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夕之變
沐宛白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本來雖不富裕卻平靜如水的生活,在一夕之間全部化為夢幻泡影。
冬日飄雪的深夜,古樸簡單的沐府之外圍了三圈官兵,家中只有沐宛白和唯一的女僕素蘭,兩人害怕地躲在房內,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姐,老爺還沒回來!我們該怎麼辦啊?」素蘭十分著急,說話卻不敢大聲。
「蘭姨,別急。」沐宛白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然而十四歲的她,又能冷靜到哪裡去?「爹爹應該快回來了,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有什麼事,待他回來再做定奪。」
冷月之下,小小的沐府庭院之中,枯敗的枝條投影在地面上,顯得更加蕭索肅殺。天過三更,沐府大門被敲響。
素蘭只能斗膽前去開門,結果門栓剛一抽開,門扉便被兩人從外面猛力向內一推,為首的官爺身穿鎧甲,在月光照耀之下,更散發出濃厚的寒氣。
「大……大人……」素蘭被這樣一震,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這……」
「打擾了,」官爺卻沒有粗魯直接衝進來,而是慢慢跨過門檻,站在門內,沉聲說道,「沐大人在朝中被人彈劾他在科舉試官任職期間收受賄賂,但沐大人死不認罪,在大殿之上觸柱而亡,末將奉皇上之命,前來抄收沐府,搜集證據,但家產只能充公。」
素蘭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木然地流著眼淚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房內的沐宛白早已銀牙緊咬眉頭緊鎖,雙拳緊握,淚流滿面。
「這位,可是沐小姐?」官爺還未來得及搜索到沐宛白的房間,沐宛白自己開了門,走了出來。
「是,」沐宛白已經擦拭掉眼淚,面色堅忍,「我沐家人丁稀少,除了家父和我,只有素蘭一個侍女,房內再無他人。所謂家產也不過是這三間瓦房,再無其他,請大人隨意搜隨意收。」
「沐小姐,」官爺見沐宛白這通身的氣概竟不像是這樣普通人家的小姐,頓時也肅然起敬起來,「皇上感念沐大人觸柱氣節,特赦沐家家族無罪,但受賄之事還在調查,能否還沐大人清白尚無定論,望小姐節哀順變。」
「我父親現在人在何處?」沐宛白的聲音都在顫抖,臉上卻還是極力保持著一副沉著的樣子。
「沐大人……現在還在太醫院的冰窖之中,」男子聲音又低了一層,「至於何時能送回,還要聽憑上意。」
「大人,」沐宛白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淚如泉湧,但還是儘力克制著,對著來人說道,「謝謝您來告訴我這麼多,敢問大人高姓大名?」
「末將不足掛齒,還望姑娘不要記恨。」男子頓了頓,只是沖著沐宛白一抱拳,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招呼著抄家完畢的官兵,整隊離開。
待到小院重歸寧靜,沐宛白才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素蘭像是聽到哭聲回魂了一般,趕緊趕到沐宛白身邊,抱著瘦弱的小姑娘,兩人哭作一處。
「淼淼!出什麼事了!」此時,沐府門口出現了一位翩翩少年,「一直聽到聲響,怎麼弄成這樣!」少年快步走進院落,看著沐府的滿目瘡痍,焦急問道。
「……阿離哥哥,我爹……我爹他……」沐宛白抬起眼眸,看清來人之後,哭得更是傷心了,原來這位翩翩少年,就是居住在對街的段府公子,段離。
「先起來!」段離兩步跨到沐宛白和素蘭眼前,一把拽起兩人,「有什麼事,回屋再說。」
冬日的天色亮的晚,此時已經黎明破曉了,卻還是昏暗一片。段離帶著一老一少兩位女子進了正屋后,才發現這小小的沐府已經被裡裡外外翻了個底朝天。
「沐叔叔呢?」段離十分焦急,額頭已經沁出汗朱,快速問道。
誰知一提到沐清風,素蘭反而先崩潰大哭,拉著段離的衣袖,斷斷續續哭道:「少爺!我們家老爺他!他已經遇害了!小姐還這麼小,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沐宛白見到素蘭如此難過,自己心內更是煎熬,扶住素蘭,泣道:「蘭姨,你別這樣,」沐宛白也深知素蘭年紀已大,禁不起如此折騰,反而撫慰她,「事已至此,我們更要保重身體,才能為我爹討回公道!」
沐宛白抬頭看著段離,說道:「剛剛有個官爺帶了官兵來抄家,說我父親被人彈劾,在科舉試官的任上收受賄賂營私舞弊,我父親兩袖清風豈會做這種不齒之事!當場一怒觸柱而亡了……」說罷,掩袖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