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這些高人都是來來往往居無定所，有幾個能長久的待在這裡的，」趙大爺無奈道，「而且即便他們有人願意落腳在這兒，也不會管這些事兒，他們也忙啊。」

湘兒還是不明白。

趙春陽解釋道：「修士為了突破時間多用在了閉關修鍊和尋找機緣上，為人處世也是自掃門前雪，只要沒有打擾到他們修鍊，是沒有人願意出來管這些事的。」

「這也太自私了，」湘兒嘟著道，「我在家的時候，父親最喜歡說在其位謀其政，不能尸位素餐，修士們這麼大的能耐為什麼都不願意幫幫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那修鍊還有什麼意義？」

趙春陽笑了，摸了摸她的腦袋：「湘兒是個好孩子。」

可是問題就是從來沒有人要求過修士應該肩負起什麼樣的責任，所以很多人就認為不斷修鍊，追求永無止境的壽元是他們唯一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可以不擇手段，可以罔滅情慾道德。

即便初入大道時有過湘兒這樣的想法，在長久的修鍊途中也就漸漸的磨平了磨沒了。畢竟他們的生命是長久的，而凡人不是。當死亡成了司空見慣，公平正義似乎就失去了重量。

突然受到誇獎的湘兒有點受寵若驚，激動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這裡沒有官府嗎？」沈星珞問道。

既然是普通百姓的事情自然有他們的解決之道，天然城的修士不會過問這些在他們眼中猶如螻蟻的凡人日常，但普通人還是會譴責唾棄這樣不道德的行為，就像趙大爺和趙大娘一樣。

「沒有，誰敢在這裡設置官府，這不是跟城裡的仙人長老作對嗎？」趙大爺道。

天然城內設有長老盟，由各大門派派遣金丹長老前來坐鎮，禁止城內發生修士打架鬥毆。至於那些天然城內的普通百姓，只要沒有打擾到他們修鍊，不礙著他們的眼就行了。

沈星珞道：「這樣一來，城裡的規矩就是規上不規下，若是你們無故被欺負怎麼辦？」

趙大爺呵呵笑道：「索性還是好人多，能來天然城住的都是有點兒靠山的，大家關起門來各過各的，也沒什麼。」

「那那個什麼掉錢眼兒里的人還敢那麼跋扈？」湘兒嘟著嘴。

「傻孩子，這人哪分三六九等，這靠山的大小也分三六九啊。」趙大爺道。

這話說的就有些深了，湘兒聽得似懂非懂。

趙大爺見湘兒露出不解的神色，自嘲的一笑：「你還是個孩子，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趙春陽已經上好了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爹，她是孩子，又不是傻子，您跟她講這些是她的福氣。」

修士一生從踏入道途的那一日起，所有的時間不是在閉關修鍊就是在尋找機緣，很少與人打交道，所以於人情世故上反而不如人生只有短短數十年的普通人。

而趙春陽一向認為，不入世，不解世中事，就無法真正的看透世情，從而做到正確的斬斷紅塵羈絆。

正如他自己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作為一名普通的男子生活在趙大爺家，給老兩口養老送終，這何嘗不是一種歷練？他逼著沈星珞在城內支算命攤子，聽人家長里短，幫人消災解難，何嘗又不是另一種入世修鍊。

「師兄你說如果由長老出面在城內設置府衙，專門管理幫助這些人怎樣？」沈星珞道。

趙春陽眸光一閃，看著沈星珞意味深長的笑道：「這是個很好的主意，師妹真聰明。」

一大一小相視而笑，那笑容中好像包含了許多無法言明的東西，讓湘兒有些瞭然又有些不知所然。

百年後，當由玄霄門一手扶持的府衙取代長老盟，徹底掌控了天然城后，湘兒回憶起今日這一幕，突然就覺得狐狸果然是天生的，無論大小都狡猾的很啊。

趙氏夫婦很熱情，一個勁兒的讓沈星珞和湘兒今晚一定要住在這裡。

湘兒看了看小的站在門口就可以一覽無餘的趙家，腹誹：能睡哪兒啊，不會是阿黑的窩吧。

「爹娘，這就不用你們操心了，你們趕緊去吃飯吧。」趙春陽催著兩熱心過度的人去廚房。

老兩口一走，沈星珞也就帶著湘兒一起告辭。

「照顧好湘兒。」趙春陽有些不習慣的叮囑。

沈星珞拍拍胸脯微微有些自豪：「放心吧師兄，我會是個好師姐的。」

兩人走出老遠，回頭才看到趙春陽把醫館的門板一個一個的裝好，回屋內關門。

「二師兄真是個奇怪的人。」湘兒道。

「哦，怎麼說？」

「你看，門裡修鍊到金丹的師兄師姐們恨不得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修鍊上，爭取早日突破元嬰，成為一方之主。可是二師兄不僅不著急反而還跑到市井中與凡人同住，這不是浪費時間嗎？」湘兒道。

沈星珞不自然的笑了：「如果這麼說的話，二師兄確實與眾不同。」

她想起她小時候也問過趙春陽這個問題，當時趙春陽是怎麼回答來著。

「因為我覺得我們現在修鍊的目標有問題，你想想，我們修鍊是為了追求更大的力量，獲取更長久的壽元，可是擁有了這些之後呢？我們不需要吃飯，不需要喝水，連睡覺都是多餘，這樣的人生枯燥而乏味，活的再久也是日復一日，又有什麼意思？」

所以他想入世，他要參與更多的生命當中去，體味更多的精彩和不可能，而不是每天閉眼修鍊，尋寶打架，還自命是與天斗，其樂無窮。

這些話沈星珞當時聽不明白，現在還是不大明白，按照二師兄的說法，那就是修鍊無用，那他為什麼還要那麼刻苦努力的修鍊，才五百多歲就能夠結丹。

他的做法與他的說法明顯互相矛盾，這不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嘛。

這話當然不能跟小師妹講，作為一個合格的好師妹，她還要幫助師兄維持他那偽善的面孔。但是也不能不說，萬一哪日師妹被他這心口不一的論調給忽悠了，一個想不開回家成親生子，那多悲催。

「湘兒啊，你要記著，這人啊，你不要聽他怎麼說，一定要看怎麼做？」

湘兒似懂非懂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