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花魁
五六層漸漸地安靜下來,大概過了三息的時間,花魁房間內又傳出一個女聲。
「各位客官晚上好,小女子研墨這廂有禮了。」
聽見這女聲,五六層的客人又開始嘈雜起來。聲音太雜,李諾歸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是撓頭想到:這聲音和來客棧送請帖的那個姑娘極其相似,莫非她就是蘇花魁,不可能吧。
「研墨姑娘,敢問蘇花魁是否登樓,為何是你在此啊?」在眾多嘈雜聲中,一個洪亮而有力的聲音從李諾歸的隔壁傳來。
這個聲音也是極其的熟悉,李諾歸閉著眼睛想了一下,一個名字跳進他的腦海中。
「聽潮子前輩,」研墨笑盈盈的回道「剛才您也聽見了,那兩下撥琴,遠非我這種不會運氣凡夫所能及的。我家小姐正在房內調試琴音,他先讓我出來與大家打個招呼。」
李諾歸點點頭,確實,那兩下琴音不是精通音律和氣運的人,彈奏不出來。不過他更在意的,還是隔壁那個白須老人聽潮子,他也來這謫仙樓?
聽潮子點點頭,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說道:「那是甚好,你去告訴蘇花魁,多久老夫都願意的等,但還是麻煩她快些。」
「聽潮子前輩如此期盼,恐怕小女子承受不住啊。」房間內,一個酥軟的女聲傳來,那感覺就想有人拿著棉花擦你的耳朵一樣,酥*癢的。
李諾歸掏了掏耳朵,起身靠在門邊,朝花魁的房間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衣姑對四下做了一個禮,回到了屋內。
「哈哈哈哈哈哈,」聽潮子的笑聲就像有人敲一個破鑼一樣「蘇花魁說笑了,艷壓五洲的天下第一美人,琴技也是萬里挑一,老夫這點期望,你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陣笑聲從花魁房間內傳來,不一會,只聽花魁說道:「那聽潮子前輩可要坐好了,這一首鳳求凰,還望前輩賞識。」
如夢似幻的,琴聲從花魁房間內傳來,那琴聲不急不緩,如泉水涓涓,細水長流。琴聲悠悠,眾人聽得如痴如醉,彷彿眼前就有一位思念愛人的翩翩公子,用琴聲訴說著自己的相思。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蘇花魁的聲音慢慢的傳來,一點一點的滲透到每個人的心田裡,一曲彈完,在場的每個人都是說不出的暢快,耳邊似乎還在幽幽回蕩著剛才的琴聲,令人陶醉不已。
「好曲,好詞,好琴技,哈哈哈哈哈。」聽潮子忍不住叫好,一抒胸中暢快,不過倒是打擾到幾個還沉醉在曲中的幾位賓客,受了幾聲抱怨。
「古書有言,韓娥匱糧,鬻歌乞食。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以此形容蘇姑娘的琴,我仍覺得不夠,倒不如說,一曲彈出,回蕩三月。這才好嘛。」在李諾歸對門的房間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四下里立刻傳來一片稱讚聲,說知府學識深厚,文筆飛揚云云。李諾歸卻暗自發笑,這本是蘇花魁琴音精湛,四下里卻全是徐知府的稱讚,這不是本末倒置?不過轉念一想,四下都是官商之客,多多少少有求於這個徐知府,拍他的馬屁,也是多少可以理解。
「徐知府過譽了,敢問知府還想聽什麼曲子?小女子不才,願為大人彈奏一二。」花魁的名號不是白叫的,雖然徐知府有些喧賓奪主,但從蘇花魁的語氣中聽不出絲毫心態的波瀾。
「哈哈,蘇姑娘,本知府倒還真是有一首曲子,不知你彈不彈得出。」徐知府的語氣中帶著絲絲得意,似乎他知道一首好曲。
「哦,願聞其詳?」蘇花魁的語氣帶著一點期待和激動,似乎是孩童馬上就要發現了某個秘密一般。
徐知府似乎更加得意了,他說道:「本知府在江南查清關稅時,旅途勞累,在楚南王的府上歇息了一夜。楚南王其長子趙長英,為我彈奏了一首江南名曲烏夜啼,當時舞女翩翩,燈火闌珊,一曲奏完,讓人意猶未盡。不知這江南名曲烏夜啼,蘇姑娘可會?」
一番話說完,四下里又是響起了交頭接耳的聲音,不是感嘆徐知府手握關稅重權,就是驚訝徐知府竟能與楚南王有私交。
李諾歸聽完,臉上充滿了不屑,低聲說道:「直接說曲子烏夜啼不就得了。又是查關稅又是楚南王的,臭顯擺什麼呢?」
蘇婉尤有些失望,這烏夜啼是江南名曲,她沒有理由不會,徐知府只是趁著這個機會顯擺一下自己位高權重,門脈頗廣而已,但她還是順水推舟的說道:「徐知府真是朝廷肱股之臣,雖說這江南關稅是玉明支柱,但大人可不要勞壞了身子。楚南王看來也是與知府私交甚好,竟能讓趙世子為大人彈曲解乏。話說這烏夜啼小女子倒是不熟,若是彈得不如趙世子好,知府莫怪。」
「不怪不怪,儘管彈便是,綠衣來!」點曲是要收費的,而且費用不低,但徐知府顯擺一頓后心情大好,也就不再心疼這點錢,況且,手握關稅大權,他怎麼可能缺銀子花。
一個身穿綠衣的小廝舉著一塊案板彎腰走進徐知府的房間,隨後退了出來,案上蓋了一塊紅布,紅布下似乎有不少銀兩。
看著綠衣小廝取走了銀兩,蘇婉尤便彈起琴來,眾人又沉醉在曲子之中。李諾歸雙耳敏銳,他一邊吃著瓜果一邊聽,絲毫不耽誤。他抬起頭,無趣的看著門外,又一個綠衣小廝急匆匆的跑上樓來,彎著腰走向知府的房間,就在他掀起帘子要進去的時候,頭上的帽子掉在地上,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
李諾歸剛想一笑,但瞬間僵住了臉,那綠衣小廝光頭上有一道醒目的傷疤,分外猙獰,應該是刀傷。光頭的綠衣小廝似乎很慌張,趕緊左右看看,抓起地上的帽子戴在頭上,急匆匆的進了知府的房間。
李諾歸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怪事,老鴇不可能招一個面相猙獰的人啊,就算招也不可能在樓里工作,應該在樓外打雜才對,這......」李諾歸一時想不通,煩擾了一會,便不去想,仔細聽曲。
光頭小廝進去后,知府就開始少言少語起來,不再炫耀自己的權勢和人脈。
宴席終了,眾人慢慢散去,李諾歸也是起身欲走,他剛出門口,就讓人叫住了。
「李公子留步。」轉頭看,竟是研墨。
「要從這結賬,不是去樓下?」李諾歸問道。
「哈哈,公子誤會了,您小姐請的客人,怎麼會讓您破費呢。我叫住您,是因為您是小姐的雅客了。」研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笑意的看著李諾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