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章
「就是,沈大人和小薛不知道多恩愛,你們就是仗著小薛一個人住,才敢來找小薛麻煩,現在可不一樣了,沈大人來了,小薛可不怕你們了!」又一人走了出來,為孟竹說話。
很快,其他人也加入了對付鄭元一家的隊伍,直把三人罵得狗血淋頭。
孟竹眼眶微熱,心中有暖意流過。
鄭氏這回真被嚇哭了,目光倉惶地落到孟竹身上,道:「阿竹,你倒是為姨母說句話啊!」
孟竹撇開頭沒說話,自從靜法寺那夜之後,她對鄭元一家已經徹底失望,最讓她難過的是鄭氏,她曾把鄭氏當成唯一的親人,但鄭氏卻成為鄭元的幫凶,明知前方有火坑,還將她推下去。
這一生,她再不想跟這一家人扯上關係。
「阿竹!姨父姨母辛辛苦苦撫養你六年,你便是這般對我們的?」鄭元被街坊四鄰逼得變了臉色,大聲道。
孟竹聽了,唇角難得浮起一抹冷笑,不過六年而已,就能得到當年孟家幾乎全部的家產,還想拿她謀取更多的利益,這筆買賣,他們只賺不虧。
「沈缺,將他們扔出去,有多遠,扔多遠。」沈令安扶著孟竹上了馬車,喪失耐心地扔了句話。
沈缺得令,朝護衛揮了揮手,三人便被護衛拎小雞似的拎了出去。
馬車慢慢啟動,沈令安將孟竹擁在懷裡,見她神色有些萎靡,安撫道:「不過是閑雜人等,不必放在心上。」
孟竹點了點頭,側過身,掀開車簾往外看了出去,人來人往的陵州街道,還掛著昨晚熟悉的燈籠,看到燈籠,她的眼中不有浮現一絲暖意,她回頭,看向掛在馬車一角的圓燈籠,燈壁上的男女是昨夜走在巷口的他們,此刻隨著燈籠微微搖晃,孟竹竟有些恍惚地覺得,那上面的人是彼此相愛的。
一定是錯覺吧,她想。
馬車駛離城門許久之後,去扔鄭元一家的護衛才跟上來,說是將他們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上。
孟竹聽了不由呆了呆,這些護衛可真知道怎麼找地方。
還好現在是白天,若是晚上,那三個人還不得嚇死?
回京的這一路,比來時舒服太多,沈令安安排地極為周到,每一處落腳的地方都乾淨舒適,而且孟竹已經不會再孕吐,除了路途有些許顛簸之外,其他並無任何不適。
不過,舒適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行了十來日之後,一場暴雨,阻止了一行人的腳步。
彼時他們的馬車正行到一處山谷處,馬車陷在泥地里無法動彈,外面是狂風暴雨,光是聽聲音孟竹便覺得心慌。
「主子,這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我看河床的水位已經上漲了,我們得去高處才行。」沈缺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
「水位上漲得可快?」沈令安沉吟片刻,問道。
「快,需騎馬才行。」沈缺立刻領會沈令安的意思,孟小姐,啊不,是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最好是乘坐馬車,但水位上漲太快,要儘快去高地才行。
「備蓑衣。」沈令安說完,沈缺便將兩件蓑衣和斗笠都遞了進來。
沈令安為孟竹穿好蓑衣、戴上斗笠,看著她不安的小臉,道:「莫怕。」
孟竹點點頭,跟著沈令安出了馬車,然後上了一匹高頭大馬。
一行人調轉方向,往山谷外的一處高地行去。
沈缺將護衛分成了幾批,一批已經去高地上先行安排可避雨的合適地點,一批在前方領路,另一批跟在沈令安身後。
雨勢極大,這是孟竹印象中最大的一場雨,風聲在耳邊呼啦啦地響,黃豆般的雨點更是源源不絕地朝頭上和身上砸下來。
儘管她戴了斗笠,仍有點點雨絲吹到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大雨傾盆,孟竹只覺得眼前是水茫茫一片,視線模糊地幾乎要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看到幾個護衛騎馬領在前頭。
突然,孟竹的瞳孔猛地一縮,只見一批速度極快的黑色箭矢破空而來,遠看只能看到一批黑點,待看出是箭矢的模樣時,前方有幾個護衛已經中箭倒了下去。
孟竹看到一支箭矢朝她直飛而來,還未來得及尖叫,沈令安已經揮劍將它打了下去。
身下的馬停了下來,孟竹看到前方出現一群騎著馬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在前方停下,往旁邊讓開,然後便見八個黑衣人抬著一頂大轎走上前來,轎簾被掀開,孟竹透過密密的雨絲,看到裡面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病怏怏的模樣,但仍難掩清俊之色,只見他抬了抬眼,看向沈令安,笑道:「沈相,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聲音嘶啞地厲害。
孟竹微微睜大眼,幾乎下意識的,她便猜出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裕王。
只是,不是說他啞了說不出話么?
沈令安眯了眯眼,良久一笑,「想來裕王的啞症已好,可喜可賀。」
裕王的臉色倏地一變,唇角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托沈相宏福。」
說著,他的目光落到孟竹身上,從她的臉滑到她隆起的腹部,孟竹只覺得身上一寸寸發涼,像是被毒蛇注視著。
「不知沈夫人這胎是男是女?」裕王慢慢開口,嘶啞的嗓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可惜你們要到地下才知道了。」
裕王說著,揮了揮手,那一群黑衣人就持刀沖了上來。
沈缺正欲讓沈令安往回走,就見身後竟也衝出了一群黑衣人。
那是裕王手中的最後一批死士,本來沈令安是有機會將他們連根拔起並剷除的,但聽到孟竹懷孕后,他便立刻出發去了陵州,也把此事擱置了,倒是沒想到裕王被逼到狗急跳牆,帶著這批死士在這裡截他,儼然是一副要與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保護主子!」沈缺一邊吼,一邊和幾個護衛一起將沈令安圍在了中間。
這次沈令安出來匆忙,帶的護衛並不多,此刻人數上已經落了下風。
這樣敵眾我寡的形勢,沈令安其實遇到過好多次,即便不能反敗為勝,他也總能死裡逃生,最慘的不過是那次他身受重傷、中毒眼盲。
但這次不一樣,這一次他帶著懷孕的孟竹,沈令安的眸光沉了沉,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孟竹的眼前突然多了一隻手,擋住了她的視線,然後便聽到沈令安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從現在開始,閉上眼睛,不要看。」
孟竹點了點頭,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眼睛閉著,聽力反倒更敏銳了,風聲、雨聲、廝殺聲,刀劍碰撞聲,還有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一聲聲闖入孟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