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斷
神之身?魔君從前是神界的人……
「你是神?」魔君南逍披散著的長發隨風而動,鳳眸冷峻,瞳仁瞬間變得血紅,狠厲急欲噬人,「太清,我早就說過,絕不會與神族為敵。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白袂眼見開山大斧攻到跟前,拼盡全力挺劍相對。兩件絕世神兵相碰,九州雷鳴,山河共嘯。
眾人似是從未見過這樣的魔君,嚇得渾身發抖。
失去理智的魔君步步緊逼,招式呆木而又急燥。然則對方畢竟是活了幾十萬年的,僅三斧便將白袂打倒在地。
意識越來越模糊,白袂似乎能感覺到魂魄正在慢慢消散。那種一點一滴抽走記憶的感覺。
在漫天紫色的魂絲中,隱約傳來一聲龍吟。
騰龍破空,直衝九霄。
那天,一條並不在離恨天神冊中的龍大鬧魔宮。血雨瀰漫在天界上境,天帝震怒,派司法天神徹查此事。
後來她才知道,上古神族大都是神魔同體。十萬年前的南逍帝君,今日的魔界之主,大概也是這般了吧。
越高的天分,便越能激發血統中的魔性。南逍是,白袂亦是。
但當時的白袂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她提著誅仙劍,渾身血跡地倒在玉山腳下。眾人連忙急救,方才悠悠醒轉。
「你一個人冒冒失失地跑去魔界,是不要命了嗎?」溫翠眉見白袂這般模樣,直氣了個柳眉倒豎,「就為了那個沒良心的小子?」
白袂少不得陪笑道:「有諾在先,不敢忘懷。」
溫翠眉別過頭去,精緻的五官下容色黯淡。上次在祈天台是為爺爺,這一次又是在給誰哀嘆呢?翠姨美起來,當真艷過那曼殊沙華。
「我看那小子半點也不念及你的情。正在同雲師侄大吵大鬧,嚷著要去找魔界公主。」雲霧山掌門淡淡地插口道。
白袂也不答言,站起身,冷著臉推開房門。
「陛下,魔界妖女是要害您,如果您一直呆在那裡,是會魂飛魄散的。」雲曄對端木陽跪地相求,然而對方還是不為所動。
端木陽已經換回了人間帝王的明黃色袍服。只可惜溫潤如玉的性情是再也回不來了。
「陛下,這又是何苦呢?」白袂容色未整,髮絲凌亂,傷口猶自淌著血。但少有的楚楚可憐並沒有打動天子的心。
端木陽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瘋了?」
「我是瘋了。你知道嗎?太皇太后前日剛剛亡故,已經下葬了。」白袂面無表情地搖動著乾澀的唇舌,淡淡地說道。
「你說什麼?皇祖母薨了……」
「孫兒不孝,枉自為君,竟不能為您送終。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又是血紅色的眸子。白袂知道,這個人,已經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皇帝哥哥了。
「你知道嗎?」端木陽邪魅地一笑,抓過酒罈子摔在白袂面前,「我曾無數次幻想著你會來救我……你會來救我,可是你沒來。我在雪地里罰跪的時候你沒來,關在仙牢里挨餓的時候你沒來。我愛你,但卻得不到一點回報。白袂你捫心自問,你愛過我嗎?」
「不……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你從沒愛過任何人,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真到我遇見了魅兒,我的人生全然不同了。她是那麼乾淨,那麼單純。」
「你為什麼要破壞我的美夢?你給不了的,也不允許別人……」
「夠了。」白袂負氣般地一掌劈在地下,拂袖而去。
一心想著付出,卻沒有弄清對方真正需要的東西。就像爺爺和翠姨,她與端木陽終究是要走到盡頭了。
魅兒,袂兒,他口中那個象徵著親密無間的稱呼終究是換了風水。
當斷不斷,必成禍根。早在八年前決定退出的時候,她亦不該那般拖泥帶水。
「國師……陛下的魂魄剛剛歸位,會有諸多不適。神智不清也是正常的,請您切莫放在心上。」雲曄憂心忡忡,不知先顧哪一頭的好,思前想後還是追上了白袂。
白袂站在玉山斷思崖邊,張開雙臂,任由海風吹打。
「你知道這裡為什麼要叫斷思崖嗎?修仙之人,只有摒棄紅塵俗念,才能得道飛升。傳說天界四帝君在此菩提樹下結拜。太上忘情,共扶天道,普濟萬物。」
「白姑娘……」
「陛下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且讓他歇著吧。我沒有事,你去吧。別誤了抽籤的時辰。」白袂溫言道。
許是先前心中糾纏的時間久了,一時之間大痛,便沒了那麼多的輾轉反側。這位素日滴酒不沾的冷情仙子終於躺在樹下淺酌了幾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位仙子。」
一剎那,兩生花開,歲月靜好,艷了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