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從此,浪客天涯

第四章 從此,浪客天涯

張山的手在發抖,抖得很厲害,這不像打獵獵殺獵物,這是在殺人!他想喊,喊救命,他又不敢,怕別人看出來是自己殺了。手的抖動傳到了腿上,腿似乎承受不住如此的抖動,竟沒有力氣支撐這副軀體,張山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逃,快跑,張山本能的反應提醒了他,離開這裡,沒人會發現李諾是自己殺的!張山使出吃奶的力氣,支撐自己起來,發抖的雙腿剛想邁出第一步,他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嚇的張山抓起地上李諾丟下的符劍,對準發出聲音的方向。

聲音越來越近,仔細看,是一老一少兩個人。那個青年先是看了一眼拿劍的張山,隨後看向倒地的李諾。

「李諾!」青年一聲驚呼,跑向倒地的李諾。

那個年老的,並沒有隨這青年一同跑去,而是盯著拿劍的張山,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到李諾旁邊。其實,張山也不至於讓他這麼防範,張山的劍尖晃動的幅度非常明顯,再加上他那一臉驚恐地表情,很容易判斷出張山已無戰意。

那青年在李諾身上點了幾個穴位,止住了血,拿出金瘡葯灑在刀口附近,慢慢的拔出腰刀。

「嗯——」李諾似乎被這疼痛刺激醒了,微微睜開眼睛。

「喂!李諾,是我啊,王海心!」王海心輕輕地搖晃李諾,試圖不讓他再昏過去。

「海—」李諾一個詞沒說完,雙眼又合上了。

在一旁的黃叔確定張山確實沒有威脅后,彎下腰來,一式鼻息,二探心脈,三看外傷,不由得眉頭緊皺。

「少主,李公子失血過多,需要馬上救治。」

「那我們把他背回鎮子里去。」

黃叔搖搖頭,說道:「恐怕來不及了,現在就要給李公子運氣。」

王海心看了一眼周圍,目光定在了張山身上。張山也知趣,提著劍,顫顫悠悠的走了。王海心轉過身,對黃叔說道:「叔,我給您護法。」

黃叔點點頭,將李諾盤腿放下,五心朝上,自己也盤腿坐於李諾身後,雙手合十,催動體內的氣,再將雙掌緩緩推到李諾後背上,將自己體內綿綿不盡的氣輸送到李諾體中,藉以推動李諾體內氣的流動。

王海心在一旁護法,幫不上什麼忙的他干著急,只能驅趕有意無意來犯的野獸。他還不能走的太近,走的太近的話會幹擾黃叔運氣,若是運氣是一不小心出了岔子,走錯了經脈,那對現在的李諾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王海心和李諾的第一次見面是從鎮外大道的岔口處,那時王海心剛來人生地不熟,李諾熱情的給他們帶路,找落腳的房子,找吃飯的茶館。李諾長相算不上英俊,但比起一般人來說還算不錯,再加上他時不時還冒出兩句俏皮話,所以王海心對他印象不差,至於他那獨特的敲門方法,則是李諾自己想出來的,其實也不用聽出來是左邊響了三下還是右邊響了三下,噹噹當,噹噹當,那肯定是李諾來了。

王海心看了一眼周圍,目前是沒有什麼野獸來了。轉過身,他看那還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李諾,眼神有些複雜,畢竟,自己胸口中有一方紫色的面紗。

王海心這次其實不是出來遊玩的,他是奉皇命出來調查日月教的。本來也沒自己什麼事,他只是藉此在朝中爭取點威望,順便躲一躲宮中的明槍暗箭。至於那天晚上,他到現場時,只看到了兩具屍體和這一方紗巾。黃叔經驗豐富,是他推測出李老家主是死於第三人之手,還是個女子。只是為了降低日月教的影響,王海心拿走了紫色的紗巾。

沒人知道日月教是如何發展起來的,只知道當他們向江湖展露自己的手腳時,爪牙已經遍布天下了。綁架,謀殺,干預朝政,扇起民亂,朝廷不得不抽調一些大內高手和暗眼來對付這個狡猾的敵人。很可惜日月教似乎也是能人不少,日壇月壇七分殿,十二紫星應天明。一次次的交手,朝堂受了不少損失。

王海心看著臉色蒼白的李諾,越發覺得自己選擇是正確的,李諾單挑拿著好兵器都輸給人家,他怎麼跟日月教斗?不能告訴他這件事與日月教有關。

此次療傷極為漫長,療傷時還是早上,收功時已經明月高照了。黃叔把李諾緩緩地放下,起身對王海心說:「少主,李諾公子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只是……」

王海心看了看黃叔因為長時間的運功而蒼白的臉,問道:「只是如何?」

「李公子未到結丹,老夫為救他性命強行讓他運氣一天,經脈中殘留著太多氣,如果他在天明之前醒不來,恐怕李公子就因經脈受損,一生都無法修行了。」

王海心一聽到一生無法修行,心裡不禁顫抖了一下,對於一個江湖修士而言,不能修行無異是天塌一般。

「那,先把他背回鎮子吧。」

黃叔答了一聲是,轉身就要抱起李諾,可因為運氣時間太長,身體有些虛弱,看起來竟有些吃力。王海心見狀,趕忙從黃叔手裡接過李諾,在抱起李諾的一瞬間,強烈的血腥味刺入他的鼻腔,讓他不禁皺起眉頭來。

李諾的臉色依然慘白,呼吸也是微弱不少,看樣子,在天明之前蘇醒的可能性非常小。王海心抱著滿身血污李諾,借著夜色踏入城鎮。他並沒有把李諾送回李府,畢竟李府能力有限,若送回,恐怕李諾的修士之路就此完結了。

推開硃紅色的大門,三人進到一個熟悉的院中,走進一間卧房,將李諾放在床上。月色透過小窗,照在李諾的臉龐顯得他的臉色越發的慘白。

王海心輕輕搖晃李諾,但李諾沒有絲毫要醒的意思。王海心心思一定,從隨身的錦囊掏出一個木條。

黃叔見狀,大吃一驚,立馬跪下說道:「少主不可,這九轉丹是為了少主在性命攸關有一個保障,不可用於他身啊!」

「呵,黃叔,你也知道,我天資聰穎,可惜生在帝王家。明槍暗箭不知受了多少,就連陪我練武的小李子也遭人毒手,」說到這,王海心閉上眼睛,嘴唇抿成一字,似乎是想起了不願想起的一幕「從哪以後我就知道我沒什麼朋友,只有下人和敵人。李諾算是我第一個朋友,如果我有能力去救他的話,我不想失去他。」

「那就由老夫來!」

「不行,你運了一天氣,此刻恐怕你也只是強弩之末,萬一你運氣岔了,豈不是抱薪救火!」王海心一邊說著,一邊掰斷木條。那木條雕刻精細,中間是中空的,掰斷之後,滾出一粒丹藥來。王海心捏住丹藥,扶李諾坐起,將丹藥送到李諾口中,讓他服下。然後自己坐到李諾身後,雙掌推到李諾後背,開始運氣。

所謂結丹,顧名思義,就是讓體內亂流的氣會于丹田之內,結成一個「氣丹」,這樣,相當於在丹田中有了一個「湖」,四肢百骸,哪裡需要「水」,就從丹田中送出去,以此加強修士對於自己氣的掌控。結丹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自凝,修士自己將體內的氣匯于丹田,所結的丹越大,對於日後的修行越有利;還有一種是助凝,讓修行者服下一丹藥,再由助凝者把丹藥內的氣運到丹田之內,先凝成一丹,緊接著丹田就會從四肢百骸中吸收氣,比起自凝來要輕鬆不少。但助凝有個缺點,助凝在丹田的丹的大小和服下藥、助運者運氣的熟練、四肢百骸中的氣有很大關係,需要多方調劑,不然很難達到滿意效果。

王海心天子聰穎,體內的丹是自凝的,運氣他已經是輕車熟路了,丹藥是一品丹九轉丹,傳說中必死的人服下此丹都能吊著一口氣,不過至於李諾體內殘存的氣,王海心並沒有底。

氣緩緩地運行,李諾丹田內慢慢結成一丹,開始吸收四肢百骸中的氣。李諾體內的氣遠遠超出了王海心的預料,幾乎每條經脈都是滿載,如此下去,恐怕還沒等到天明,李諾的經脈就要廢掉了。氣同決了堤的河水一般湧向丹田,王海心不敢怠慢,仔細的走著每一條經脈,力求李諾經脈完好無損。就這樣又是過了兩個時辰,滿身大汗的王海心停下運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聽到黃叔在喊他,但他太累了,腦子裡都是經脈紋路,連答應的力氣都沒有,但他很高興,李諾突破結丹了。

王海心黃叔累的要死要活,李諾這裡做了一個夢,夢很離奇,一會兒他走到一座高山之上,皚皚的白雪中一名女子騎著一匹白狼和他對視;一會兒他走到一片草原中,一群騎馬的人手提胡刀沖他過來;一會兒他浮在一片海上,一條海蛇趴在他的胸口之上;還有好多好多的場景,胭脂盒、銀球、紅綢緞等等等等。當他煩不勝煩時,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河邊,河中有個孤舟,爺爺正立於孤舟之上,沖著自己再喊些什麼,李諾聽不見,但他知道爺爺是想告訴他讓他去找紫馨。李諾點點頭,回到岸上,當他走過一片竹林時,他聽到了呼喊聲,轉頭一看,正是紫馨。她被一條黑褐色花紋的蛇叼在口中,那蛇見了李諾,轉身入了竹林。李諾哪肯放過,趕步追上,不料踏了一個空,跌進一個黑洞中,那黑洞越來越大,像水渦一樣把周圍吸進去,吸力越來越大,似乎要把天下都吸到這個洞中,李諾徒勞的抓來抓去,但沒有用,他抓的一切東西都被吸入這個洞中,最終,他也掉入進去……

李諾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小腹中傳來的疼痛讓他確定自己還活著,不禁感嘆自己命大,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不是自己家的裝飾,但這都不重要了,他發現有人鼻息打在自己的臉上。一轉頭,他看到了王海心那張帥氣的臉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海心你怎麼和我在一張床上!?」李諾發出慘被破身的少女一般的聲音,抓著自己的領口,但這一番折騰導致他肚子上的傷疼了起來,不禁用手捂了一下——更像一個慘遭破身的少女了。

「唔啊?——」王海心被李諾吵醒,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啊,李諾你醒了。昨天晚上你還真磨人。」

「滾!別說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王海心下床,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對著李諾一抱拳,說道:「恭喜李公子突破結丹境。」

李諾獃獃的愣在床上,似乎沒有理解剛才的意思。

「突破結丹了?睡了一覺就突破了?這麼簡單?」

在張山和李諾的單挑過了十幾日之後,李諾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今天他站在一堆廢墟前有些茫然,因為之前在這座廢墟上,是張府的府邸。

王海心慢慢走到李諾的身旁,說道:「張山在那天和你打完之後,當天晚上就燒了自己的府邸,驅散家僕,騎著一匹馬,離開了鎮子。」

李諾輕輕抓了抓自己的肚子,不知道王海心給自己用的什麼葯,肚子上的傷好的奇快。「他去哪了?」

「不知道,可能害怕你們李家報復,逃了。」

「哎呀,真是丟人啊!」李諾想起自己和張山單挑竟然輸了,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李諾從之前的悲痛中走了出來,也不再偏激,恢復冷靜的他一直在家裡療傷,今天是他從那天起第一次出門,儘管之前就聽說過張府已經燒了,但現在親眼看見,仍不免唏噓。

「少爺,王公子。」李諾聽到有人喊他們,轉過身一看,是丫鬟夭夭。

「怎麼有什麼事嗎?」李諾問道。

「家主叫我喊你回去,家中還有好多事等著你去處理。」夭夭聲音很溫柔,讓人聽了很舒服。

「哦,知道了。」李諾應了一聲便回去了。

府里的事他也無心忙,自從做了那個夢之後,他隱隱約約的覺著紫馨應該還活著,他決定出去闖蕩一番,或許有機會能找到紫馨。

在和張山戰鬥的時候,自己聽到是當下勢力正強的日月教乾的好事,目標有了,就不能在家再呆著了。

李禪在家裡和李諾嘮嘮叨叨又說了很多,無非是些家業不可拋,應以家業為重。爺爺若是在天有靈,也是如此答應的。

李諾也只是笑而不語,李諾有個毛病,就是一根筋,自己想好的事誰說都不管用。李禪說了很長時間,這一點和李君水很像,對別人說教時會用很多時間,但都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過了兩炷香的時間,李禪看自己說了這麼多,但李諾一直是一個表情,便知道自己無法打動他,嘆了一口氣,然他出去了。

「我會找到她的,無論她在哪。」走出門前,李諾說道。

今天李諾起了個早,拿起了自己昨天準備好的行囊,和從練功房拿來的劍,走出了房門。一拐角,竟碰到了夭夭。

「少爺,你真的要走嗎?」夭夭一臉的不舍,眼裡還泛著淚花。

「是啊,我不能丟下紫馨不管。」李諾一臉寵溺的看著夭夭,說實話夭夭長得很漂亮,再加上這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禁讓人憐愛。

「那,能帶著夭夭嗎?」

李諾輕笑一聲,說道:「怎麼可能,哪有大丈夫走江湖帶女人的。」

「夭夭會的可多了,會洗衣、會做飯、能侍候少爺更衣,你不用管夭夭,夭夭能自己……」

「好啦好啦,」李諾打斷了夭夭,要是再讓她說下去,恐怕自己會心軟「跟我去祭拜一下爺爺和我父母吧。」

夭夭輕輕嗯了一聲,跟在李諾後面,出了李府,走到李家的墓地。未曾想到,在墓地里,李禪早早地等著他們。

面對驚訝的李諾,李禪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掏出一塊玉佩交到李諾手上。李諾接過玉佩,發現玉佩上正面寫著自己的名字,名字下面還加了一個字。

「李諾歸?」李諾望著玉佩上的三個字,不解的看著李禪。

「諾兒,你要離家,那我再送你個字,你一定要早日找到紫馨,這個家還要我維持,我離不開。」

李諾接過玉佩,沖李禪一作揖,以感謝李禪的贈玉。隨後幾步走到父母墳前,點上三炷香,磕了三個頭,朗聲說道:「孩兒自此改名李諾歸,找不到紫馨,誓不還家!」

清晨沒有什麼人,李諾歸獨自走在街道上,當他走到鎮子的岔路時,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諾歸面露微笑,快步跑過去,大聲喊道:「怎麼,你捨不得我?」

「我只是擔心你出門就讓人幹掉了,埋伏別人還讓人反殺的白痴!」

李諾歸跑到王海心面前,問道:「黃叔呢?沒跟你一起?」

「他還有事,我就先讓他去辦事了。」

「哦,對了,以後叫我李諾歸,喏,玉佩。」

「不錯的名字啊。接下來去哪你想到了嗎?」

「沒有,海心啊,你有什麼好點子嗎?」

「先去東洲,那裡商客多,消息通達,沒住能打聽到有關你妹妹的消息。」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咱們首先要翻過八方山啊!」

「害怕了?」

「出來哪能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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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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