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說出「床前明月光」的白桑
?從咸陽到函谷關,只是路程便需要十多日時間。
夏白與白起只是帶著任命狀,便是出發了,隨行士兵對他們來說,完全是累贅。
何況,如果真遇到了什麼事,還不知道是士兵護衛他們,還是他們保護那些士兵。
碧雲天。
古道。
山道劍刺入雲,路徑盤如纏龍。
驚鴻掠過,三兩片灰色長羽落在路畔那可過膝的野草里。
嗖嗖!
兩道身影如風掠過,帶著灰羽揚起,又落下。
無人視線能追及那二人。
一者白衣挎著把黯淡無光的刀,一者獅子鎧甲負著暗藏殺氣的黑刀。
這兩人自然是夏白與白起。
兩人都嫌棄駿馬速度緩慢,而棄馬奔行。
但其中未嘗不曾存了再攀比的心思。
日升日落,月起烏啼,山中半夜寒冷,關卡之間間距也大,常常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篝火升起,噼里啪啦的火星里,面容狂野而藏邪氣的白衣男子正在擺設著木架子,而遠處忽的傳來震撼的腳步聲,每動一動,地面便是晃一晃。
沒多久,荒草里,穿著獅子鎧甲的男人扛著一頭斑斕的大蟲走了出來,然後遠遠丟在篝火邊,火晃了晃。
「沒找到其他的,項兄就將就一下吧。」
白起在野外過慣了,他生怕這位秦國第一高手沒過過這樣的日子。
不過,這位殺神顯然想錯了,夏白就算生吞這頭猛虎都沒關係。
但這種茹毛飲血的野外生存,他確實過得比較少。
白起將鎧甲卸下,重重丟在一邊,便會從腰間拿出一把小刀,開始剝皮分肉,夏白則是將肉上架開始燒烤。
這就是兩人的晚餐。
「我白某人,這一生真是沒佩服過誰,但卻是真真正正的敗給你了。」
白起一邊處理這大蟲,一邊說著,「宮廷比試我輸你,趕路我也輸你。」
夏白笑道:「白將軍沒有輸。」
白起瞥了他一眼:「別安慰我了,駿馬也不過日行千里,你我這一天走下來,是日行了三千里了,我是不行了,再走一步都想吐,你呢?雲淡風輕,氣都不喘一下。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修鍊的。」
說到修鍊,兩人都沉默了下來,顯然各有秘密。
夏白翻滾著烤肉,見到肉身泛紅,血水消失,便是又用小刀划割了幾下生肉的部分,使得火焰的溫度能夠滲透進去。
噼里啪啦的聲音,肉油滴落,火苗如蛇,驟然竄了竄。
「上將軍,白某有一事求你。」
依然在處理著老虎的白起突然開口。
強者如斯,便是欠了人情都要及時歸還,否則心性便是有了障礙,「求」之一字,便是一生也不見得會說出一次。
所以,夏白有些肅然:「白將軍請說。」
「白某如是有朝一日失去了理智,淪為了瘋魔,還請上將軍能夠代為照顧某的義女...」
「白將軍殺伐果斷,竟是如此在乎義女?」
「那一日,我在函谷遇到她,一碗豆飯,收她為徒,也為義女,我那未婚妻也喜歡她的很,平日里也是處的歡喜...
玟兒死了,白某知道是自己殺孽太重,所以立誓不娶,所以親人只剩下這一位義女了。」
「那白將軍就自己照顧她,堂堂七甲之一,照顧一個幼女都沒信心嗎?」
「沒有。」
白起很果斷的搖搖頭。
「項某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夏白需要做的事難以想象,他帶不了一個小孩。
「那是一個很特別的孩子,到了函谷,我帶她來見見上將軍。」
白起也不強求。
夏白點點頭。
肉已熟,兩人分而食之。
「此次出關,對外我是主將,對內還是一切由白將軍來調度吧,在下對於軍陣之道卻是不甚明白。」
夏白決定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何況兵戈一起,以白起的暴戾,自然可以污濁龍氣。
殺神沒說什麼,吃著肉,他的發有些白,但眼中卻藏著深不見底的暴戾。
三天之後。
抵達函谷。
白起的臉就是入關的通行證,侍衛激動地半跪,城頭守衛也是高呼著「白將軍回來了」,遠處匆匆而來的腳步聲,則是留守的將軍們。
殺神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夏白,他擔心自己在此處的威名使得這位上將軍不快。
夏白此時早已內成一景,心境通明,自然不會為這些小事而玷污心境,便是溫和道:「白將軍請便。」
白起也是生出些佩服,此情此景換作是他,即便不發作,也不會如此淡然。
便是這時,一個男孩打扮,然而卻是面色粉嫩如雪的孩子跑了出來,高喊著:「義父!」
「桑兒,又長胖了嘛。」
白起笑著迎了上去。
那孩子自然是女扮男裝,然而卻也是英姿颯爽。
「桑兒,來見過上將軍。」
白起拉著小女孩走了過來。
輕甲白衣,眉眼稚嫩,發如墨,俏皮里藏著些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情緒,腰間挎著把短刀,夏白打量著她,她也在打量著夏白。
只是她的眼睛里閃過一抹驚訝。
這情緒被刀魔很好的捕捉到了。
「見過上將軍。」小女孩盈盈拜倒,她跟著白起姓,名桑,白桑。
簡單的儀式之後,便是接風洗塵的夜宴了。
軍中宴會,也就殺豬宰羊,肉是大塊大塊的,海鹽雖然珍貴,但是放的不少,酒不貴,但烈,管夠。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幾個將軍模樣的人便是開始相互使眼色,然後紛紛上來向夏白敬酒。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夏白腦海里饕餮正在吼著:「夏白,快吃,都吃了,我吃沙子吃了不知多少年了...唔,現在才感到自己還活著呀。」
「哎?夏白,你為什麼不把酒杯一起吃了?夏白,那菜盆子也吃了,多浪費。」
「夏白,你的嘴巴太小了,怎麼一次就吃這麼一點?」
夏白看著不懷好意前來敬酒的將軍們,露出了笑。
「上將軍,我函谷軍隊,能打仗,也能喝酒,所謂入鄉隨俗,今天您就別推辭了。」
來敬酒的人挺會說。
「能喝酒的一定是猛士,上將軍是高手,自然能喝。」
又有人開始激將。
他們今天要把這位空降的上將軍給喝趴下。
夏白溫和地看著他們,看了看角落,「換壇喝。」
眾將:「上將軍夠爽快!」
然而心中卻是暗笑,這關中的酒後勁大的很,看來這上將軍要出醜了,哈哈,不自量力,卻還要強出頭,這也怪不了誰。
酒水一壇一壇的來。
片刻后。
夏白安靜的夾著菜。
整個宴席上,已經沒有還坐著的人了。
不是趴著,就是躺著,或是跪著。
身後則是堆滿了空酒罈。
饕餮依然在吼:「夏白,現在沒人了,快把桌子給吃了!」
夏白自然不會幹這種事,但是他發現自己也是失去了飽腹的感覺,於是將桌上的菜一掃而空。
稀薄的氣息入了他的身體和五臟六腑,有著難以察覺的增強。
「吞噬作用怎麼這麼弱?」
夏白問。
「你要每天吃一百噸才行,你吃的太少了!只要維持一年,不,只要半個月,你的身子就可以真正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只要把這個好習慣一直維持下去,終有一日,你的皮會厚到連仙劍都戳不穿,天雷都打不動!」
饕餮狂吼著。
一人一妖做著簡短的交談。
「上將軍。」
稚嫩的聲音從遠處席位傳來,白桑頭盔已去,露出披散的長發,小女孩半跪在椅子上,目光灼灼看了過來,然後帶著些猶豫在燭光里,似是試探著說了一句:「床前明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