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最後的故事

第85章 最後的故事

鴨子的故事

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菜場似乎是我最討厭去的一個地方,除了是動物的屠宰廠外,還混著各色叫賣聲叫罵聲討價還價聲,無不彰顯著生活的窘境與平凡。偶爾也有些養眼的場面,一排排翠綠的仍舊閃著水的蔬菜鮮嫩的奪著顧客的眼,它們驕傲的躺在那,不問嘈雜,不問身價!這些都不是我需要的,我有時會特意看看那白肚皮,無精打採的,橫著躺著的,豎著躺著的,都似有說不盡的委屈,而我的故事便可從這裡開始!

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它們天生被認為是食材,是一鍋色香味俱全的湯的主料,飼養它們便是為了滿足口欲,欲將取之,必先與之,這話是沒錯的,至少大部分人這麼認為!而另一方並不覺得如此,作為食材並不是它們早些就知道的,於是天堂的日子完了便是垂死掙扎的時候,大部分都是遵循這樣的規律。可我們的主角卻另有想法,它雖不知道自己的最終命運,但卻有極強的責任感,它便是一隻有感情的鴨子!

家,四面環山,青山綠水,白雲款款,家中自是少不得農田,當然也會養些家畜。幸得那年收成較好,得天時地利人和后,家中便又增添新口,那便是20隻鴨子。初到此處,還是些個嫩黃的雛兒,鳴聲甘甜卻無甚力氣,於是大人們的同情扯出了上好的米啊水啊等。這無疑激起了貓阿狗啊的不滿,一時家中便不得安寧了,雞飛狗跳的日子持續了十來天,待得斬殺了領頭的幾隻雞後方才有所收斂。日子隨流水,總在淹沒些人和事。慢慢的,鴨子們茁壯成長,個個精神澎湃,於是個別有思想的鴨子看著人類如此善待自己,便萌生了報答之意!

一天夜裡,月色皎然,滿地華彩,見此等勝景,變多呆了片刻。於是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總是吃主人住主人的,我們應該做些什麼!」「你傻啊,有好日子不過,非要自尋煩惱!」「其實主人家境也不好,要麼明天起我帶頭找吃的和喝的,找到便帶你們去!」當夜無話,我也對這段對話不置可否!第二天,我分明的看到了一隻到處跑的鴨子!又過了一個月,天已炎熱的令人痛苦,鴨子們便少了水源,於是只見這隻鴨子帶著一群四處逛,找到水源了,便梳理羽毛,洗去塵埃污垢,愜意的日子來的快去的也快,時間對舒服的人或物總要快那麼點,抱怨不公平也無濟於事!

年關近了,父親便和我商量起年夜飯的事,他便對我說了他的想法:家中有隻很愛東奔西跑的鴨子,還經常帶著別的鴨子一起出去,不聽話的鴨子留著也是浪費,回頭就把那鴨子殺了吧!這句話便奠定了它的末路,有的吃,何樂而不為?

那天晚上,流光溢彩,闌珊漫天,戶內的盤子上躺著一隻鴨子,白中透黃,色香味俱全......

它的故事

它的屍骨在野草中瘋狂的抖動,它的靈魂在黑夜的某個角落裡痛苦的嚎叫,偶爾會回味那曾經的慰藉。它一直有一個卑劣的願望,可不可以喊聲累?

它沒有名字,直至死去也沒有。它總是以一種蓬頭垢面的高傲姿態徘徊於這個垃圾坑到那個垃圾坑,當然,它的窩也在其中,大方的人類總會分些這樣的土地產權給它的。為了生存,它還練就了「狗吼功」。

它的生活一直是有規律可循的,比如,早晨時分,它會在繁雜的街市裡穿梭,只是為了偷東家肉攤上的一小塊肥肉而使出的障眼法,或者是旁晚時候會去臭水溝邊和一些高檔飯店的採購員爭奪些死魚死蝦,它的出現既是偶然也是必然,若不是它媽媽風姿綽約,又怎會受到笨狗一族中的西施犬的青睞?

它的血液里有著尊貴的元素,可是它的媽媽並未讓它有機會知道這件事,它只是一個私生子,它在狗界便低狗一等了。在輿論的壓力下,它的媽媽也無奈的拋棄了它,它流浪於市朝荒野,聽著家犬的詬罵,忍者人類的踢打,為了活下去做些在所謂的高尚人群看來及其無恥的事!

它一直有一個卑劣的願望,即使這個願望受到富家犬的鄙夷。

這個鎮上有一所豪華酒店,古色古香的建築風格總能引起愛國人士或者詩人的共鳴,最近,不知是不是為了顯示它的尊貴還是為了勾引我們的無名氏,在櫥窗里總會放一個巨型蛋糕,而且這蛋糕還每日一變,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蛋糕便俘虜了它的心。那是一個有著溫柔之色的夜晚,至少在某個孩子扔給它一塊骨頭后它便這麼認為了。

它拖著那身灰黑色的捲毛慢慢地在路邊踱著步,它很想像富家犬那樣有紳士風度的走路,無賴跳騷太多·,一旦規矩走路,跳騷就會造反,最後只得放棄。它穿過公園,來到那所豪華酒店旁,當然,是離豪華酒店老遠地方的餿水桶旁。

這是一個能讓他得到滿足的地方,在這個餿水桶里。它能嘗到眾多從未嘗過的美味。它恣情的吃著,以至於讓他感覺到了存在的價值。而他也忽視了一點,這個鎮上的流浪犬正結黨營私,而他們現在的行駛方向,也正是這個象徵天堂的地方。

短暫的安樂總是難以滿足,可是有安樂總比沒有安樂來得好,當那群流浪犬一氣勢洶洶之態站在它的面前時,它便意識到安生的日子沒了。可是出於較強的自尊心他還是據理力爭了一把,儘管被打得頭破血流。但最後還是夾著尾巴逃走了。

路過那個豪華酒店的門口時,他再也走不動了,他覺得這個世界溫柔極了,那個粉紅色的巨型蛋糕在向他招手,他慢慢地走過去,一切都變得有意義了。

夜裡,空氣還是有些寒意,若是有人經過這裡的話,他恐怕會以為見到鬼,因為他會看見一隻狗久久的扒在一個玻璃窗上,並且情深款款的看著一個蛋糕,而且那個蛋糕貌似是塑料的。有了蛋糕的想念,它不顧那群壞狗的威脅,還是每天都要去看看他的蛋糕。

每天著這轉悠總會引起些問題,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確實酒店的大老闆很想和狗過不去。他認為一個酒店應有他的尊嚴,更何況是這麼間高檔酒店,豈能讓一隻下賤沒素質的狗破壞著如此神聖的殿堂。

出於這個想法,酒店的大老闆想出了一系列驅狗大法,可是師出無名總會落人話柄,沒法子他們還得想個理由。不多久,一個貴夫人為他們提供了方便。那是一個連霓虹都在爭寵的夜晚,從那豪華酒店出來個貴婦裝扮的女人,當她看到噁心的無名氏時,她那有著一圈肉並且還在顫動的脖子便高傲地抬了起來,而她懷裡的那團小東西也如同蛔蟲般抬起了那不可一世的尖下巴。

它看到此景后,便感覺自尊心嚴重受傷了,為了捍衛自己的狗格權利,它猛地撲了過去咬了那婦人。當那尊貴的夫人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時,它頓時快慰了,可目前並非洋洋得意的時候,酒店裡已衝出一大批人了而且女人的保鏢貌似也在趕來,它意識到不妙,在最後滿懷深情地看了眼他的蛋糕后,便逃之夭夭了。

他現在真可算是無家可歸了,而且還面臨四處通緝的危險,沒辦法,只能往鄉下跑了,心下主意已定,便立即動身了。

忍著飢餓受著寒冷,穿過榛莽走過河灘,不知過了多久,它終於到了。他一直認為它是一隻見過世面的狗,可是他高估了自己,最起碼他不知道那個兩個角四條腿拉著個很重的東西在田裡幹嘛,也不知道為什麼各家屋上為啥冒煙。

本來以為可以有番作為的他徹底的絕望了。在又忍受了幾天的飢餓后,他實在忍不住了,便向某戶人家的雞雛伸出了狗牙。在確定安全后,他便開始他的計劃了,雞雛在它嘴裡痛苦的尖叫,它的內臟被貫穿了,血液流進了肺里,最後變為碎肉被吞進了肚子里,它唯一存在的痕迹便是地上的那幾根羽毛。這樣的偷腥行為很讓它享受,在經歷一系列侮辱逃跑后他需要彌補自信心,而雞雛便是一個很好的對象。

當戶主連續幾天都在丟雞后,終於懷疑到了無名氏的頭上。那是個風和太陽都很不錯的下午,村裡十來個人浩浩蕩蕩的開始了驅狗運動,什麼鋤頭啊木根啊都往它身上招呼,他最後還是逃走了,可惜受了重傷。這天晚上,月亮起了層疙瘩,它已無法行動了,只得躺在野草地里痛苦的呼吸著。他又想起了那個大蛋糕,不知道那個蛋糕有沒有被那群狗瓜分掉。後來他又想起了他的垃圾堆,又想起了不盡狗情的媽媽,最後眼神終於渙散了,他死了,死在野地里。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兩個雨中行走的路人看見了他的屍體,在某個山洞裡,他的皮和肉分離了,肉又和骨分家了,當肉滑進那些人的嘴裡時,它的骨頭已經在雨水裡的野草里了,可誰也不知道,它的骨頭裡依舊有著那個巨型蛋糕的夢.........

詩與畫

這正是楊柳堆煙的時節,這時節,便有了大把賞春的遊人,對於一些人,猶不喜歡這樣的境遇,於是乎,給了上帝可乘之機,玩弄了一場命運。這是我在一處高樓建築下聽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講的故事,老人是這裡的守門人,回憶往昔,仍有不住的流連!

人間紛繁,難得一片清凈地,而此處,卻不盡然。這裡人跡杳然,芳草留情,順帶的,那片桃林也嫵媚多姿,妖嬈萬千了起來!四月,桃花開得爛漫,那似乎情人之間的粉色在這樣靜謐的一隅里騰著,活潑的姿態引來了畫家與詩人,它們不寂寞,自從他們涉足於此,便有了欣賞它們的人!

不知何時,她成了這裡的長客,猶愛寫生作畫的她登過峻岭,只為抒發胸中不平之氣;涉足過沼澤,只為在泥濘與死亡中尋找焉求的生機;漂泊於海上,只為感受那陣咸腥與蒼茫夾雜的無望......不得不說她是一個有些偏激的人!

此刻,她正立在石橋上,畫著隨波逐流的桃瓣。入筆三分白,沁紙一頁香,溪流涓涓,桃影若現。她似乎是個很悲觀的畫家,她的天空暗黃的壓抑,草色雖青卻有著隨時蔫去的前兆,細流的白有些慘淡無光,而那瓣桃瓣卻紅的妖艷!

她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里,那裡,她是王者,是那孤獨的一瓣,她美得妖艷,卻依舊漂泊水中,無人理會,她想的無情畫的忘情,全然不查身後的一人已在她身後很久了!

「為什麼只畫一瓣?」

她被驚了下,不曾想到會有人會這樣驚擾她,也不曾想到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莫的轉回頭,對上了溫軟如玉的面龐。

「因為只有一條溪水,便只可有一片瓣!」

他不覺驚訝,「好獨特的想法,那用色緣何如此?可否告知!」

她有些討厭這個不識藝術的傢伙了,便轉回頭不耐煩的說「因為一切都不可掩蓋瓣的光輝!」

頓了頓,又道「與你多說無益,不要叨擾我了!」

這逐客令下的有些無情,他突然覺得頭腦有些暈,便悶悶的走開了!

已是晚春,林花謝了春紅,流光歲月最不缺少的便是回憶,在閑暇之餘若能抱怨一句「太匆匆」也是不錯的!

流水依舊,白雲浮動,清晨的光溫文爾雅,頗具紳士風度!她又至此處,支好畫板,調好顏色,準備落墨時,聞得平仄有韻的人聲,這聲音有著魔力,她似乎置身於雪夜,看到了雪中的那一嬰孩,嬰孩在施捨中逐漸長大,直到接觸了詩!

聲音繼續,她按耐不住,循聲而去!造化最會捉弄人,一個月前的一面之緣已如落地塵埃,如今竟又被風吹開,事物的渺小由不得命運二字!

她怯生生的靠近,怯生生的問他「你寫的嗎?」

忽然被人打斷,他有些憤懣,皺著眉頭輕吐「是」,對於藝術一向熱愛的她並未覺得不適,便繼續「為何蒼涼如此?」

他便怒了「這個你管不著,不要再叨擾我了!」

這句話使她思緒漸漸地清晰起來,他分明是那日叨擾她作畫的男子,今日緣何碰見?她悶悶的回到畫板那,抬筆,依舊是三分白,天依舊是暗黃,草色依舊是蔫萎之態,水依舊是慘淡的可怕。

「這次用色更深了點呢!」他又一次出現在她的身後。

她哼了下幽幽的說「我的畫里永遠沒有希望!」

他似乎聽了最可怕的話,臉色驟白,「這這,這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說!」

他似乎極力想擺脫什麼,冷不丁的她又說了「你的詩里也沒有希望!」

他抬起頭,眼中閃著光「你懂我的詩?」

有時候知己往往是你的對手,這是那位老人對我說的,我問他後來怎樣了,他卻泯著口茶,笑而不答!

晚霞落了,一切如夢似幻。自那場傾訴,他們視彼此為知己,相似的經歷,相似的想法,相同的孤獨!於是每天這裡便有兩個談笑風生的人,大笑人世滄桑,甚至笑出了淚!

一次偶然的碰撞,迸濺出的火花點燃了生活的希望,那只有對藝術堅守的情感已變得麻木,於是便有另一個人提醒對方,你的人生還有追求!偶爾的,詩人吟哦一兩句詩或在畫家的畫上題上句話,畫家的色板上顏色顯得淡了,那深沉之色似乎正在瓦解,因為不在孤單!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兩人必須再次忙於生計才可度日,於是,他們相約一個月至此處一回,訴忠腸,論詩畫!

天已漸熱,火紅色的夕陽裝飾了每個人的夢,包括他們的。她如約而至,到溪邊掬起水清洗疲憊,吹著風,看著逐漸近了的身影。他也到了,同她一般,掬起水清爽了下!

便相互道著這個月的見聞,「這個月怎樣?」

「還可,和往常一樣,還是得做粗活!唉」

「我又何嘗不是,無用武之地,呵呵!「

「不要難過,只要活著,便有希望!」

「何時知道這話了?」

「很早就知道啦!」......夕陽終於隱去了,月牙跳竄在山頂上,樹尖上,房屋上,知足從這裡蔓延著,偶爾幾聲鳥鳴,幸福的時光也僅止於此了吧!

已經入秋了,桃樹上的最後葉子落下時,他便知道是深秋了,她已經兩個月不曾來此了,又回歸了之前的孤單,他已好久不曾作詩,因為動力終究被光陰消磨盡了。那日,他正為一個畫展站崗時,無意間瞥見那幅桃林圖,它的顏色不再深沉,取而代之的是種粉色的喜悅!

他終於被拋棄了!後來他了解到這個畫展是位有錢的商人,為她夫人的畫專門舉辦的展覽,他還了解到,那位商人也是位藝術愛好者,只是幸運了些,不曾做那凍死骨!

十二月來了,天已冷的凄涼。草木凋了,露出難看的留白!他倚在樹邊,手中攥著詩稿,喃喃的說著「為何背叛了你的畫」,失意變成了孤獨,孤獨變成了絕望,萬念俱灰,只因希望越高的時候,便已摔得粉身碎骨!

夜深了,卻沒有月亮,似乎在醞釀著一場風雪,第二天,果真下雪了,且連下了三日,人們從雪下找到一具屍體,以及那緊緊擁在懷裡的詩稿......!

老人故事說完了,我不由得質疑起老人的身份來,可終究沒有去問!忽的我想起來,喊道「這建築的前身不會就是那林子吧??」

「姑娘,你可真聰明,真是的呢,咳咳!」

回去的路上,桃花飄灑,卻點點是,離人淚!曾記否,那次相識,你卻背叛了你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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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自九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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