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對自己狠心
董紫楓身子微微一怔,忽的,他意識到自從蔣何鳳出現在他面前時,一直自稱斂憂,而非蔣何鳳。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她……失憶了?抑或是,她有意迴避他?可是,方才的她是那般嫵媚,那般,那般的讓他心醉。
「鳳兒,這一年你到底發生了何事?」撫著她的容顏,董紫楓喃喃著。
曾經,他說過,今生她會是他一人的。然而,這一年她不是他的。這一年他甚至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她,當真還只是他一人的嗎?
吻輕輕的落在了她的眉心處,如蜻蜓點水般的一下。剛想直起身來,眼前又是一黑。董紫楓晃了晃腦袋,那一層黑暗還是不曾消去,他頹然的躺在斂憂的身邊。這短暫的失明越來越常出現,而且時間也越來越久。如今,他真怕有一天醒來,就再也看不見鳳兒一顰一笑。到時他還能留下她嗎?還有資格留下她嗎?一個不健全的他,如何能給她保護,如何給她幸福?他不想他的鳳兒受苦,這一世都不要!
眨了眨眼,那一片漆黑終於迎來了些許光亮,漸漸的光亮愈來愈大,他又看見了她的容顏。手一下下的撫著她的眉角眼梢,櫻唇俏鼻。
「我只對自己狠心,我只對自己狠心……」昏迷中的斂憂喃喃著,這一句話是當初蔣何鳳傷心欲絕時說的。蔣何鳳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被別人背叛,何況還是她信任之人。然而,她終是狠不下心責罰那人,更狠不下心殺了那人腹中的孩子。
「你不再是我的隨形,再也不是……」此刻的斂憂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些什麼,夢中那個女子一直看著她,那人一張嘴,她的嘴就會跟著她一起動。可奇怪的是,她能看清那人的眼,看清那人的嘴,可是為何卻看不清她整一個容貌?她很想問問她到底是誰,可是那個女子眼中的傷卻令她怎麼也問不出口。忽的,女子對她淡淡一笑,若煙般的消散了。
「這一世,你註定逃不過的……」隱隱的飄來如斯的一句話。逃不過?她逃不過什麼?腦袋又開始泛疼,「鳳兒,鳳兒……」為什麼圍著她轉的都是這個名字,她明明是斂憂,為何大家都喚她鳳兒?為何?
那柳眉越蹙越緊,整個身子慢慢的蜷縮起來。每次她一恐懼就會做出如此的姿勢,這一點董紫楓也是知曉的。
「鳳兒,鳳兒,醒醒,你快醒醒……」他以為她又被夢魘著了,輕搖著她的身體試圖喚醒她。
斂憂緩緩的睜開雙目,看著他焦急的面容,慘然一笑。「你我該起了,外頭的人怕是該等急了吧?」望著門紙上那個淡淡的身影,斂憂嘴角一挑,掙扎著坐起身。
董紫楓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說什麼,撿起那些被他丟在床沿的衣服,遞給了她。隨即自己又將衣服一件件的床上,下床穿鞋。
斂憂緊隨其後,不過自住進這佛堂,她就有了晨起疊被的習慣。當她將被子掀起的那一刻,望著雪白的床單,整個人都呆住了,隨即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那一處純白,那裡除了還有些水漬,根本就沒有落紅!
不可能的,自己明明還是處子之身,怎會沒有落紅?!
董紫楓剛想過來扶她,卻見她自己爬了起來,直直的往門口奔去,一下子將大門敞開了。外頭的離塵沒有料到斂憂會出現的這麼突然,整個人都呆立著看她。
「為何我沒有守宮砂?為何我沒有落紅?」她的眼中有淚,然而更多的是怒。
離塵一時不知該如何做答。他又怎麼知道,為何她會沒有守宮砂,為何她會沒有落紅。真正知道原因的該是裡頭的那位才是。然而,他不能說,說了,就等於告訴斂憂,她其實就是蔣何鳳,黑聖國一國之後!
斂憂笑了,這是她近日來第一次笑,然而卻比哭更讓人揪心。
「師兄,這是我最後叫你一聲師兄……」她邊說邊一味的倒退,此刻她只覺這個男子好可怕。為何他要瞞她那麼多事?她自己的過去難道真不能讓她知道嗎?還是,她的過去根本就不是他說的那般簡單。抑或是……轉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董紫楓。也許,自己真是他口中的鳳兒。至少此刻,她更願意自己是鳳兒,而不是斂憂!
因為鳳兒有人疼,而斂憂沒人關愛……
二月的天,依舊冷的徹骨。斂憂依舊若往常般的坐在窗前看著外頭的世界。
萬物漸漸復甦,而她卻一日比一日死寂。這佛堂中,除了她和董紫楓,還有那個滿身秘密的碧兒。但對她而言,這裡就只有她一人。因為她的心是空的,所以這世界都是空的。
「鳳兒,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董紫楓從後面擁她入懷,而她亦是很乖巧的偎在他懷中。她很習慣這個懷抱,而且她亦不再排斥他喚她鳳兒。因為此刻的她已不在乎那些稱謂,斂憂?呵……如今,這個名字是真?是假?她也懷疑的很!
「我不想出去,從裡頭看外面,我能看的更多一些,而在外面看外面,反而看不清了。」正所謂旁觀者清,也許就是這個理吧,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看的更清些。然而她也只是能看清這些景物罷了,她還是看不清事,看不清人!
「鳳兒,這一年你到底發生了何事?」
聽他如此問,她苦笑了一聲,隨即扶著窗沿緩緩起身,「你當真確定我是你的鳳兒嗎?」
一個過往只是空白的人,是沒有資格說出我絕對不是的。因為,對她而言,董紫楓就是此刻的她,而她就是那窗外的景。她看不清自己,而他卻看將她看的清清楚楚。
「這世上我可以認錯任何人,但不會認錯你。鳳兒,即便是我的眼當真瞎了,但是只要你一開口,我就知道是你,或者你不開口,你只要出現在我身邊,我就知道是你!」董紫楓邊說,邊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深情款款的看著她。
「鳳兒,一個人可以失去記憶,但不會失去感覺。你我纏綿之時,你可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覺得這種事,對於一向嬌羞的她來說,必定是記憶深刻的。更何況,夜夜,她都是再那般迎合他,彷彿回到了他們那段幸福的時光。
聽他如此說,斂憂的雙頰不由緋紅。是的,每晚她的身子都是那般不由她控制。明明想著不能與他如何,可是一旦他碰了她的身子,她就莫名燥熱,莫名的期待與他的結合。夜夜纏綿,每日清晨醒來,那褥子總是濕了一大片。而他第二日起來,都會很小心的為她凈身。
「可為何我就是想不起來,那裡總是空白一片。就似一片雪地,白茫茫的連一片枯葉都沒有。」這幾日她總是很用力的去想事情,可是無論她怎麼想始終想不起。空白,空白,她的世界就只剩下空白!
「我喜歡你笑的樣子,趁我還能看的見,再讓我多看幾次可好?」看著柳眉深鎖的斂憂,董紫楓轉移了話題。他明白,自己的眼睛再不久也許就再也看不清了。因為近日他的眼睛就似被一層黑紗蒙著,就好比說此刻的他,其實他不能將斂憂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他的眼已經快瞎了!
斂憂抬眸望向他,其實雖然在一起已有數日,然而她始終不曾仔細的瞧過他。不但是他,這宮裡頭的人沒有幾個她是有仔細瞧過的。眼前的男子,該是霸氣的。因為外頭的人都有些懼他。然而在她的眼中,他是一個溫柔的男子。至少他對他的鳳兒是極其溫柔的,除了晚上,他有時會忽然的粗蠻起來。但是事後他總是極其細心的替她凈身,溫柔的撫著她的小腹,為她舒緩那些不適。斂憂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其實她真的希望自己是蔣何鳳,然後聽他講他們的過去。那麼至少,她不再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你和我講講我們以前的事好嗎?」她很想知道那一段故事。之所以不說往事,是因為她還不清楚那一段故事是否當真是屬於她的往事。
「好。」坐了她方才的位子,又將她一把拉了過來,正巧跌坐在他的雙腿上。隨即又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前額輕輕的摩挲了一下。
斂憂靜靜的依偎在他懷中,聽著他講。一幕幕影像從她腦海中閃過,而熟悉之感也愈來愈甚……
外頭
離塵隱在院牆上的一片樹蔭下,悄悄的看著裡頭。看著她依偎在他的懷中,那心就似被誰掏了出去,一刀復一刀的扎著。
他到底在做什麼?好不容易讓她記不起以往的種種,好不容易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可到頭來卻又將她推向了那個人,只因如今的他沒有那個能力和他爭她。
一個旋身下了院牆,不願在看屋裡的兩人你儂我儂。多看多傷心,還不如不看。只是,他還能再擁有她嗎?如今宮中流言四起,大家都認為她會隨黑聖王回去,哪怕不回去,也絕對再做不了四王妃。
「你聽說了嗎?」一個綠衣宮婢拿著一套衣衫問身旁的粉衣宮婢。
「什麼?」粉衣宮婢顯然不解。
「我聽碧兒姐姐說,斂憂姑娘與黑聖王的初夜,她是沒有落紅的。原來她當真不是處子之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太子殿下真的將她那樣了。沒有守宮砂,也沒有落紅!」
「啊?不會吧,說不定她是四皇子的人也不一定啊?畢竟,她是四皇子帶來的嘛,而且我也聽說王府里,他們二人是同榻而眠的。」
以前離塵不會在意這些個宮婢在背後嚼舌根,然而,她們不該說斂憂。
「四皇子!」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的男子,兩個宮婢急急的跪了下去,身子瑟瑟發抖,慌亂的看著彼此。唯恐她們方才的話已經被離塵聽了去,畢竟這宮裡頭的人都知道,她們的四皇子是極其在意斂憂姑娘的,曾經因為斂憂姑娘還和皇後娘娘起過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