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時候要一個結果
旁邊剛才還好好的那對情侶突然起了爭執。
女生拽著男生的腰帶,硬要一起往河裡跳,旁邊行人稀少但也偶有一些人,二人拉拉扯扯很快吸引了七八個好奇的看客。
「世界末日馬上要來了,整個世界都要毀滅,所有都在反對我們,再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說好了一起死的,你有什麼好怕的……」
「要死,咱也不能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你就是怕死,找借口……」
女人的聲音很大,聽上去好久「占理」,男生聲音相對較小顯得底氣不足。
井然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畢竟離得不遠,自然也聽得到。
如果是男生拉著女生要跳河,以林微的性格肯定要過去管一管,但現在是女人要拉著男人去死,女人的力氣天生比男人小,只要那男人不想跳河,雙雙殉情的悲劇終究難以發生,所以她也遠遠的望著。
旁邊圍觀者中一對老年夫妻聽出了二人爭執的原委,上前勸阻。
說:哪有什麼世界末日,以我看整個411事件都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故弄玄虛,只要你們真心相愛,你們雙方的長輩最終還是會接受你們的。「
」我們跳河關你什麼事,別在這依老賣老……「
老人的勸阻當然出於好心,但早已失去了智慧的女人抓著他們又是一頓臭罵,最後那對好心的老夫妻也只能尷尬地退到一邊。
這一波鬧得久了,終於有人打了電話。
沒多久110的民警就過來,平素這樣的事兒,民警一般也只是勸阻,或者聯繫他們的家人,或者是最近各類社會問題層出不窮,基層的辦案民警工作壓力大,處理起來就難免粗糙。
民警來了,女人還在發飆,勸說幾句無效,一個民警就亮出了手銬說:」要尋死你一個人跳啊,拉著男人就是犯法知道嗎,再這樣拉拉扯扯我就把你這瘋婆娘帶去精神病醫院信不信?「
警察動了真格的,那個女人就服了軟。
一場鬧劇打斷了林微與井然原有的交流,等周圍的人群散去,林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過了今天,以後的日子人類社會將會是怎樣的!」
井然知她心有所指。
雖然411事件之後,全世界範圍內,各國政府對媒體的控制都空前加強,所有負面的消息都得到了極大程度的壓制與封殺。
但諸如末世論,滅亡時間表之類的論調又怎麼封得完。
上次聯合國大會造勢之後,核彈攻擊計劃已舉世皆知,樂觀的情緒一度佔了上風,但悲觀者或別有用心者又極力推出了二個新的概念。
其中一個無有新意,大意是說外星人潛伏在太平洋底原本可能只是在吸收補充他們長余旅行所需的某種能量,一旦他們感覺到地球文明的威脅或不友好,極有可能直接出手,到時對方隨意放出一個高級武器,整個地球就會傾刻覆滅。
但另一個就絕對不是一般的假想與推測。
相信世界上各大國的政府應當也早有準備,那就是」後文明時代。「新說。
」後文明時代「新說對核彈攻擊之後的另一種結果做出了更為理性的分析,認為如果外星文明與地球文明在對世界的認識上根本無法溝通或交流,也許在外星人眼裡地球上的人類與那些普通的動植物沒有本質區別,他們來到地球純屬偶然,也無意與誰為敵,他們從地球吸取某種我們不知的物質或能量,導致毀滅地球文明只是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的一個副作用。
核彈攻擊這種在地球人看來無堅不摧的力量,或許對於與地球文明完全認識不同的外星人來說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最終核彈攻擊就像人類太平洋上放了一串自以為漂亮的煙花罷了,霧海的一切都不會有絲毫改變,它仍將按原來的速度最終吞噬整個地球。
這個說法又回到了最初的人類滅亡時間表,按既定速度霧海要完全吞噬地球尚需要數年時間,那麼這最後的數年就是所謂的」後文明時代「,也是人類這個宇宙中最為弱小的文明最後的舞蹈。
太平洋上核彈一旦炸響,成功、失敗、還是一切都不會改變。
常規的思路里,這三種推測已涵蓋了全部。
政府的媒體引導當然是導向第一種,甚至網上還有更為漂亮的說法,那就是人類文明既然已有能力遭遇外星文明,終將衝出地球,並融入宇宙文明的大家庭,所以人類本著友好熱情的態度對待任何降臨地球的遠方的客人,但如果客人的來訪威脅到地球文明的安全,地球人也將雷庭出手。
這種朋友來了有好酒,敵人來了有獵槍的說法純屬操蛋。
後文明時代人類社會內部將建立怎麼的文明秩序有效運行不至混亂,同時大力發展科技以爭取最後的一線生機,卻不得不成為全人類所要面臨的重大問題。
411事件以後,資本市場軍工股已往上長了十幾倍,各國政府都沒有出手調控,並且軍費預算還在一路沖高,也無形中印證了這一點。
林微是一個頗有正義感的人民警察,井然能體會她內心的不安與擔憂,但一切不用多久就會有結果,他也就無需安慰。
電話響了,是孟浪。
井然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機給林微看:」看來今天終究與平素不同,孟浪心裡可能比你還慌。「
林微明白井然把手機給她看的原因,但今天這頓中飯意義重大,她只是一個打醬油的角色,自然不想把孟浪牽扯進來。
她說:」再難熬再過幾小時都會有結果的……「
井然明白她的意思,就接通了電話。
一切都猜得沒錯,星海探索從昨天開始一直在組織會員實時直播分析著太平洋上的緊張局面,但孟浪一直沒有參加,現在霧海已經登錄,核彈攻擊計劃已如箭在弦,他心裡高度緊張,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井然並沒有什麼具體事要聊,或許只想要得到一些安慰。
聽孟浪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井然最後說現在正與林微在一起,晚點復他電話。
電話對面孟浪沉默了一會,問他們現在哪裡。
井然說河邊,孟浪說:要不過星海探索來,我請你們吃飯。
井然說:現在肚子已經餓了,不就近找個餐廳解決,下回吧。
孟浪還想說什麼,最終將電話掛了。
突然起風了。
一邊烏雲飛過來,擋住了頭頂的太陽。
感覺好像要下雨的樣子。
林微把車鑰匙給到井然:」我今天心裡也慌慌的,要不你開車吧?「前不久,森迪給井然買了一台車,說一家公司的老闆沒台專車不合適,但林微從沒看他開過。
接過林微手中的鑰匙,井然坐上駕駛位,然後車子就沿著河邊繼續往前走。
天空的黑雲越壓越低,整個城市從沿河一路看過去就像舊電影里的灰白的底片。
林微又把那張cd推進了機子。
音樂響起來,又是朴樹那極有意向感的聲音。
伴著音樂林微說:」霧海這時應當快要沒過咖頁夫的中線了吧,今天我一直就不敢看網上的新聞!「
」該來的終歸要來的,擔心不解決問題,終歸要去面對。
井然說這話時,前面就到了正在施工的路面,一片泥沼不說還打了圍欄,基本上已無路可走。
車子調轉回頭,她說「去風滿樓!」
……
……
該來的終歸要來。
從踏進風滿樓的一瞬間井然就感覺到了形勢不對,沒有知道這一天他其實一直在等。
今天的風滿樓生意一般,可能是他們來得有點早還不到正常的飯點亦或是別的原因。
他與林微並肩而行,進門時她的呼吸停頓了一秒。
井然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瞟過大堂里,大堂里稀稀落落的只有三台客人,一台二人,一台三人,一台七人都是男客,有人正在喝茶,有人在看菜單,但都沒人聊天。
這些東西,對井然來說不需要特意去記錄,只要他願意映入他眼帘的一切景物都能很快轉化成數字,並且是最為本質的二進位數字。
大堂經理過來了,看到林微眼神有些異樣。
林微說說:「西來軒。」
經理說:「好的。」
都是熟客,林微與井然就直接去樓上西來軒。
西來軒換了窗帘換了顏色,由原來的淺紫變成了淺紅,牆上還多了一台電視。
進門后把外套脫下,井然拉了一條椅子坐下。
林微就坐在他旁邊,微笑而略帶歉意地說:」今天除你之外,還有另外的朋友,忘記跟你說了。「
井然笑說:」包廂有最低消費限制,看你帶我上樓我估摸著就不止我們二人!「
林微說:「也就一位朋友。」門外的楚鋒就的進來了。
就算已有心理準備,再次見到楚鋒,井然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上次見面到現在也沒隔幾月,楚鋒面容消瘦讓人心寒。
他雙眼深陷,彷彿大病了一場,因為瘦原本不長的寸頭也顯得有些長,好在頭髮打了髮膠根根豎直,看起來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的。
「井然,你好,我姓楚,林微的同事,也算半個上司吧。」楚鋒伸出手,自我介紹普通而簡單。
「領導好!」井然起身,二人友好地握手。
然後就感覺到對方手上傳來沉甸甸的力量。
楚鋒可能不知道,這已是他們第二次握手,井然卻有些愧疚,因為他知道對方身體上的傷害原來就與自己有關。
有些東西,也許永遠只能是秘密。
在那個寒冷的深夜,井然自己的身體也處在一個危險的邊緣,有些東西他根本無法控制。
就像那晚的咳嗽,井然也是二周之後才完全康復。
二人握手過後,再次坐下,楚鋒開門見山,說:「在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裡約你見上一面,想必你心裡會有各種各樣的猜測。「
井然微微點頭,楚鋒的第二句話就給了他一道不好回應的考題。
」我想跟你說的是,你心裡大部分的猜測可能都是對的,我就是那個一直在背後監視你的人,並且我想我監視你的原因,你應當是清楚的,霧島的上空核彈很快就要炸響,你我之間是時候要有一個結果了。」
大堂經理進來了,菜還沒點。
先上一壺熱茶,然後又主動地退了出去。
井然知道,今天這風滿樓應當就大堂經理一人是原來的班底,其他都是楚鋒的人。
井然轉臉看向林微,林微一臉歉意,小心地將二人的杯子斟滿。
淡淡的霧氣在茶杯上升騰,楚鋒深陷的眼窩之中雙眸如炬,他的目光靜靜地落著井然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