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不是人過的日子
第一天早上，發現我偷吃了剩菜以後，楊素梅大發雷霆。
她幾乎把我的祖宗十八輩都罵了一個遍，我當然生氣，可卻不敢發作。一想到我爹手裡的十萬塊錢，再大的氣也要忍下來。
楊素梅罰我一天不準吃飯，過了中午以後，我餓得心慌，只能不停地灌水。可是，混個水飽沒有用，我連上廁所的力氣都沒有了，恨不得乾脆尿在床上。
我知道他們對我再狠，也不忍心真的把我餓死，所以一直死死撐著。
一直到晚上八點，楊素梅把門推開，把三個饅頭一袋鹹菜扔到了桌子上，然後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費力地從床上爬起來，顫抖著手去夠那幾個饅頭。
吃著吃著，我又忍不住鼻子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這樣的日子真的還不如乞丐，就這樣，我狼吞虎咽地吃著饅頭就著鹹菜。
這一天中唯一的一頓飯……
吃完以後，身上漸漸有了力氣，我靠在牆上，望著窗外的快要落下去的夕陽發獃。
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那就是離開這裡。那十萬塊錢，大不了我給林國強打個借條，以後掙到錢再還他。反正我和他閨女也還沒有辦婚禮，現在退婚應該還來得及。只是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
一陣咳嗽聲傳來，緊接著我聞到了一股煙味，看樣子他正坐在院子里抽煙。
我走出東廂房，深吸一口氣來到林國強面前。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林國強白了我一眼，冷冷地說。
「我不想做這個上門女婿了！那十萬塊錢，你不要去跟我爹要，就當我借你的！我現在給你寫個借條，我準備出去打工掙錢，等到我掙夠了……」我有點兒緊張，不停地搓著手，聲音也很小。
去了城裡，能不能找到工作我心裡根本就沒有底。沒有底氣，自然聲音出響亮不到哪兒去。再說了，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意識到，他放我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以為我林國強傻？白花花的錢給出去，手裡就攥個白條，巴巴等你過一陣子把錢拿過來？我今天就把話放到這兒，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否則，我要你小子好看！這裡是我的地盤，想整死你，分分鐘的事兒！」林國強猛地站起來，瞪著紅彤彤的眼睛，惡狠狠地說。
我頭皮一陣發麻，雙腿也不自覺地有點兒發軟。
是我太天真了！就算林國強再有錢，十萬塊錢對他來說應該也不是小數。與其把我放出去，等著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拿到的錢，還不如把我攥在手裡。
「婚禮的日子定了，下個月初六！你安分在家呆著，別他媽的再胡思亂想！」林國強說。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狗，我長嘆一聲，轉身回到了東廂房。
每一分鐘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我躺在床上睡不著。
要說我對爹娘一點兒怨恨也沒有，那是假的。在我爹把帶到這兒來以前，我跟他說過，不如讓我到城裡去找工，家裡的債早晚能還清。我爹說，做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拿到了錢就可以立刻把債還清，而且以後我可以過好日子，再也不用他們操心。
好日子？才來了林國強家兩天，我就覺得自己已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這不是人過的日子，真的不是！
那把傘放在牆角的桌子上，林國強不讓我出去，我只能等著程英來了。不過，既然已經跟林國強他們說傘是借鄉親的，自然不能當著林他們的面給她。
想想真是發愁，一發愁頭就有點兒疼！
腦子裡亂糟糟的，直到外面的雞叫了第一遍，我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我夢到了程英，我抱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抗，白嫩的小手在我後背上划來划去。我親她，把她放倒在床上，她微笑地看著我，滿臉嬌羞……
這個夢真是不願意醒，因為實在是太美了！
我是被院子里的說話聲吵醒的，睜開眼坐起來，朝窗戶外面看了看。
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有兩個中年男人在院子里和林國強寒暄著，好像許久不見的樣子。看這親熱勁兒，不是朋友就是親戚。
我愣愣地看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去。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林國強喊我的名字了，便趕緊出去了。
「這是村支書趙文華，這是村長趙文軍，他們聽說你要進咱們家，特意過來看你一眼！」
林國強笑眯眯地給我做介紹，一副慈父的表情。
他們倆長得挺像的，一看就是兄弟。這倒是少見，兩兄弟分別當村支書和村長，還真是肥水流外人田！
我主動和他們倆握手，他們說一看我就是老實孩子，還說林國強可是有福了，以後有人給他養老送終了。
村支書趙文華低頭看了看錶，眉頭皺了一下：「我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我跟著林國強一直送到了大門外。
沒想到，林國強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村支書和村長在前面路口拐了個彎不見了，他立馬臉色一沉。
「還不滾回去！」他冷冷地說。
我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所以也並沒有在意，轉身回到院子里。
因為昨天下了一場雨，再加上有風，樹葉子颳得滿院子都是。我看不下去，拿起一把掃帚就掃了起來。
吃早飯了，他們依舊沒有叫我，楊素梅還是端了一碗玉米茬子粥扔到了東廂房外面的桌子上。
喝完那碗薄粥，也不管什麼事，肚子還是餓。
我跟林國強說，昨天地里的草沒有鋤完，想著趁現在涼快到地里再去干一會兒。
主動提出要幹活，林國強當然高興，他大手一揮：「去吧去吧，幹完了早點兒回來！」
昨天拿的小鋤頭有點兒小，我到南屋找了一個長柄的大鋤頭，又悄悄回東廂房把那把傘揣到懷裡，這才出了家門。
因為時間還早，街上沒有什麼人，我走到昨天避雨的那個草棚子的時候特意等了一會兒。
我希望看到程英，好把傘還給她，可是等了足足半個小時也沒等到她，心裡很失落。可是就在我轉身準備往田裡去的時候，背後有人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