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不再
虞雲趕緊鬆開瑞鸞的腳脖子,走到旁邊站著,裝作在挑選飾品。
玄頡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他已經換好了新衣,同樣的大紅色。
幾步走了過來之後,他往地上看了一眼。
瑞鸞躺在地上嗷嗷的叫著疼。
玄頡收回視線,沒在意的從旁邊走了過去,準備走到虞雲身邊。
剛走一步,腰帶沒綁好,鬆開掉了下來!
玄頡停下腳步看了一眼。
虞雲也瞄了他一眼。
還真是搞笑,衣服都不會穿!
旁邊伺候的小妖準備上前幫玄頡重新系好,瑞鸞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扶著腰忍著屁股上的疼痛搶在小妖的前面走到玄頡身邊,
「我,我來幫你綁!」
絲毫沒有在意剛剛玄頡對她的無視。
瑞鸞說著,就彎著腰幫玄頡整理了。
玄頡看著她的這個動作,忽然有熟悉的感覺,似乎自己曾經經歷過同樣的場景。
腦子裡忍不住去回憶這種熟悉的感覺的來源,一時恍惚,沒有立即推開瑞鸞。
虞雲看到玄頡似乎還一臉享受的神情,氣得都快要把牙給咬碎了!
好你個王八蛋!
真是個混蛋!不想讓別的小妖給你綁,你不會自己動手啊!就算不想自己動手,你不知道叫我幫你綁啊!怎麼可以讓這個臭女人給你綁!
你簡直泯滅道德,你這個臭妖王,這日子沒法過了!
虞雲斜著眼睛一直瞪著玄頡,可是玄頡還在凝神回憶些什麼,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
門外,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小頡,你這一身看著還真是有些大婚的模樣啊。」
玄頡抬頭,看向房門的方向。
玉澤雙手負在身後,踱步走了進來,臉上神色疏朗,笑意盈盈。
玄頡沒接他的話,沒忍住瞟了虞雲一眼。
虞雲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已經轉過了身,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
只不過,如果看得仔細,可以看到她的背影有些僵硬。
玉澤進來之後,看了瑞鸞一樣。
她的動作看著,著實有些曖昧。
玄頡這才有些反應過來,伸手推開了她。
只是,腰帶還沒系好,有些松垮。
玄頡沒在意,目光犀利的看著玉澤,
「大禮是在幾天後,大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玉澤輕笑,
「我來看看你啊。」
嘴上這麼說,說話的時候,眼睛卻是一直看著虞雲。
玄頡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虞雲,故意伸手,一把將虞雲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他的動作太突然,虞雲被嚇了一跳。
但是,面色沒什麼變化,乖乖的躺在他的懷裡。
瑞鸞看著玄頡的這個動作,不滿的瞪著虞雲。
玉澤將視線轉移到玄頡的臉上,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玄頡跟他對視著。
兩人都不說話,空氣中似乎有些異樣的東西在兩人之間來迴流動。
…
最後,打破僵硬的是玉澤。
他輕笑一聲,收回了視線。
雖然是玉澤先收回了視線,看樣子是玄頡在這場對視中佔了上風,但是,他對玉澤的那聲輕笑很不滿,感覺是在笑他不自量力一樣。
玄頡看著玉澤,手中摟著虞雲肩膀的力度並沒有減少,
「大哥笑什麼?」
玉澤在原地踱了幾步,環顧著屋內托盤裡的那些新衣首飾,
「沒什麼,只是為二弟高興。」
說著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虞雲身上。
虞雲低著頭,臉埋在玄頡的懷裡。
玄頡盯著玉澤的眼睛,
「高興……」
剛說兩個字,聲音突然就沒了。
因為他剛開口,松垮的腰帶忽然徹底鬆開,掉在了地上。
瑞鸞抓住機會,趕緊上前,一把推開了虞雲,撿起腰帶要幫玄頡重新系好。
虞雲被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目光幽深的瞪著瑞鸞的身影,大喝一聲,
「住手!」
聲音太大,屋子裡的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
虞雲毫不在意這些目光,幾步上前,奪下了瑞鸞手裡的腰帶,
「讓開!」
瑞鸞被她這突然凜冽的氣勢給震得有點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虞雲見她還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又往前走了幾步,頂著瑞鸞的肩膀把她往後頂了幾步,一臉驕傲的看著她,
「我告訴你,我才是他的王后!」
說完,就轉身,幫玄頡把腰帶給綁好。
然後,還很貼心的將玄頡身上各處起褶皺的地方給抹平,之後才滿意看著他。
「還不錯。」虞雲一臉讚歎的神色。
玄頡任由她的擺弄,不發一言的看著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她眼底的真實情緒究竟是什麼。
…
虞雲拿起一個玉墨的束髮冠,認真的跟玄頡身上的衣服比對了一下,笑吟吟的說,
「這個還不錯,走,進去我幫你戴上看看吧。」
說完,也不等玄頡說話,拉著他就往裡屋走。
玉澤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底如濃墨般漆黑。
~
晚上。
虞雲被瑤樂叫到她那裡去吃糕點。
屋外雖然有些冷,但是兩人還是坐在長廊的椅子上,一邊吃糕點一邊賞雪。
龍淵終於也下雪了,雖然不如大荒澤那邊下的雪氣勢磅礴,但是在虞雲眼裡,稀稀簌簌的小雪也別有一番趣味。
兩人都裹著厚厚的斗篷,盤著腿縮成一團,面對面的坐在一張長椅上,中間放著幾盤糕點。
瑤樂的手藝還不錯,糕點做的還挺好吃的。
兩人在長廊里說說笑笑、吃得很開心。
玉澤剛從殿外走進來,就聽見了兩人的笑聲。
他往前走了幾步,隔著重重的長廊,他看見了虞雲的臉。
細碎的雪花有些會被吹進長廊,落在虞雲額前的碎發上,有一種靈動的美感。
玉澤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快步走了過去。
…
還沒走近,玉澤就開口喚了一聲,
「瑤樂!」
虞雲一聽見這個聲音,正在往嘴裡喂糕點的動作頓住。
隨後,立即將手中的糕點放在了盤子里,若無其事的坐著。
瑤樂高興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玉澤跑了過去,
「大哥,你來了啊!」
說話的時候,跑到玉澤面前站定。
玉澤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對啊,我來看你了。」
兩人一起往虞雲坐著的地方走。
虞雲覺得自己坐著也不合適,也站了起來。
玉澤看了虞雲一眼,
「容煙公主也在。」
虞雲客氣的笑笑,
「大殿下是來看瑤樂的吧,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玉澤回答,轉身就要走。
玉澤上前幾步,
「先等一下。」
「我也有事找你。」
…
玄頡到虞雲房間里的時候,虞雲不在房間。
沒有多思考,他直接奔著瑤樂這裡來了。
他到的時候,瑤樂一個人緊緊裹著斗篷坐在長椅上吃糕點,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
看到玄頡過來,她神色稍微要好了一點,笑著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二哥,你也來了。」
說完,忽然想起來似的端起糕點舉到玄頡面前,
「你要吃糕點嗎?」一副乖巧的模樣。
玄頡笑著拿起了一塊,喂到嘴邊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頓時溢滿口腔。
「嗯,這就是你做的,很好吃啊。」
瑤樂喜滋滋的點了點頭,
「對啊,就是我做的!」
玄頡笑了笑,然後往四周看了幾眼,問,
「你容煙嫂嫂沒在你這?」
瑤樂臉色頓時垮了下去,
「二哥,你也是來找容顏嫂嫂,不是來看我的?」
玄頡眉頭皺起。
也?
「還有誰來找過她?」
說完之後,想到什麼,腦子一震,
「大哥?」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瑤樂點了點頭,
「對。」
「他人呢?」
瑤樂往房間後面指了指,
「那呢,在跟容煙嫂嫂說事情。」
聽到這句話,玄頡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繞過瑤樂,往房間後面看了一眼。
那裡有一處亭台。
玉澤跟虞雲並排站著,在說些什麼。
隔得太遠,玄頡看不清虞雲臉上的神情。
看著這副場景,玄頡感覺自己的心在下沉。
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會說些什麼。
抬腳想要走過去,心中忽然又覺得沒底氣。
做著要抬腳的準備,腳卻像是跟地面粘連住了一樣,遲遲沒有邁出去。
玄頡垂下頭,嘆了口氣。
…
屋后的亭子里。
亭外,蒼穹漆黑一片,碎雪呼呼,雪落下的時候,帶著風的聲音。
亭內卻安靜了好久,遲遲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虞雲看著亭外的亂雪紛紛,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比這落下的雪還要亂。
玉澤看著虞雲,忽然朝她走近了幾步。
虞雲感覺到了,不著痕迹的往後退了幾步。
玉澤垂眼看著她腳下的步子,
「為什麼要後退。」
虞雲扭頭看著亭外,不說話。
玉澤沒在意她的不回答,仍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你真的打算嫁與玄頡?」
虞雲微皺了下眉頭,收回目光看著玉澤,
「大殿下,你覺得你這樣質問我,於禮法上合適嗎?」
「你覺得我會在乎那些什麼破禮法嗎?!」
虞雲垂下頭,
「大殿下不在乎,我在乎。」
說完,就往另一邊走,準備離開玉澤的逼近範圍。
玉澤抿了抿唇,一把抓住虞雲的肩膀,將她按在亭中的柱子上,眼眶泛紅的看著她。
雖然撞在柱子上有些疼,但是,虞雲面色平靜,看著玉澤。
玉澤被她的這個神情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野蠻,慌張的收回按在虞雲肩膀上的手,
「我……」
他收回手,虞雲就要往一邊走,玉澤看著她的動作,不想讓她走,就上前幾步,手撐在柱子上,將虞雲困在了他和柱子之間。
虞雲走不了,就低著頭,不看他。
「大殿下這是怎麼了,為何要攔我。」
玉澤的聲音忽然有些沙啞,
「虞雲,我有話跟你說。」
虞雲準備說話,玉澤打斷了她,
「你別說話,聽我說。」
「你把手拿開。」
玉澤慢慢的收回了手。
亭外的小雪仍舊在落。
虞雲轉身看著亭外的雪,目光滄茫。
玉澤跟她隔著一段距離。
「我覺得我或許是喜歡上你了。」玉澤忽然說。
虞雲眼中的光震了震,眼中的淚差點就要落下。
但是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虞雲沒有開口,留給玉澤一個冷漠的背影。
那又怎麼樣。
已經過了時候,我已經不需要了。
玉澤看著虞雲的背影,輕喚她的名字,
「虞雲。」
虞雲始終冷漠的背對著他。
玉澤手扶著亭中的柱子,目光幽幽,
「其實,或許在很早我就喜歡上你了,只是,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虞雲忽然轉身,
「幾日後我即將下嫁與玄頡,大殿下說這些是做什麼。」
玉澤看著她,一時語塞,
「我……」
「大殿下這個時候既然提起以前之事了,我也有些話就在這時一併說與大殿下聽了吧。」
虞雲向玉澤走近幾步,
「以前之事,過去了便如翻書一般,就算是掀過去了,生活需要向前看。」
「事情過去了,情感呢。」
「情感這個東西,本來就如鏡中花、水中月,時間久了,便也淡了。」
玉澤心中泛起疼痛,
「你呢,把事情和感情都忘了嗎?」
虞雲平靜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但是,語氣仍舊冰冷,
「對,忘了。我向來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說完,根本不看玉澤的神情,
「大殿下也趕緊給忘了吧,幾日後我便嫁與玄頡,以後還是不要再有這樣越禮的事情發生了。」
說罷,轉身,走出了亭子。
亭外,小雪漸漸變得密集。
虞雲走在雪中,強撐著眼中的冰冷。
雪片落在她的頭上、斗篷上,有風吹起她鬢邊的碎發,帶起碎發上的雪花一起飛舞。
儘管寒冷已從身體慢慢浸入心底,冷得心中一陣陣發寒,虞雲無動於衷,步伐未有過絲毫停頓。
已經破碎了的東西,有些可以修復,有些卻是永遠都無法修復了。
比如說一往情深。
碎了便是碎了,就再也沒有一往情深了。
虞雲在林子里的時候,從小就知道,傷害過自己一次的東西,就不要再給他第二次傷害的機會。
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就算還記得又怎麼樣,我會慢慢忘記的,並且,永遠不要再想起。
…
亭中,玉澤看著虞雲的身影一點點遠去,漸漸的,與如墨般粘稠的黑夜融為一體,再也尋不著痕迹。
身後,雪花密集的落,黑夜清寒,一陣風吹來,他的身形在風中格外蕭索。
永遠不要輕視情感。
也不要妄想自己親手將之砸碎之後,還能夠挽回。
情感之重就在於此,一個人只有一次機會得到另一個人全心全意的付出和信賴。
不珍惜,失去后就再也得不到了。
~
虞雲披著一身雪花回到了長廊。
她剛在走廊站定腳步,就看見玄頡站在面前看著她。
玄頡的眼中有些說不清的情緒在糾纏。
虞雲向著他走近幾步,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你來了。」
玄頡沒說話,伸出手輕輕的為虞雲拂掉頭上和身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