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過往不再

白起正笑著，身後的宮殿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酒瓶破碎的聲音。

在這如同被冰雪凝固了一般的寂靜夜晚，這聲音格外刺耳。

二人皆回頭往回看。

殿頂之上，一個烏漆漆的身影洒脫的坐著，手中拿著新開封的一壺酒。

清冷的月光下，洒脫的身影中透出格外的落寞之感。

…

白起咂了咂嘴，瞟了玄頡一眼，

「你這大哥挺愛喝酒的啊。」

玄頡眼神微動，收回看向殿頂的目光，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白起挑眉，

「我對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不在乎。」

「你要想讓「妖王大婚」這件事變成事實，可得好好跟某人商量。我感覺，她啊，心裡還有很多沒放下的東西，包括你的這位大哥。」

…

玄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往回走。

~

虞雲回房間之後，在房間躺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立影來敲她的門，讓她下樓去用飯。

虞雲應了一聲，開門走了出來。

立影在前面帶路，虞雲在後面低著頭跟著。

走著走著，迎面忽然湧來一股濃濃的酒氣。

虞雲還沒細細思量這酒氣是從哪來的，突然就撞進了一個懷裡。

這熟悉的懷抱讓她瞬間驚醒，沒有抬頭看是誰，迅速的往後退了好幾步，離開了那個懷抱。

立影已經讓路站在了旁邊，他看著虞雲，笑她，

「你走路低著頭幹什麼，活該被撞。」

要是擱以前，虞雲這會兒肯定跟立影對罵到翻天覆地了。

但今天，她始終低著頭，不說話。

鼻尖縈繞的仍是那股濃濃的酒氣。

「有沒有撞著哪裡？」玉澤淡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虞雲語氣平靜，

「沒有。」

說完，準備繞過玉澤，接著往樓下走。

剛走幾步，經過玉澤身邊的時候，玉澤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虞雲嚇了一跳，抬頭看著他。

玉澤也正看著她。

兩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虞雲看著玉澤的眼睛，本來微怔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

恍惚間覺得自己不曾被對面這個人傷害過。

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還可以安然的撲入他的懷中，與他擁抱。

…

在這個對視中，虞雲有些不知所以了。

所有被刻意隱藏住的心事，又全部浮上了心尖，像炭火一樣炙烤著心上最柔弱的部位。

…

走廊很安靜。

立影站在旁邊，奇怪的看著虞雲跟玉澤。

忽然，

立影回頭興奮的大喊了一聲，

「主人！」

一邊喊著，一邊往樓梯口跑。

玄頡站在樓梯口看著虞雲。

…

就是這聲喊聲將虞雲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慌張的收回了目光，然後從玉澤的手裡抽回自己的胳膊。

轉身跟著立影一起往玄頡的方向走。

玉澤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沒什麼神情。

立影先跑過去的，他一看虞雲也過來了，很嫌棄，

「你站那邊去，不要站在我主人旁邊！」

說話的時候，緊緊抱著玄頡的胳膊。

虞雲垂著頭，走到另一邊站著。

站定之後，有些心虛的抬頭瞥了玄頡一眼。

玄頡推開了立影的手，走到虞雲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膀，笑著說，

「我來看看你睡醒了沒有，今天還真是乖，自己就知道醒了。」

伸手捏了捏虞雲的鼻子，像是哄孩子般的語氣，

「跟我下去用飯吧。」

虞雲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沒說話。

說完話之後，玄頡看向了玉澤，

「大哥也下來用飯吧。」

滿是擔憂的皺了皺眉頭，

「以後不要喝那麼多酒了。」

玉澤定了定神，看向玄頡，笑了笑，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我等會兒就去。」

玄頡沒再說什麼，摟著虞雲下了樓。

玉澤也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剩立影一個小傢伙站在樓梯口，撅著嘴東看看西看看，跟被遺棄了一樣。

他氣呼呼的哼了一聲，追著玄頡下樓去了

「主人，你等等我啊！」

~

玉澤進了房間之後，靠著房門坐在地上，眼中的淡淡神色支離破碎。

破碎之下的是滿目的悲傷。

他按著心口的位置。

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那裡有東西在跳動。

而且，每跳動一下，都牽扯出一陣疼痛。

他勾唇，嘴角浮出一抹蒼白的笑容。

總是那麼後知後覺。

所有東西都總是失去后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在乎。

~

樓下，小妖們準備一桌好吃的。

玉澤下來的時候，換了一身衣服，身上的酒氣也淡去不少。

他神色很平靜，安然的在虞雲對面坐下。

白起還不嫌事多的暗暗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虞雲一眼。

虞雲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吃著自己碗里的東西。

玄頡坐在她身邊，很少自己吃東西，總是在給虞雲夾她喜歡吃的菜。

吃個飯，吃得氣氛格外詭異。

整個桌上，就只有立影吧唧吧唧吃的最香。

一邊吃的滿嘴油膩，還一邊撒著嬌讓玄頡給他夾菜。

白起輕笑一聲，動手給立影夾了個好吃的，

「你家主人現在怕是沒空搭理你啊！」

故意說得很大聲，就是想說給玄頡聽。

玄頡瞟了他一眼。

然後放下了筷子，扭頭看著立影，

「好好坐在椅子上，好好吃飯。」語氣嚴肅。

因為立影太矮了，每次吃個飯都夠不著桌子，所以他每次吃飯都是站在椅子上趴在飯桌上吃的。

聽到玄頡這突然的呵斥，立影瞬間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乖乖的做在了椅子上。

…

這邊，虞雲吃著吃著，手裡的筷子忽然掉在了地上。

筷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桌上的三個男人同時抬頭看著她。

虞雲臉紅了紅，急忙就要蹲下來撿。

結果動作太急，身後的凳子被她踢倒在了地上。

又是一陣乒乓的聲響！

虞雲臉很紅，急得又要撿筷子，又要扶椅子，手忙腳亂的。

白起露出好笑的神色。

虞雲急了一會兒，最後筷子也沒撿起來，椅子也沒扶起來。

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眼睛看著地面，一言不發。

玄頡扶起了她的椅子，把地上掉的筷子也撿了起來。

然後扶著虞雲的肩膀，要拉她起來。

虞雲不動，臉上沒什麼神色，不想起來。

立影好奇的坐起身子，朝虞雲瞥了一眼，

「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吃個飯還要人哄啊，比我還小！」

玄頡回頭看了他一眼，

「好好吃你的飯！」

立影睜大著眼睛看著玄頡。

他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說什麼都是錯！

玄頡沒再搭理他，轉身，把虞雲抱了起來。

輕聲的在她耳邊說，

「不想吃就上去休息吧。」

虞雲將頭靠在他的懷裡，輕輕點了點頭。

玄頡抱著她往樓上走。

…

樓下的飯桌上。

白起氣若遊絲的嘆了口氣，

「吃個飯都沒法吃了。」

在這整個過程，玉澤都神色平靜的看著自己面前的盤子。

虞雲跟玄頡已經走了，他也還是垂著目光。

白起覺得太沒意思，也不想再吃下去了。

丟下手裡的東西，站起身，跟立影打了招呼，

「小立影，你慢慢吃吧，這裡也就你吃的下了。」

說完，伸了個懶腰，往自己房間走。

一直默默垂著頭的玉澤忽然丟掉了手裡的東西，站起身往樓上去。

白起看了他一眼，

「大殿下也不吃了。」

玉澤沒搭理他，直衝沖的往樓上走。

白起也沒在意。

他可是明白的，這三個傢伙今天心情都不好，自己還是少招惹的好。

接著伸自己的懶腰，往房間走。

忽然，

心頭一個念頭閃過。

他猛地回頭看向了玉澤離去的背影。

有點氣勢洶洶的味道。

白起心裡暗叫一聲，

這怕是有情況啊！

轉身趕緊追了上去，企圖追上玉澤。

可別鬧騰起來了！這一鬧起來，自己可拉不開啊！

~

樓上。

玄頡將虞雲抱回了房間，放在了床榻上。

虞雲低著頭坐在床邊。

玄頡蹲在她的腿邊，抬頭看著她。

還沒開口說話，房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

玄頡跟虞雲都看向了房門的方向。

…

玉澤垂著頭緩緩的走了進來。

身後，白起匆匆忙忙的跟了過來。

他往房間里瞄了一眼。

心裡暗忖，自己到底該不該進。

房間里。

玄頡眉頭微皺的站起了身，

「大哥這是要做什麼？」

玉澤沒有看他，接著往前走。

玄頡上前擋在了他的身前，又問了一遍，

「大哥這是要做什麼？！」帶了些警告的語氣。

玉澤停住腳步，看了玄頡一眼。

然後後退兩步，禮節很周到的向著虞雲的方向拜了拜，

「容煙公主，玉澤有事想與容煙公主請教。」

說完之後，看著虞雲，等她的回應。

虞雲別著頭看著別處，看不到她的神情。

玄頡也扭頭看著虞雲，等她的回應。

虞雲脊背挺直的坐著，身影看著倔強堅強。

但是，在無人看見的方向，她的眼眶裡正泛著淚。

…

過了很久，虞雲都沒有回應。

房間里很安靜。

立影也從樓下跑了上來，看到玄頡在房間，正準備衝進去。

白起一把抱住了他，捂住他的小嘴，小聲的在他耳邊叮囑，

「小祖宗，你可先別進去。」

這裡面現在就像一個炸藥桶，就差一個耀眼的火花去點燃了！

你可別去把它給點了，到時候可是會殃及我倆的。

…

見虞雲不回答，

玉澤禮節周到的又問了一遍，

「容煙公主，玉澤有事與你請教。」

玄頡收回視線，看著玉澤，

「今日還是算了吧，容煙今日不太舒服……」

虞雲忽然站起了身，打斷了玄頡的話，

「大殿下，有什麼事就說吧。」

玄頡猛地回頭，看著虞雲。

虞雲已經擦掉了臉上的淚痕，此時的她讓人看不出來她是什麼情緒。

她走到玄頡身邊，推了推他，

「你先到外面等一會兒吧。」語氣格外的輕緩。

玄頡皺著眉頭，看著她，

「……我會在外面守著你的。」

說話的時候，撫摸著她額前的碎發。

「好。」虞雲點頭。

…

這一切，玉澤全部看在眼裡。

他收回視線，看向別處。

心中忽然想到了那日虞雲在他宮裡決絕離去的身影。

當時她心裡原來這樣的疼。

自己如今也遭受了一遍。

這就是上天的懲罰。

懲罰那些不知道珍惜他人真心的人，刻骨銘心的疼都要遭受一遍。

~

玄頡走出了房間。

虞雲走到窗前。

玉澤正了正心神，跟著走了過去。

…

玄頡走出去關上房門的時候，白起跟立影眼巴巴的看著他。

玄頡煩躁的蹬著他們，

「看我幹什麼！是她同意的！」

白起無奈的搖了搖頭。

玄頡心裡也很挫敗，背對著他倆站著，不想搭理他們了。

…

屋內。

虞雲站定之後，看著窗外，

「大殿下有什麼事，說吧。」語氣淡漠疏離。

玉澤靜靜的看著她。

忽然輕輕的喚了聲，

「虞雲。」

虞雲攏在袖中的手顫了顫。

很多事情猶在眼前，但是虞雲已經不想要再想起了。

她神色平靜的看著窗外，

「大殿下還是叫我容煙吧。」

「大殿下有什麼事直接說吧。夜已經深了。」

玉澤凜了凜目光，

「無事，只是想要與你單獨呆一會兒。」

……

虞雲的心像是被什麼抽動了一樣。

她用力的掐著手上的血肉，讓自己不要露出破綻。

「大殿下沒什麼事，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玉澤看著她，

「你喜歡玄頡嗎？」

玄頡？

喜歡他嗎？

虞雲微皺著眉頭，眼中的光轉了幾轉。

最後，還是重複那句話，

「大殿下沒什麼事還是請回吧。」

問完那個問題之後，玉澤就直勾勾的看著虞雲。

她臉上的每一個神情他都沒放過。

剛剛虞雲下意識地徘徊與思索全部落進了他的眼中。

心中暗暗有了答案。

他看著虞雲，

「你好好休息。」

之後，轉身，出了房間。

~

房間外。

房門打開的一瞬間，玄頡就轉過了身，看著玉澤。

白起跟立影也看著他。

玉澤掃視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麼。

玄頡上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玉澤往房間里看了一眼，然後，走了。

立影想要進去，白起把他抱了起來，往樓下走，

「你就先別進去了，跟我先下去！」

立影不樂意的撲騰著小腿，

「為什麼，我就要進去！」

現在他可是陷入了一種恐懼中，總感覺他家主人要被虞雲給搶走了！

「你放我下來，我要進去！」不滿的想要掙脫白起的束縛。

白起不由著他，把他往胳膊下面一夾，他就怎麼動彈都動不了了。

就這樣帶著他往樓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