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保命
見蔣何鳳不語,安閱明解釋道:「那個內應是照料龍絕簫起居的宮人,進出龍絕簫身邊很是方便。她拿到圖紙時正是龍絕簫為長公主下葬之時,趁著一團混亂,她出了行宮將圖交給了皇上,第二天我們就出發來玉屏山了。」
蔣何鳳注視著安閱明,有些惋惜的道:「如此重要的圖輕易就讓你們得到了,一向聰明過人的董紫楓就沒懷疑其中有詐嗎?」
安閱明有些吃驚,費亦塵卻憤然道:「那內應是我月澤國人,一向對我們忠心耿耿,怎麼會有詐?」
蔣何鳳搖頭道:「我不是說你們的內應有詐,而是這張圖……」
安閱明打斷蔣何鳳道:「這張圖是真的,上面註明的各個地點和我們一路所見的絲毫不差。」
「我也沒說圖是假的。」蔣何鳳嘆息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們會這麼容易的到了玉屏山,一路上連個攔截的人都沒有?進了山又為什麼這麼湊巧的遇上雪崩?這些你們都沒想過嗎?」
阿春心思縝密,忍不住驚叫出聲:「難道這雪崩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蔣何鳳失笑:「雪崩怎能刻意安排?不過是我們早知道玉屏山將有異象,任何人都不能上山而已。」
三人面色慘白,安閱明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麼說我們是來送死的?」
蔣何鳳不語,蹲下身子小心的邊拔除董紫楓身上的金針。全數拔完后才站起身道:「他先前練了靈蛇掌,毒性侵入了心脈,幸虧這半年來一直昏睡,毒性才沒有蔓延。要逼出毒素需要很長時間,這裡條件太簡陋,要想辦法將他弄下山才能治療。」
阿春哭喪著臉道:「到處都是巡山的官兵,皇上昏迷不醒,這樣子怎能下山?」
蔣何鳳沉吟了一下道:「我有辦法。」
蘇木淮連連點頭:「臣等一定不負皇后所託!」
蔣何鳳正色道:「不管能不能拿到東西,保命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蘇木淮和眾人萬沒料到蔣何鳳會這麼說,一時間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蔣何鳳拿出隨身的包袱,掏出幾個藥瓶來:「山中多野獸,你們要小心。草藥旁毒物也多,這幾瓶是創傷葯和解毒藥,你們拿好了。每個月逢五,你們派個人去山下的山神廟,將探得的消息壓在山神塑像下面,我會派人去取。」
蘇木淮一一應了,領著眾人辭別蔣何鳳,上山「採藥」去。待他們走的看不見了,蔣何鳳轉身順著另一條路上了山。記憶中通往山上住了十餘年的木屋的路還在,但是木屋已經在雪崩中被覆蓋的杳無蹤跡。繞過一座小山丘,面前出現了熟悉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蜿蜒著往山下流去。蔣何鳳順流而下,在一個拐彎處找到了那條羊腸小道。這是她和兄弟們為了下山方便,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條便道,便道盡頭是一座陡峭的懸崖,山崖下有一個深谷,從那個深谷走出去,半日之內就能到達山下的玉屏鎮。再次檢視了一下四周,確定這裡沒人發現,蔣何鳳悄悄的循來路下到山腰去了。
入夜不久,蔣何鳳來到山坑邊,正打算躍入坑中,耳旁傳來一陣沉悶的踢踏聲,彷彿有很多人正悄悄的往這邊移來。蔣何鳳縱身躍上了一棵大樹,只見周圍出現了很多星星點點的光,那是有人燃著了細細的火繩照明,他們的方向赫然就是這個石坑。蔣何鳳大驚之下,迅速自洞口下到坑中,阿春和費亦塵正焦急的等待著,安閱明卻不知去向。蔣何鳳抖開帶來的披風包住董紫楓,讓費亦塵將他背在背上,制止了他們的詢問,低聲快速的道:「快走,這兒被人發現了。」
「大哥還沒回來呢!」阿春邊幫費亦塵背起董紫楓邊焦急的道。
蔣何鳳冷靜的道:「我們來不及等他了。若是他命大,一定會想法子下山和我們會合的。」說著飛快的帶頭爬出洞去。剛繞過碎石堆,火繩的光越來越近,離他們不過百十丈遠了。幸好星夜無光,那些人還沒發現坑中有人跑了出來。上山的路很是陡峭,蔣何鳳拉著費亦塵疾奔,阿春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後。耳邊已經聽見小溪中的潺潺流水聲了,左後方卻出現了十幾支明晃晃的火把。費亦塵背上背著人,全速疾奔下已經氣喘吁吁,眼看著就要跑不動了。蔣何鳳果斷的命他放下董紫楓,自己背上了,施展輕功往前飛掠。
到了懸崖邊,身後的火把越來越近,耳邊依稀聽見了呼喊聲:「……抓活的……領賞啊……」
蔣何鳳他們都有武功,之前從這裡下山之時,都是拉著懸崖上垂下的枯腸草藤條飛縱而下,而今董紫楓形同廢人,根本不可能自行下山。追兵在後,前無去路。蔣何鳳銀牙一咬,對費亦塵和阿春道:「你們先下,手抓住藤條,氣運丹田,利用輕功飛縱,到了谷底若是失散了,只需順著有紫色小花的那條路往西走,半天功夫就能出谷,我們在玉屏鎮的山神廟會面!」
阿春和費亦塵看著漆黑一片的谷底和身後的追兵,異口同聲道:「還是您和皇上先走吧,我們斷後!」
蔣何鳳知道他們一是想保護董紫楓,二也是因為不熟悉谷底的情況,心裡有些害怕,因而只是匆匆說了句:「保重!」背著董紫楓就縱身跳了下去。下墜之時一手護住董紫楓,一手不斷的抓住峭壁上的藤條,一會功夫就下到谷底。此時上面隱約傳來兵器的碰撞和慘叫聲,一團團細小的火影不住的晃動,似乎是有人探頭從上往下看,可惜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蔣何鳳下到谷中之後終於鬆了口氣,等了許久,上面的人聲漸漸稀了,周圍卻沒有人跳下發出的聲響。眼看著快到三更,谷中的寒氣逼人,蔣何鳳知道自己不能再等。稍稍辨別了一下方向,背著董紫楓迅速往西邊走去。背上的董紫楓還是一動不動,瘦小的身軀讓蔣何鳳覺得自己背著的是個孩子……
蔣何鳳將董紫楓放在其中一間廂房內,主事和她早就熟識,雖然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但從十年前就經常看見她在這附近活動,如遇傷者病人也會出手診治,且藥到病除。之後在少數幾次對話中得知她住在玉屏山上,可惜自兩年前始就一直沒見過她。此次山崩,他還以為蔣何鳳遭遇了不幸,沒想到能再見到她,心裡也著實為她慶幸。這天一早見她帶了個骨瘦如柴、昏迷不醒的男子過來,以為又是她在哪裡大發善心救了個病人,立時幫蔣何鳳將董紫楓安置在廂房內,又叫人燒了熱水來給他凈身。蔣何鳳稍歇了會兒,對主事道:「人多口雜,還請師傅不要將我們的行蹤透露出去。」
主事以為蔣何鳳是害羞,覺得一個姑娘家照顧一個單身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立刻便答應道:「姑娘只管放心住下,我一定會管住上下人等的嘴。」
蔣何鳳掏出一枚銀錠,略顯疲憊的道:「如此多謝了,這錠銀子就當是我們叨擾您的一點心意吧。」
主事沒有接銀子,反而責怪她道:「姑娘菩薩心腸,屢次對素不相識的病人伸出援手,我若是拿了你的銀子,豈不是黑了心肝?你放心住下吧,這位……」他看了董紫楓一眼,有些遲疑的道:「這位公子的病看來不輕,姑娘快給他診治吧,待會開了方子給我,我去幫你抓藥。」
蔣何鳳微笑著把銀子塞給他道:「這銀子本就是寄放在您那的葯錢,您就不要推辭了。」
主事無奈,接過銀子道:「我去看看熱水好了沒,一會再過來拿藥方。」
待主事的出去了,蔣何鳳緊閉門窗,將董紫楓的衣物盡數除去了,拿出金針正欲為他針灸,忽而發現董紫楓兩頰緋紅,心下暗叫「糟了!」伸手一摸,果然熱的發燙。稍一思忖,蔣何鳳將被子覆上董紫楓的身子,打開門叫主事拿些冷水來,隨後將董紫楓浸入冷水盆中。主事驚得目瞪口呆,蔣何鳳淡淡道:「他發高燒,用冷水將寒熱逼出后才能浸熱水浴。」說著拿出金針刺進董紫楓頭頂,主事看著有些害怕,正要出去,蔣何鳳叫住了他,用桌上的紙筆寫了個方子交給他,拜託他速去抓藥。
隔著浴盆,蔣何鳳雙手抵住董紫楓的背,用內力為他療傷。一炷香功夫后,董紫楓頭頂冒出一陣薄薄的煙霧,浴盆中的水也似乎在冒著些許熱氣。蔣何鳳停了手,將金針悉數拔出,摸摸董紫楓的額頭,似乎不那麼熱了,才將他從浴盆里撈出來,擦乾後放到床上蓋上了杯子。
主事將熱水送進來,將董紫楓的葯也帶了進來,蔣何鳳謝過他,問起有沒有人來廟裡尋人的,主事搖搖頭道:「自從那些官兵封山以來,這山神廟幾乎很少人來了,最近半個月就只有姑娘和這位公子來過。」蔣何鳳謝過他,將他送出去后,用熱水洗了澡凈了身,隨後才坐在屋裡的短塌上打坐調息。
午膳時,一個小童送了飯菜來,蔣何鳳謝過他后將飯菜端進屋內。下午短暫的休息后又給董紫楓泡了一次冷水,依然是用金針逼毒、內力療傷……一日三次,晚間主事差了送飯的童子來照顧董紫楓,蔣何鳳得以休息。如是一連過了十來日,阿春和費亦塵依然沒有消息。
這日午後,蔣何鳳拿起小童送來的飯正要吃,身後的床突然「吱」的響了一聲。蔣何鳳飛快的轉過身,只見董紫楓原先沒有焦距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明起來,遲鈍的四下看了一圈后,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臉上。一時間蔣何鳳不動、也不出聲,董紫楓的嘴角抖動著,沙啞的嗓音吐出了三個字:「你……是誰?」
蔣何鳳手中的碗「哐當」打翻在桌上,董紫楓似乎嚇了一跳,皮包骨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惶和恐懼,身子抖動著似乎縮成了一團。蔣何鳳慢慢走到床邊,俯下身子道:「看著我,你說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