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五章 長大了

五年級以來，王喜樂似乎有種自我管理的能力，無論是校內學習與校外活動，他都能主動按自己的方式進行。那天，妻子說：「明天要期中考試了，你兒子還抱著本神話書看呢!」

以前專門為王喜樂買書讓他讀，他不讀，就讓我給他講故事。這學期，王喜樂不聽故事了，他自己讀起了故事書，並從中找出我講得不對的地方，及忘掉沒有講的部分。

「娃娃上學就是希望他有讀書的心，現在他正向這方面發展，你為什麼要反對呢。」我說。

「那是沒用的閑書。考試的書才要讀的書。」妻子說。

「天下那有沒有的書更沒有閑書，雖然眼下看似無用但到一定時侯都會有大用。」我叫過兒子說，「明天要考試了為啥不複習？」

「不用複習。我有把握。」

四月三十日中午，我在下班的路上遇到了劉老師，與她說起家長反饋條的事。劉老師說：「孩子偶然不寫作業很正常。不過你家王喜樂的膽子實在太大了。以前出現不寫作業的事情，他總會千方百計找理由搪塞，現在他會直接向老師說自己沒寫，然後就軟磨硬泡到班裡補寫。現在的孩子，與以前的孩子太不一樣了，變化太大。以前的孩子出現這種情況，老師一發火，早就嚇的沒主意了。不過，你家王喜樂還是玩的太厲害，啥都玩。」

「玩，一直是我特別開發的事，它關乎孩子長大后的語言溝通能力。王喜樂從一年級開始家裡對他學習上的事一直沒有具體做過什麼，只是督促孩子堅持課餘一小時自我學習，到三年級第二學期基本上放手不管了，現在無論啥事都他自己做主自己干。四月上旬寫作業出了問題，主要是受青春期問題影響的。」我說。

「這麼小的孩子還會有青春期問題!青春期應是上初中才有的事。」劉老師說。

劉老師的話，讓「天堂與地獄」這則寓言故事一下從我腦子裡崩了出來。

一天，有人和上帝討論天堂和地獄的問題。上帝對他說：來吧！我讓你看看什麼是地獄。「他們走進一個房子，看到一群人正圍著一大鍋肉，但每個人看上去卻瘦骨嶙峋，一臉餓相。他們每個人都有一隻可以夠到鍋的勺子，但勺子的柄比他們的手臂還長，自己沒法把肉送到嘴裡。有肉吃不到嘴裡，只能望「肉」興嘆，無可奈何。「來吧！我再讓你看看什麼是天堂。」上帝把這人領到另一間房子。這裡的一切和上一間房子沒什麼不同。一鍋肉、一群人、一樣的長柄勺子，但大家一個個身寬體胖，正在快樂地歌唱幸福。這個人不解地問：「為什麼地獄的人吃不到肉，而天堂的人能呢？」上帝微笑著說：「很簡單，在這兒，他們每個人都會喂別人。」

這個寓言故事能給我們這樣的啟示：孩子教育的是否成功，總體上說是孩子的學習問題，其核心是要學會人與人互助的情懷，這也是經學習通往天堂的密碼。而人與人之間能否產生合作的懷情，並不在物質條件的優劣，它要看支配成長的教育理念是否符合自然觀。

對於人類社會，人的成長軌跡，無外乎12歲之前通過玩耍讓自己四肢勤快起來，然後通過模仿使身體動作技術具有知識性。12歲之後通過知識學習明了社會常識，使身心生成智力再造能力。這一成長秩序，天下眾生，概莫能外，誰違背，其人生之路會越走越窄。因為孩子一旦出現四肢不勤不善言語這種情況，越大畏懼困難的情緒會越嚴重，缺少離開自己所熟悉地方的勇氣，容易出現啃老心理。

下午在母親家吃飯。王喜樂說他覺得語文、數學考的不錯，明天考完英語想與我利用『五?一』長假，騎上自行車去銀川轉一圈。

王喜樂的話讓我的腦袋「轟」地一聲。銀川離吉蘭太二百多公里，途中還要翻越賀蘭山。這幾年，我們的野營來回多在十幾公里，偶爾做一次長距離，最遠也不過六十公里。點滴的積累，使孩子產生挑戰遠方的雄心。面對孩子的雄心我已不把它當作一件事來看待，而是一種教育的成功。

「行。」我心喜地說道。

兒子樂了。但爺爺奶奶卻不幹了。他們反覆嘮叨起最能嘮叨的一切。爺爺看嘮叨無法改變王喜樂的心愿，生氣地說：「健華，喜樂這麼小，家裡不是沒有錢，騎上自行車去銀川，把喜喜累壞了咋辦？再說了，別人還以為我們買不起去銀川的車票，多丟人。如果你們騎自行車走了，咱們父子關係從此一刀兩斷。」

老爹把碗一推——走了。

在中國能給孩子一些自由真是太難了，我也只能苦笑著……

回到家裡，王喜樂氣乎乎地說：「爸爸，咱們偷偷的走，別讓爺爺知道，銀川我非去不可。」

「喜樂，你這就不對了。你想騎自行車去銀川，很勇敢，爸爸也很高興。但現在主要問題不是騎自行車去銀川的問題，而是你與爺爺奶奶發生矛盾，如何解決矛盾才是問題的關鍵。話說回來，勇敢精神必須為正當觀念所支配，必須同正當行為協調起來，才能成為有用的勇敢。否則，勇敢就會會變成像公牛那樣笨拙的衝動，那種勇敢毫無意義。我們必須想辦法做通爺爺奶奶的想思工作。」

「爺爺奶奶的想思工作短時間內肯定做不通，因為明天就『五?一』放假了。」

「你說的對。我時常對你說事物都是在妥協中前進的。你想去銀川，爺爺奶奶並不反對你去，他們只是反對你騎自行車去，難到去銀川只有騎自行車一種方法嗎？」

「爸爸，我知道了。」兒子說完推上自行車出去了。

二十分鐘后，王喜樂回來了，他迫不急待地說：「爸爸，我先去了趟大爹家，問他的車不去銀川；然後又去與爺爺奶奶商量，他們同意我坐班車走，我在奶奶家已向二姑打電話了，說不讓她接車，我自己能過去。」

我滿意地笑了笑，說：「這是你第一次獨自出遠門。」

……三天後王喜樂從銀川回來了。他說這次出門路上比計劃多花了一塊錢。

「為啥？」我說。

「在左旗換車人特多，車上沒有座位，我是站到銀川火車站的。當時我覺得有點累，所以下車花了一塊錢上了一路公共車到老城南門去了二姑家，這樣我少站了一小時。」

「聰明，真聰明！你不怕嗎？」

「這有啥怕的，一切安全意識我都有。「兒子一轉話題說，「這次去銀川打籃球我還交了好幾個小朋友，為了與他們打籃球，二姑幾次請我吃'肯德雞'，我都沒去吃。」

「打天下籃球，交天下朋友，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過完「五?一」，王喜樂的考試成績也下來了，語文、數學、英語成績滿堂精彩，再次進入前五名。

不過，我從他這次考試的作文中能清晰的感到，青春期的孩子變化之巨大，此階段正是自我價值觀形成的關鍵期，怎樣讓他們明白自己將來要做怎樣的人，才是本階段教育的重中之重。王喜樂的作文這樣寫到：

劉磊變了

五年級每位同學都在變。我的朋友劉磊變的最多，他主要變在：與人合作上，胸懷寬廣上，與人交往上等。

我來做個具體說明。以前，劉磊十分善於與人合作，合作方面的事肯定是我的第一個人選。以前，劉磊胸懷寬廣，他從不在乎別人不小心對他帶來的砬撞。以前，劉磊與人交中，他說話文明不發脾氣，對事情也能盡量做出讓步。

可這學期劉磊變了，完完全全的變了。

現在，劉磊與別人說話不僅髒話不斷，還愛用他獨特的幽默來罵人。他總是把剛做好的東西給搗壞，尤其是胸懷不在寬大。記得有一次踢球，王超一不小心，把球頂到了劉磊的臉上。我知道，這種球打的並不疼，但劉磊好像火山噴發，他拿過足球照著王超的頭就是一個大腳，正中紅心。頓時，王超捂住了臉，失聲痛哭。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劉磊不僅沒有道歉的意思，還朝著王超頭上吐了口水，接二連三的用高傲且無理的髒話罵王超。

悲氛的王超也怒了，他突然從地上站起來，對著劉磊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腳。

誰知惡人先告狀。劉磊馬上衝到老師的辦公室去告王超。經過調查老師也覺得王超有理，並批評了劉磊。雖然事情這樣解決了，但我察覺到，我的朋友劉磊變了，完完全全的變了。

劉磊，我覺得做人處事要胸懷寬大，要是這樣下去，你一定也會丟掉我這個朋友的，不，不僅是我這一個朋友。

劉磊，我真心的對你說：「劉磊快變回來吧。」

看完考卷上的作文，我意識到王喜樂開始有了道德方向。我讚美地說：「喜樂，你能分清好壞且所寫的東西也沒訓練的痕迹，總有種新鮮感，很有發展潛力。」

晚上，妻子說王喜樂的期中考試很不錯，看來他的學習不用人太操心了。

「差著遠著呢，」我說，「王喜樂他們現在打的遊戲，都是大型智能網路遊戲，再加上電視娛樂至死類節目的泛濫，這些東西對王喜樂這些正入青春期孩子的人生觀，估計會有一個巨大影響的過程。」

「那就趕快預防呀。」妻子說。

「教育即生活。成長性的東西是不可能預防的，只能依現實變化而進化。」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