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山村
雷雲漸散,人影返身落回青石上方。
人影瞥了一眼少年,這才碎聲念道:「...天亂兮,戰不休......人持戈,魔拔刀,古蠻怒,妖神焚......,地亂兮,爭不止......天之劫,地之災,萬靈滅,世不存.......」
少年體表浮出一片烏黑紋,並隨他口中音節變化。
於此時,山頂上空濛上一層陰霾。
陰霾暗而發黑,靈動異常,且隨祭文的音律聚散。
祭文聲末,十八個印記生出一股微弱的吸力......不對.......應該是咀嚼能力,將陰霾盡數分噬。幾息功夫,十八個印記趨於飽和之後,開始從內向外的蠕動,如息肉發芽,又如春蠶結蛹。
一寸
兩寸
.......
待長到胎盤一般大小時,印記破碎。
「啵」
胎盤....呸....印記破碎這一刻,雷雲停止消散的勢頭。同時,深空壓下來一股濃郁到實質的天威,大有重聚天罰的意思。
「道古,你擋不住我,何故執著於此。」
「他不生,我不滅。」
「即便在你的世界,我又何懼。」
說罷,人影抬手對空一點,止住山頂的時間流逝。隨之昂首看向深空,渾身帝王氣勢暴漲與無盡天威針鋒相對。
「轟」
深空一聲炸雷。
雷音下,天威浩大,讓人肝膽俱裂。
「哈哈哈,那便來吧。」
人影坦然笑之,凌空走向深空。每走一步,漫天的陰霾便重一分,每走一步,他的氣勢便強一分。
很快,人影停在雷眼正下方。
這一刻,天地分為兩色,深空雷雲翻湧,雷電也從銀白變到紫紅。正下方陰霾如鉛,看似沉重的平靜下暗藏一股暴虐的亂流。
人影凌空站在二者中間,等待深空中『道古』的下一步動作。
一息
兩息
三息
........
時間好像靜止了。
誰都沒先一步打破僵局,一時間局面陷入一種怪味的僵持之中。
這,這,這......尼瑪什麼情況,傳送上線,和平補兵???
人影率先打破局面,說道:「道古,我本是一道執念,你奈何不了我,又何苦再三阻攔。莫不是你忘記滅世一戰後,諸界崩塌,你的靈性早已十不存一了。如此,你我之間做一個交易如何。」
「我死,他生,你執棋,如何。」
說罷,帝王氣勢銳減。
天威之下,人影背手孤立,靜候深空的答覆。
許久。
許久。
終在一聲悶雷中天威散去,漫天的雷雲也在這一刻正式隨海風飄向青州方向,再次向世人宣布上蒼的仁慈。
「七界逐鹿......」
「....可是.....」
「誰才能問鼎。」
人影凝視深空,直至天威徹底消失不見。
山頂的時空恢復正常,同一時間印記生成一個五尺大的小人偶。
十八人偶均為異種,如人首蛇身、背生骨翼、多眼雙首、頭生八角、赤發血眸......且每個人偶身上散著滔天的戾氣。
對於人偶的出現,人影似乎很是反感。
「聒噪」
這一聲不喜的冷喝,音量不大,卻如晨鐘暮鼓一般直擊靈魂深處。人偶大驚,方才紛紛收回戾氣對空行禮。
「爾等殘靈,今助孤一臂之力,他日令爾大脫。」
聞言,人偶的心情一定很mmp,自身殘靈好不容易重聚,可睜眼還沒幹嘛呢,他娘發熱就眼睜睜的被人安排了。
不過mmp歸mmp,在這位面前,它們能選的只有乖乖的跪地謝恩。
猥瑣發育才是王道,浪什麼浪。
「萬古榮耀,終不會封塵。」說罷,人影大步跳舞。
這一刻,人影不再是孤傲的王者,反而像一個歇斯底里的中二病人。他長發凌亂,動作狂放,放聲高念祭文。每一個踏步,甩臂,祭文後,上空的烏雲會一齊發生變化。
終於,雲層變成一張八角圖。
人影腳步一頓,振臂高呼:「大陣起兮」。
八角圖射出一束白光,人偶應聲散於四方,各對空打出一束烏光。
兩道光束相融,當空化成一個丈大的陰陽眼。
「嗡」
忽而,陰陽眼內浮蕩出一股肉眼可見的波動。在波動的衝擊下,正上空八角雲裂出了一條縫隙。
陽光透過,恰穿過陰陽眼照在少年身上。
「咚」
少年體內產生一聲心跳。
幾息后,少年臉上竟多了一分生機,眼瞳清明,嘴唇變的紅潤,慘白的皮膚下多了一絲血色。
見此,人影長舒一口氣。
「此事了矣,爾等且散去。」
轉瞬間,上空的八角雲散開,陰陽眼化作一股灰氣鑽入虛空,十八個小人起身行禮,相繼消散。
四周恢復平靜。
人影抬手在半空一點,指尖三丈外浮出一扇光門。
光門內不時閃過一兩處外界的場景,什麼鬧市、行商、腳夫,又什麼車馬、酒肆、青樓,或什麼書閣、將門、侯府。
俗世的盛景,沒勾動人影太多興緻。
終在某一刻,他眼中閃過喜色。
「古蠻子,血脈雖雜,好在心性上佳,不失為一個好苗子。」
「人,蠻,妖,魔,獸,五族怎可共處一界。」
「道古,你好大的手筆.....」
幾句自語后,人影隨風消散。
同時,少年也化作一道流光鑽入光門。
.........
叢林西南區,某一片山澗里。
山澗長不足兩里地,深三十多丈,寬六丈余。兩旁崖上長了一片低矮的黑灌木叢,木叢下生養了一大群長毛黑猿。
暴雨中,拓拔武扛一頭百斤肥鹿,從林子深處悶頭衝進山澗。
這不大一會功夫,他已跑出十多里地。可此地距山村仍有一大段山路要走。
「什麼鬼天氣,下雨也不早先給小爺知乎一聲。」
「吱」
「娘嘞,小爺怎的一岔氣跑進黑水澗了。」
「吱」
「從小聽說這黑水澗住了一個妖猿,喜男風,生食人肉,小爺該不會.......」
「呸,猿兄怎麼會看上我這個糙漢子。」
拓拔武語氣中聽不出什麼,可他的步子早停下來,反手從後背抽出一柄黑鐵柴刀,又將鹿屍踢向前方。
作罷,才謹慎的原路退出去。
「..吱...」
在抬步時,灌木高出又傳出一聲尖銳的厲吼,近百隻黑猿從樹冠中探出身子。
拓拔武不由大吸一口冷氣,這群長毛黑猿雖不是荒獸,可力大無窮,且為數眾多。若在這時起了衝突,他十有八九會喪命。
「猿兄,小子魯莽了,還請......」
「...嘩....嘩....」
暴雨下的愈發大了。
不出片刻,山頭上積水過多,近前好幾處土崖出現了坍塌。山澗上,三兩股泥石流灌進山澗。
可這黑猿不見退卻,也不見進攻,只伏在樹冠上乾耗。
對峙幾息之後,拓拔武心底不由大急,眼看山口讓泥石流掩埋了,可這群猴頭怎麼沒個響動。
「猿...猿兄,這一頭肥鹿送你打打牙祭。」
「這雨也下大了,小子出門前燉了一隻老母雞,回遲了怕.....」
「....娘的,小爺不陪你玩了......」
幾句好話說盡后,拓拔武也失去了耐性,道:「誰說猿類有靈性,讓小爺白廢半天口舌。」罵罷,他索性扛刀大步走向山口。
「轟」
這時,上空打了一道驚雷,恰好擊斷了崖上一棵白楊。
山空雷聲大作,百獸驚伏,拓拔武藉機逃之夭夭。
脫險后,他跑了足有七八十丈遠,這才緩步停了下來,慶聲道:「哈哈,雷公助我,小潑猴豈敢......」
不過,未等他說完,山崖上空白光一閃,正好砸中了他腦袋。
「咚」
這一下當頭暴擊,拓拔武直接被砸翻在地。
「死猴頭,你有完沒完了。」
本以為是黑猿乘機襲來,拓拔武弓腰順勢一滾,反手揚刀便了回去。
不過,在他轉身後,整個人就愣住了。
眼下爛泥坑裡躺了一個赤身少年,十六七歲,膚白皮嫩,眉目間透了一股爛泥水遮不住的公子氣。
少年正是先前引發天劫的人兒。
「這.....什麼狀況......」
拓拔武上前試了一下少年的鼻息,又扭頭瞥了一眼灌木叢,戲聲道:「難不成,這位公子哥與黑猿有一段故事。」
「嗚」
可在這時,山澗深處傳出一聲沉悶的猿吼。近百隻長毛黑猿仰頸應了一聲后,全部撲了下來。
「娘的,這一群瘋猴子,小爺怕了你了。」
看到這一幕,拓拔武扛起少年頭也不回的沖入山林。
暴雨愈大,雨勢大的讓人心慌。
.........
叢林處,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
山村不大,前後不足百十口莊戶,幾間土培房,三兩口地窯,村口栓了兩頭老黃牛,村后種了幾畝麥田。村西頭一間土培房前,門檻上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名叫雪柔。她長相清秀,身材嬌小,頭髮扎了一個雙馬尾,臉蛋顯幾分嬰兒肥。雖身穿一件青布小衫和一雙麻草鞋,可衣飾十分的合身。
「柔丫頭,雨下大了,回屋去。」這時,屋內走出一個老頭。
老頭名叫雪楓,年過古稀,頭髮花白,左手持一桿老煙槍,嘴裡有一下沒一下的吐口嗆人的青煙。
雪柔並沒回頭,悶頭道:「爺爺,小黑哥怎麼還不回來。」
「哈哈,毛頭小子有什麼好擔心的。」雪楓背手倚在門框上,又道:「爺爺年輕時,莫說下暴雨,大雪封山,我也要出去打一頭狍子回來。」
「...也別說,三十年前,老頭子可單憑一己之力獵殺過一頭荒虎....」
「....那傢伙,個頭足兩人高,力氣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