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漢八刀玉蟬
「進自己女朋友家，不算私闖民宅吧？」
拿著鑰匙站在3308門口，姬亦鳴猶豫了好一陣子。總覺得就算不違法，這種未徵得主人同意就私自進入的行徑也非君子所為。而就在心中難以決斷時，幾天前在艾斯國際酒店那晚的某段對話突然浮現在他腦海里。
「唔……唔唔……別開燈，我能看得清你。下節課講東漢銘石，你記得……預習。」
「唔，好……好的。」
當晚的嬌喘纏綿、急促呼吸和*里，他只聽個大概轉頭就忘，但此刻看著地上那黑色篆額字體，姜芷幽這句突兀的話卻瞬間從記憶中閃回出來。
所以……
是暗示嗎？
回想起交往中姜芷幽始終籠罩在迷霧中的林林總總，姬亦鳴愈發覺得整件事充滿了一股子詭異味道，似乎連兩人之間的感情都不是那麼簡單。
姬亦鳴輕輕吐出口氣，直接用鑰匙打開房門。
房內情形很快讓他再度一怔：毛坯房？
正常單身公寓基本上都是地產商統一裝修好才交付給業主，這棟萬達旗下的樓盤更是主打精裝修品牌，據說標準高達三千多一平。
把房子重新裝成自己喜歡樣子的有，但整套公寓從地磚牆面、到旁邊衛生間都是徹徹底底的毛坯，一眼望去連水電管道都沒處理過，卻是難得一見。
而按照朱倩倩那位表哥說法，姜芷幽一直住在此處。
「又是個難解謎題。」姬亦鳴揉了揉眉心，目光在房間頂端那扇大落地窗前停下。
那裡孤零零地放著一個深紫色木盒。
幾乎在撿起來的一瞬間，姬亦鳴就已經確定這盒子必是姜芷幽專門留給自己之物。
——兩人間某次「不經意」對話中，姜芷幽曾提到過這種珍貴木料。
觸手微涼，表面帶著猶如鬼眼般瘤疤紋路，竟是整塊極品海黃紫油梨所制。
僅這個盒子，市價就應該在中五位數。
姬亦鳴心情複雜地打開木盒，裡面是一塊純白色古拙玉石和一張普通便簽紙。他先沒去管玉石直接拿起紙條，上面是姜芷幽所寫小篆字體：謝謝。
底下還有兩串數字：314277/211458
「到底要謝我什麼？這數字又是什麼意思？」
失蹤幾天後第一次找到女友留下「線索」，但整件事越來越撲朔迷離。
兩人交往以來雖然姬亦鳴幾經抗議，但姜芷幽始終堅持支付了所有約會費用。甚至連幾天前他們互相交出「一血」那晚，艾斯國際酒店的開房錢都是後者所出。
這段感情中如果說非要有一方說「謝謝」，也只能是幸運到被女神垂青的姬亦鳴。所以她究竟在謝自己什麼？這兩串沒頭沒腦的數字又代表什麼？
對了，還有塊玉。
這是一塊典型「漢八刀」風格的玉蟬，線條簡潔流暢、造型抽象有力。
更具體點說應該是平常比較少見的「琀蟬」，所謂玉塞九竅、包含著希望亡人蟬蛻重生寓意的墓葬之物——常見於出土古屍口內。
但看其身上沒有半點黑紅色土沁血沁，應該不是入過土的「生坑」貨。
姬亦鳴用指腹摩挲幾下，只覺得這玉蟬質地柔軟細膩、表皮上還帶著細微「毛孔」，猶如摸著塊動物油脂般，不由得心中一動：這是傳說中的羊脂白玉？
價值數萬的海黃紫油梨木盒、可做傳世重寶的漢代羊脂白玉，還有314277/211458這兩串不知何意的數字……
「姜芷幽，你究竟是什麼人？這些東西，又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姬亦鳴重新把東西都放回木盒內，猶豫片刻也不敢將如此珍貴之物留在此地，只能把整個木盒塞進書包。
他有種預感：這兩串數字和漢八刀玉蟬，應該是姜芷幽留給自己的謎題。
而一旦解開謎底，就可能找到後者下落。
安靜而詭異的氣氛中突然響起聲手機提示音，打開看卻是羅靜發來語音消息：「大神你找到姜老師沒有？找沒找到，千萬別忘了等下的唐代史專業課啊。新來的副教授這學期第一次開大課，據說點名沒到的直接期末考不給過呢！」
對了。前幾天聽同學說過，系裡從北京某大學挖來個專講唐史的副教授，開第一節大課還有校領導和其他學校的交流學者旁聽，千萬不能遲到。
他趕緊收起紛亂心思，急匆匆的鎖了門將鑰匙放回地毯底下，朝學校方向趕去。
……
……
課程通知表上這屆唐史課在綜合樓的多功能廳，下午兩點十五分。
姬亦鳴緊趕慢趕終於還是在遲到前走進教室，能容納七十多人的多功能廳內這會兒幾乎座無虛席，這情形對素來人丁稀少的漢中大學歷史系而言極為罕見。
好在第二排正中間還留著個空座，姬亦鳴邊從走道上朝裡面擠一邊從書包里掏唐史課本，不留神把海黃紫油梨木盒露出來大半。
講台上那位容貌儒雅的中年副教授整理著手中課件，眼角餘光在木盒上一掃而過。
姬亦鳴並未注意到這幕，坐下后朝左右兩邊同學歉意地點了點頭：「不好意思來晚了，擠一下。」
左邊同學大約是隔壁班男生，連面熟都算不上。而右邊這位雖然也是其他班級學生，但卻是整個漢中大學都出了名的帥哥：贏行天。
這與歷史上第一位皇帝同姓，名字也如小說人物般獨特的傢伙，有著張讓女人都羨慕的面孔：目若朗星、劍眉入鬢，五官如刀砍斧削般俊朗。
大學前三年他幾乎把各系女生的情書收了個遍，偏偏未傳出過任何緋聞。只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消失就是十天半月，學校卻從未對他做出任何處分……很多科目甚至都免試通過——據說家庭背景大到嚇人。
贏行天是本校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話題人物，最近風頭才被追到姜女神的姬亦鳴壓下。
聽多功能廳後面傳來陣竊竊私語聲，就知道幾個班的學生又在議論此事。
兩人目光對視，素來冷麵示人的贏行天居然主動開口問道：「找到了嗎？」
姬亦鳴未料到連這位都已聽過姜芷幽失蹤的八卦，聞言只苦笑一聲默默搖了搖頭。贏行天未再多問，講台上那位新來的副教授正好清了清嗓子正式開課。
「本人姒道衍，各位同學叫我姒教授、姒老師都沒有關係。」
他提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名字，然後在姒字底下劃了兩道：「我這個姓可能大家平時很少見，上課前多說兩句介紹一下。」
「姒姓傳承自四千多年前，鯀為堯之崇伯，堯賜鯀姓姒，鯀有則個有個全中國都耳熟能詳的兒子——『大禹』。簡單講，我就是大禹後人。」這位姒教授言語間自有股娓娓道來的魅力，說起這些內容也不讓人覺得枯燥：「同時姒姓也是傳說上古八大姓之一，與它一樣古老的姓氏還有……」
姒道衍用一手極見功力的漂亮行書，在黑板上寫出八個姓氏：姬、姜、姒、嬴、妘、媯、姚、妊：「這些姓氏傳承至今幾乎經歷了整個華夏有記載的歷史，傳承不易。如果同學們身邊有八大姓之一的朋友，請好好愛護他們，多多給他們介紹另一半。」
教室里傳出一陣鬨笑，然後大部分人都把目光投向第二排的姬亦鳴和贏行天處。
台上姒道衍也隨之笑起來，翻了翻手中名冊：「備課時我就注意到了，咱們系還有位八大姓之首，傳說中華夏最古老最尊貴的姓氏『姬』，真正的黃帝直系子孫。姬亦鳴同學在嗎，站起來讓老師認識一下。」
被點到名字的姬亦鳴無奈起身：「老師好。」
「你也好。」姒道衍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一會兒，又道「姬姓現在傳承不多，不過應該還有族譜流傳，不知姬亦鳴同學是第幾代？」
「第兩百五十六代。」
「不錯，族譜是我們華夏文明歷史傳承的瑰寶，一定要好好流傳下去。」姒道衍示意姬亦鳴坐下，然後才正式開講唐史第一課。
這位學校從北京高校挖來的副教授的確有幾把刷子，僅唐朝開國史一段就被他講得深入淺出妙趣橫生，期間夾雜著許多最新的考古發現和精闢個人見解，整堂課笑聲不斷互動也極多。尤其姬亦鳴似乎被他特別注意，連續點名起來回答了好幾次問題。
只是不知為何，同屬八大姓之一的贏行天從未被姒教授點到，兩人之間甚至連一次目光對視都沒有——後者始終是付神遊物外表情，只偶爾才在本子上提筆做些記錄。姬亦鳴看不清是什麼，卻覺得應該和唐史沒什麼關係。
這位被封為校草的風雲人物，身上神秘感一點不比姜芷幽來得少。
姬亦鳴暫時將失蹤女友和剛得到的線索拋在腦後，認真聽著講課做筆記——不僅因為這新來的教授講課頗有意思，他本身也是「每逢大事有靜氣」的性子。
越是接近真相，心情就越發冷靜平和。
比起前兩天，自己至少找到了木盒以及裡面的紙條、玉蟬，距離解開秘密更近半步。
一節大課九十分鐘很快過去，歷史系學生們彷彿在聽評書般大呼過癮，下了課還有許多人紛紛圍上講台向姒教授請教問題。
姒道衍來者不拒，頗具親和力的回答了每個問題，只是目光時不時掃向姬亦鳴。
可惜後者心中掛著事，很快收拾東西離開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