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七章

?小時候的洛川其實是一個不怎麼受人待見的孩子。

雖然從小便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長長的黑髮，白嫩的皮膚,纖細的身子,明星般好看的眉眼,十足十的一幅美人胚子，在同齡中從來都是鶴立雞群,顯眼的很。

可洛川卻並不怎麼受周圍小孩和大人的喜歡。臉孔是很漂亮沒錯，可臉上卻很少有表情,也不怎麼愛說話。最常見的就是，挺直著脊背，站在那裡，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盯著你,看著就覺得瘮的慌，一點也不討喜。人家的小女孩，像她這個年紀，哪個不是整天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見誰就叫，身子軟綿綿的，給人摸給人捏？這才是受人喜歡的模樣。

再說了，周圍的小朋友都聽說了，這個沒有表情的黑髮女孩家裡似乎不太正經。搬來這裡好多天了，也沒有見她的爸爸出現過，似乎她就是一個沒爸爸的小孩。

這樣的人，他們更不敢跟她玩了。萬一她身上有毛病有髒東西，怎麼辦？

小時候的馬洛川一直都很孤獨，她沒有玩伴，也沒有朋友。但她不在乎這些，她在乎的只是她的媽媽。

從大陸搬來香港的時候，儘管她還很小，但她就知道了：她沒有爸爸，她只是一個私生女。節假日的時候，沒有擁有溫和笑容的爹地給她撒嬌；受傷的時候，也沒有一個寬厚的擁抱能給她安慰；生日的時候，更沒有一個男人，帶著溺愛的笑意，對她說：生日快樂，我的寶貝女兒……關於小時候的記憶，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次回到家，一室的冷清和寂寞，無言隱忍雙眼泛紅的媽媽，和沉默的自己。

不是沒見過那個男人，很小的時候，每當媽媽見那個男人的時候，都會把自己帶去。馬洛川記得，大概是在3歲的時候吧，她們剛來到香港，那次是她第一次見到她所謂的父親。

在一家酒店裡，窗帘都被拉著，小洛川牽著媽媽的手，怯怯地跟在身後，走進了這個房間。裡面有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形，儒雅俊朗的面容，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媽媽晃著自己的手，讓自己叫他「爹地。」

小洛川沒叫，她只是歪著頭，默默地打量著她的爹地。她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到這裡才能看見爹地，也不明白為什麼爹地不在她們家裡和她們住在一起。

洛川的媽媽有點尷尬地解釋，小孩怕生，又是第一次見你。英俊的男人倒是毫不介意，笑呵呵地把小洛川抱起來，放在肩頭親，喊她寶貝。

小洛川別開頭，有些彆扭地躲著這個男人的嘴。雖然他身上沒有奇怪的氣息，可她更喜歡媽媽身上的味道。

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隱去，繼續和她媽媽有說有笑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不再親她了。小洛川也無所謂，那天她只是一直牽著媽媽的手，跟在男人的身後，不說話。那天，男人給她們買了好多東西，她看見媽媽一直在笑，是和自己兩個人在家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笑容。

最後分別的時候，那個男人和她們告別，還親昵地喊了她的名字，說下次再見，小川！小洛川本來還是不怎麼想回答，可看了看身邊媽媽滿含期待的眼神，頓了頓，才用很小聲很小聲的聲音對那個男人說：「爹地，拜拜。」

男人欣喜若狂，媽媽也一掃往日的愁眉，舒眉展顏笑得特別溫柔，嘴角帶著寵溺，別樣的風采在臉上閃現，這時候才有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風韻和美麗。

男人彎下腰，使勁地親了親她，嘴裡連聲說著：過幾天我再來看你們哦，小川要好好地聽媽媽的話，知道嗎？然後又看了一眼牽著她的媽媽，就走掉了。

而這個「過幾天」，一過就是好多天。等她再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已經是兩年後了。

其實，洛川真的不是特別在乎這個男人的。畢竟只見過一次面，印象也很快就淡掉了。可每當看著媽媽在無聲地哭泣時，她也會跟著想念，她也會念叨：他怎麼還不來？可當時日久了，她又開始特別討厭那個男人，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爹地」從來都不來看她們，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爹地和別人不太一樣，要分來住。漸漸地，她已經不會總是念著他了，也不想再喊他爹地了。唯一的一次，似乎也是錯的。

等再長大一些后，她已經明白了許多事情，明白了自己是一個怎樣的身份，明白了為何周圍的小孩不和她玩兒。那些小孩說的對，她沒有爸爸，她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她只有媽媽，和她自己。

那段歲月，在洛川的記憶里，似乎連天空都是灰濛濛的，籠罩著一股沉重的陰暗。而在她7歲的某一天，她終於遇到了她生命里的那一抹陽光。

那天她抱著她唯一的好朋友——一隻毛茸茸的黃色大狗狗玩偶，是媽媽送給她的5歲生日禮物，晃悠著往家裡走。她很喜歡這個玩偶，晚上睡覺的時候也總是抱著，那種毛茸茸的觸感能帶給她溫暖和安心的感覺，在無數的夜晚，也是它陪著自己一起數星星看月亮。但也沒到時時刻刻都要形影不離的地步，今天是意外。早上起床的時候不小心把它放進書包里去了，所以她才會在放學的時候抱著它一起走。她也知道媽媽很忙，一天要兼職好幾份工作，所以她很乖地沒有讓媽媽來接，而是選擇自己走回去。

剛拐完一個街角時，前方躥出來幾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孩，把她給攔住了。有男孩也有女孩，滿是稚氣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雙手叉腰，不讓她過去。

小洛川擰著眉看他們，冷漠地問：「你們要幹什麼？」

才7歲大的洛川當然沒有像現在一般的冰冷氣質和強大氣場，視線隨便一掃，就能把人給凍在原地。但那時候的她，已經可以初初看見以後冷傲強勢的模樣，小眉一皺，嗓音不比同齡的女孩般那麼甜膩，更為低沉一些，眼睛也是幽深幽深的泛著冷光。這些小孩被盯著，抖了幾抖，都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

其中一個較大的小男孩挺了挺胸膛，鼓起勇氣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走到她面前，指著她說道：「你就是那個住在深水埗C座8樓的馬洛川？」

小洛川冷冷地睨著他，「是又怎麼樣？」

小男孩提了提褲子，「還怎麼樣？！她，你知道吧？」他短短的手往後一指，「你今天在學校里惹到我們的小公主了！我們想要教訓教訓你，明白不？」

小洛川順著他的手指往後看去，一個穿著公主裙神色高傲的女孩子被簇擁在一堆小孩中間，倨傲得就像一個真正的公主。她認識那個女孩，叫葉蕊，是校董的女兒，平時就受盡萬般寵愛，從沒受過一點委屈。

而她今天確實和她有點矛盾。

其實，整件事情很簡單。就是被寵壞了的小公主葉小姐覺得每個人都應該喜歡自己巴結自己，看見她的時候都應該帶著笑。可只有班上的這個馬洛川，每次碰到她都沒有表情，一副極其高傲的樣子，葉公主就不爽了。聽說這個馬洛川還是一個小野種，她就更火大了，一個小野種還敢對她這麼橫啊？然後今天在學校里的一條走廊上剛好碰到這個小野種，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就故意撞了她一下，原本以為她會道歉的，可誰知不僅道歉沒有，還把她最心愛的掛在胸口上的水杯給打碎了。

那是她爹地從國外給她帶回來的，可漂亮可寶貝了，但現在被這個小野種給打破了她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掉了？！那個眼神，還充滿了不屑？！

葉公主火大了，從來都沒有人敢這樣漠視她，於是就有了這麼一齣戲碼。

「不明白。」小洛川單手抱著金毛大狗狗，另外一隻小手抓緊了書包帶子，背脊挺得筆直而孤傲。

葉公主哼了一聲，為首的男孩子得到指令，更加得瑟了，招呼了幾個小夥伴把她圍了起來，小洛川被圍在中間，冷冷地與他們對峙著。

「你看起來很拽嘛！」為首的男孩伸手使勁推了她一下。他就是看不慣這個小野種瞪著一雙眼睛臭屁到要死的樣子！

「對啊，沒有爸爸還這麼囂張！」

「還敢欺負我們的公主，你以為你是誰啊！」

「不就是個小野種么……」

「對！小野種！小野種！」

小洛川被那些那孩子推搡得差點摔倒，心底的害怕和擔憂鋪天蓋地地湧上來，但她咬著牙，一聲也不吭，面上絲毫都沒有流露出任何怯懦認輸的情緒，而只是更加緊緊地抱住金毛大狗狗，倔強地抬著頭死盯著他們。

被這種寒如利刃的目光給盯著，為首的小男孩忽的抖索了一下，等回過神來為了掩飾醜態，於是就更加惱怒地劈手奪過她手上的玩偶，往地上狠狠一擲！

小洛川想奪回來，可被幾個男孩子給攔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陪伴了她好多時候的金毛大狗狗被扔在地上，又被他們輪番上去踩，踐踏著，很快，那隻被洗的很乾凈的玩偶身上便全都沾滿了灰和泥，灰灰的黑黑的，烏溜溜的大眼睛也黯淡了下來，靜靜地躺在地上安靜地看著她，彷彿是在責怪她為什麼不救它。

小洛川握著拳，眼睛泛紅，心底終於還是絕望了。

她終究還是保護不了自己，更加保護不了她的夥伴。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既不能不讓媽媽哭，也不能讓那個男人來看她們，現在甚至都做不到把她的大狗狗救回來。她覺得自己好沒用，好沒用……

使勁地踩著那隻破狗玩偶，男孩哈哈大笑，現在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樣了！正當他得意的時候，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攜著風聲呼嘯而來。

「你們在幹什麼呢！」

隨即自己被一道力道給狠狠地推開了，他沒有防備，狼狽地摔倒在地上。男孩惱怒地抬頭去望，一個小女孩逆光站著，瘦瘦小小的，扎了個馬尾，咬著牙瞪著他們。看著很瘦弱的樣子，他就不明白了:怎麼剛剛推自己的這股力量怎麼這麼大？

扎著馬尾的小女孩滿臉憤怒的模樣，「你們要不要臉啊？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女孩子！」說著又衝過去踢了一腳仍趴在地上的大男孩。

大男孩怒火中燒，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鬼？！他吼了一聲，爬起來衝上去就是一個拳頭揮了過去。小女孩反應卻是極快，側過身子閃了過去，然後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馬尾小女孩連咬帶踹的，又是推又是踢，臉上一點害怕的神色都沒有，最後也不知道踢到了哪兒，那個大男孩竟然捂著褲襠大哭著跑掉了。老大一跑，剩下來的小弟們都傻了眼，葉公主也愣住了，不知道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怎麼打起架來完全是一股拚命的架勢？甚至都把她手下中最能打的虎仔給打跑了？看了看那個小女孩瞪著她的樣子，又瞥了一眼呆掉的小野種，葉公主傲慢地哼了一聲，又在幾個小孩的簇擁中離開了。

「切，一群膽小鬼！」

馬尾小女孩對著他們的背影做了個大鬼臉，得意地笑了幾聲，然後轉過身子就看到那個被欺負的女孩子靜靜地看著她，什麼話也沒有說。

她，她真的好漂亮啊，比畫裡面的小人還好看！

馬尾小女孩撓了撓頭，忽然就緊張起來，似乎這個漂亮女孩的注視比剛剛那個大塊頭男孩的拳腳更要讓她難以招架。

低聲咳了咳，馬尾女孩彎腰撿起那個金色的大狗狗玩偶，拍了拍，遞給她，「喏，你的狗狗。」

小洛川安靜地端詳著這個救了自己的女孩子，身形比她還要矮一些，一雙眼睛卻像晚上她數的那些天上的星星一般耀眼而又閃亮，清澈如畫的眉目，嘴角邊綻著自信飛揚的笑意，似乎什麼都難不倒她。

也確實難不倒她，剛才她打倒那個男生的時候，不就厲害得很么。

小洛川的心裡一動，緩緩地接過來，右手指下意識地不受自己的控制地就碰觸上了馬尾女孩嫩滑的臉頰，大拇指輕輕地撫了撫她右眼下方的幾條紅紅的擦痕，在她白皙的臉上格外顯眼。

「你受傷了，疼么？」

聽著這低柔的聲音，馬尾女孩的小心臟猛地一跳，迅速地退了一步呆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般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滿不在乎地說：「就這麼點小傷，沒事！」

其實她比較擔心的是剛才自己的小心臟那猛烈的一跳是怎麼回事，不會是打架打出毛病來了吧？還有，為什麼自己的臉會這麼紅？還有還有，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她的手指還真是，好柔軟啊，比老爸粗糙的大手摸自己臉時舒服多了！

小洛川垂下手，淡淡地看著她，「謝謝你。」

馬尾女孩擺了擺手，喜滋滋地用了一句今天上課剛學到的成語：「路見不平，爸刀相助，這是應該的應該的！」蠻帥的一句成語，此刻用起來也正合適，充滿了豪氣和俠氣。只是她前兩天剛掉了一顆牙，說出來的話就有些不利索，把「拔」說成了「爸」，這份氣勢就少了不少，倒是多了幾分喜感和可愛。

她最討厭那些愛欺負人的人了，他們都是壞蛋！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啦！」馬尾女孩撒著丫子就想溜。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她總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等等。」小洛川喚住她，看著她清亮的墨黑眼睛注視著自己時，臉卻又暗暗的紅了紅。「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用啦不用啦，老師說了，知恩不要抱（原句：知恩莫圖報……）——」馬尾女孩清脆的聲音消失在風中。

小洛川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小，等到了遠處她又突然回過頭來做了一個吐舌頭的鬼臉，笑得無比燦爛。那明明已經很遠很遠了，連她小小的身影也看的不真切了，可小洛川卻覺得那抹笑容清晰而璀璨，就像直接烙印在了自己的心裡……

一陣微風閃過，地上的一個東西隨風動了動，小洛川撿起來，是一張某某小學的學生證。照片上的女孩子扎著馬尾，漂亮可愛，漆黑的眼睛閃閃發亮，露著一口白牙，笑得眉毛彎彎。

姓名那欄里寫著：梁小柔。

「梁小柔……」小洛川緩緩咀嚼著這三個普普通通的字，嘴角忽的勾起一抹溫淺的笑意來。

陽光頑強地穿透厚厚的雲層，閃耀出金燦燦的光芒來，即使已經到了傍晚，那絲光線卻依然照著行人們眯起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時間若水，黑暗破曉，你就是我的陽光，在一剎那點亮了我的世界，耀出璀璨奪目的色彩。然後，等待，追隨，愛戀，廝守。

Youaremysunshine.

清晨，陽光燦爛，安靜祥和。卧室內寬厚溫軟的大床上，馬洛川纖長細密的眼睫毛顫了顫，緩緩地睜開了深邃如水的琥珀眼眸，對上身邊人的漆黑瞳眸，微笑。

「早安。」

梁小柔也微笑，彎了眉眼。

「早安。」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呢，就是交代了一下洛川小時候的情景，以及和小小柔的第一次真正的相遇，然後也對文中之前埋的一些小伏筆打開來了，不知道各位細心的讀者們能不能看出來呢？

呵呵，h呢還是不會少的，但也不能總想著h，是吧？其實這種淡淡的溫情戲我更加喜歡些，溫暖而又細膩。

作為真相帝，我有必要提醒文中的兩位警官小姐：趁還能甜的時候多甜甜多膩歪膩歪吧......

PS：我知道大家都是喜歡Madam馬比較多一些，她更有范兒更有氣場，但我也希望大家也能像喜歡洛川一樣，多喜歡喜歡小柔，畢竟她們倆是一對兒是吧，有時候我就替小柔柔感到有些委屈了，人家也很好啊也很有范兒啊，是吧？怎麼就這麼不招大家喜歡呢...她們都是我的女兒，我對她們倆的愛是一樣的。

PPS：我最近還在重看法1，裡面的小柔很御，就找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