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紫發魔女

我叫林立笙，聽我奶奶講，老家的後山上，種著一大片竹林，我出生的時候，一個穿著破破爛爛，鬍子拉渣的老道士路過家門口，老人迷信，所以，讓那個老道士給我取了個名字。

寓意，生於竹林，立於天下。

從我記事起，我就生長在鋼筋混凝土澆築的城市裡，高一那年，經營了十幾年的食品加工廠宣告倒閉，老爺子站在廠房前，久久不願離開，四十歲的人，一夜白頭。

變賣了家裡所有的東西，廠房抵押給了當地的地產商，老爺子帶著老媽回了老家，而我也轉了學校，從x縣到h市，一千兩百公里的距離。

老爺子帶著老媽回老家之後不久，就跟著我的一個叔叔去了緬甸，聽我叔叔講，老爺子這一走，可能兩三年都不能回來，我聽到他這麼說，還以為老爺子是什麼網上的通緝犯，只能跑到國外躲著。

我的叔叔，是x縣公安局的一把手，作風硬朗，當地的混混們稱呼他為「活閻羅」。

從x縣到h市，哐當哐當的火車搖了一天一夜。

h市第一中學，h市最大的一所學校。

從h市火車站出來的時候，我拉著箱子，蹲在報刊亭旁嚼著口香糖，我眼前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個滿頭紫發的少女正指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大漢破口大罵，從祖宗十八代罵到嫡系親屬，什麼難聽罵什麼。

我興緻一下子就來了，肥頭大耳的大漢一句話都沒回，紫發少女氣喘吁吁的叉著腰，看得出來，她真的很生氣，就在這個時候，大漢突然之間就動了，猛地沖了上去，伸手就掐住了女孩的脖子，「你再吼老子，老子掐死你！」

我一下子就懵了，本能反應就沖了上去，使命掰開他的手，「哥！鬆手，再這麼掐下去，要出人命了！」

女孩的臉色瞬間蒼白。

那一瞬間，我看著她的眼睛，閃過一絲瀕臨死亡的絕望。

一個十來歲的女孩，經不住這麼一頓掐。

「哥，放下，放下！」

周圍瞬間就炸了，邊上的人上來直接就把把大漢拉開了，「一個小姑娘，不至於啊！」

「就是啊！一個孩子，你別跟她計較！」

就是這一下，所有人都嚇傻了。

「再他媽罵老子！老子掐死你！艹！」

我看了那男子一眼，幸虧攔得及時，再晚個半分鐘，我估計這女孩要完蛋。

蹲在地上的女孩，跟我一樣的年紀，那會流行非主流，以爆炸頭為基準，再搭配掉檔牛仔褲，輔以各類粗細不一的鐵鏈子，女孩一雙白色帆布鞋，男孩一雙高幫，鞋帶必須要五顏六色，我腦子裡能想象得出的東西，前面的這個女孩，一樣不落。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紛紛，我把她扶了起來，用力拍著她的後背，再這麼咳下去，要麼斷氣，要麼會把肺給咳出來。

紫發少女臉色由白變紅，我才緩緩鬆了一口氣，「你一個女孩子，跟一個大男人吵什麼啊！」

「關你屁事！要你管！」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我再晚幾分鐘，我估計就要幫你聯繫殯儀館了！」

女孩一把扯掉自己的紫色假髮丟在地上，往後退了好幾步，又氣又恨，紫發這一扯，畫風突變，我本來沒注意，她丟掉假髮以後，一頭黑色長發如瀑布般甩開來，只不過，這頭黑髮與身上的穿著打扮顯得格格不入。

大漢啪的一聲關上車門，兩個牛鼻孔呼呼的往外噴氣，我心想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就那麼至於跟一個小女孩過不去。

「今天你不給這個錢！你就別想走！」

「兩個路口，你tm要我35塊錢！」

「沒錢就別坐車！」

「老娘有錢也不給！」

「沒錢就他媽去賣！別跟我扯犢子！」

「你他媽說誰賣呢！」我一看，雙方實力差距懸殊，三個我，也打不過眼前這個大漢！那時候，一份蓋飯七塊錢的年代，這車絕對是黑車！

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周圍的人也都是看熱鬧的多，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說這女孩面龐清秀，長發飄飄，眼角還有一顆淚痣，但是，不管我怎麼看，她這身打扮，跟她的面龐都不相符。

我倒是想來一出英雄救美，不過，我看了一眼那一百八的大漢，頓時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渾身一機靈，趕緊回過神來，前腳剛想走，猛然發現後面有人拉我，我回過頭，她面對著我，耳墜上掛著的耳環鈴鈴的響。

「借我點錢！我有錢了還你！」

說話的聲音,就像一隻蚊子輕輕的在你的耳旁嗡嗡的響。

我轉過頭，發現她正看著我，坐霸王車的人還這麼囂張，「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借我點錢，有錢了還你。」

我擺擺手，「上一句，上一句你說啥？」

「關你屁事！」

「沒錯！就是這句！」我把嘴裡的口香糖吐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邊，「你沒錢關我屁事！」

「你……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她急得直跺腳。

說實話，我有點不忍心，畢竟，我只是想嚇嚇她，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倒是想當一次好人。

大漢上下打量著我，「小子，要麼你替她付了，要麼別多管閑事！」

老子雖然穿不起什麼阿迪耐克，但至少也是一身乾乾淨淨，我摸了摸口袋，從兜里掏出一張紅太陽，早知道，那時候，一張紅太陽夠我花兩個星期，遞出去的時候，心臟一陣劇痛，彷彿在滴血。

「哥，錢我幫她給了，你就別跟人家小姑娘計較了，是不是？」

「你跟她什麼關係。」

「路人！」我回答道。

大漢收了錢，也沒有再說什麼，上車，發動車子就走了，就剩下我倆站在原地，「我幫了你，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等我有錢了就還你。」

我笑了笑，隨手把錢踹回兜里，「還我？你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還給我，拉倒吧！」

我也沒想再理她，雖然說，這女孩挺漂亮的，只不過脾氣有點暴躁，雖說這一次英雄救美還是付出了點代價，只能自認倒霉了。

我拉著行李箱往外走，走了幾步，下意識一回頭，她還是站在我的身後，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一看這情況，今天該不是要走桃花運吧？是不是她良心發現，因為我幫了她，決定來一個以身相許，按照電視劇里，應該是這樣的劇情發展，可是我看她的樣子，倒不是要以身相許，倒像是要衝上來把我大卸八塊。

「喂！你跟著我幹嘛！」

「我沒有地方去。」

「你家住哪？」

「我沒有家。」

我停在原地，摸了摸口袋，把兩個口袋都翻了出來，「你別跟著我，我沒錢。」

「你去哪我就去哪兒，我餓了。」

我笑了笑，心裡暗暗竊喜，「去睡覺去不去？」

「滾！色狼！」

「是你說我去哪，你也跟著去哪！」我揮揮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我跟你講，我不是什麼好人，你別跟著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別跟在我屁股後面！」

我拉開車門，剛想上車，她一個小跑，已經鑽到了車裡，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們倆，「小帥哥，走哪？」

我沒理他，站在車外，「我跟你說，你別跟著我，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不負責！」

我以為我這麼一吼能把她嚇到，結果，她坐在座位上，無動於衷，還順手把我的背包給搶了過去，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我身上的錢包，銀行卡，全都在背包里，無奈，我也只能坐了進去，心裡卻在暗暗竊喜，難道這姑娘真要跟我走不成。

「師傅，一中！」

司機發動車子，開始打表。

「學校沒開學，師傅，去美食廣場。」

我看了她一眼，她把頭扭過一邊，「沒開學，你去了也沒用。」

「那你帶我去哪。」

「美食廣場，我肚子餓了。」

「小兩口吵架呢？有什麼好吵的，還要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司機有一句沒一句的在自言自語。

我拍了拍司機的座位，「師傅，幫我找個便宜點的旅館！要離一中近一點的！」

「誒呦！你這小子！」司機一臉奸笑，我甚至能透過鏡子看到他那泛黃的牙齒。

「我要找地方睡覺，你最好不要在跟著我，要不然你懂的!嘿嘿......」我就是想試試她，萬一她真跟我走了，睡覺的時候突然闖進來幾個一米八的大漢……

她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