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宗教所的後院
在奧拉曼大陸上，里耶可能是最小的城鎮。全城就一條龍股石鋪設的街道，從城南貫通到城北，不過區區千來步，城的中央有個很小的廣場，也是市政廳的所在地。
行政長官是一個叫邁勞爾的老頭，僅有的手下就是治安官，也是小約翰的父親。由於沒有人願來這個窮鄉僻壤接任，所以老頭一直沒能退下來。
城南有座里耶最高的哥特式建築，是光明聖殿設在本地的宗教所。它的前殿是人們周末做禮拜的地方，由於沒有神職人員願意常駐，日常的禮拜是一位聖殿指定的虔誠教徒主持。
每年的開春時節，數百裡外的荷南爾城宗教所才會派出一位年邁的牧師在收取宗教稅的時布一次道，順便為交得起昂貴醫療費的平民們治療下疾病。
宗教所的後面是一個荒廢多時的小院，裡面有全城唯一的小圖書室。據說室內的書札大多是很久很久以前某個不願參與世俗活動的隱士所留。這個隱士死後也埋在了院子的某個角落處，更給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增添了幾分陰霾。
雜草叢生的院子，一如既往地靜寂無聲，綠銹斑駁的銅鎖扣住了小圖書館的大門，幾縷陽光從破損的木窗投進館內，被腐朽的窗格分割成幾何圖形狀，映射在一個金髮黑瞳的小男孩身上。
小城都是些貧苦的平民，識字的人不多，偶爾能認得兩個的，也沒什麼閑心跟閑錢去讀書，以致於圖書館已經多年沒有人光顧，室內的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灰塵的澀味，只有一張舊桌子和幾張雜木凳還算乾淨，存在著近期打掃的痕迹。
小男孩長相平平，卻學著大人般翹著二郎腿坐在高高的雜木凳上，悠閑自得地拎著本厚厚的書札在看——《魔法原理暨進階》！
如果哪位魔法師大人肯屈尊在場，肯定會把這個從窗戶里翻進來的小男孩當成小怪物。因為《魔法原理暨進階》這種書純理論的書札就算是魔法學徒都看不懂，何論一個半大孩子。
小男孩把食指放在小嘴裡潤了潤，拈過一面黃舊書頁，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道，「魔法元素、鬥氣的和內功真氣都是某種能量，只是運用的方法有所不同，這裡的書還是太少了，想從中找到可以相互借鑒的東西可能性不大。」
薄唇輕囁，一連串古老晦澀的咒語在寂靜的空間中回蕩，白晰的小手緩緩抬起，當短短的咒語收音時，一隻藍色晶瑩的水球憑凝聚在手心上，飄浮不散地旋轉著。
「利用魔法力量收集空氣中的水元素按某種未可知的規律重新排列，便產生了實體的水，水系魔法原理大抵如此。如果我把這種排列優化組合過呢？！唉，人類已知的規律永遠不可能是最優化的，只能在不斷探索中無限趨近。」
這番言論的驚世駭俗程度絕對超過他看《魔法原理暨進階》。
普通的平民都知道，魔法、鬥氣都是自上古神明傳承下來的文明，雖然有些小的改進，但那也是非魔導師、封號騎士不能辦到的，因為改進不當被魔法和鬥氣反噬是極為兇險的事情。
而且搞不好會被光明聖殿當成異端邪說給送上火刑柱，歷史上出現這種情況絕不是一例兩例。五百年前著名的哥哈尼事件便是這段歷史最好的註腳。
書架東南角上那本《姦邪錄》記載整個事件。一個天才式的魔法師哥哈尼認為聖殿壟斷的聖光系魔法並非像他們宣揚的那樣，是光明女神恩賜給神職人員獨有的榮耀，必須通過聖殿的光明洗禮后才能獲得。
他深入研究后得出，由一個體質特殊的火系魔法師也可以修鍊，比如他自己。並且當著眾人的面演示了一個低階的光系魔法。結果可想而知，儘管魔法工會拚命的保護，這位天才魔法師仍被送上的火刑柱並載入《姦邪錄》受世人的唾棄，他的家族也被聖殿的異端裁判所追殺殆盡。
當然這本由宗教裁判所撰寫的書札，自然不會用平實的語言去描述這一段殘酷而荒誕的史實，通篇充斥著官方式的偏執、扭曲，與惡毒的詛咒，為世人呈現刻畫了一個骯髒墮落的異教徒對光明女神聖潔信仰的卑劣褻瀆。
重生在這世界，空間的轉換給他身體機能帶來巨大的變化。原來就很好記憶力變得更極為變態。所以，小艾特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看過太多狗血歷史劇的他當然讀懂了故事後面的故事，這種比文字獄更慘烈的誅心之舉令人不寒而慄。
這些年來，雖偏處江湖之遠，艾特卻對這個世界抱有莫名的敵意，生活著也有強烈的危機感。一個從現代文明社會生活長大的人，復古到一個各種勢力犬牙交錯、勾心鬥角，充滿掠奪殺戮的帝制王朝，怕誰的心中都是危機處處啊。
在這個魔法與鬥氣的世界里，強大的個體實力是基本的生存之道。不為生活得更好，只為更好地生存。
身為男人不可能偏居一隅，艾特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走出這個偏僻寧靜的小城，到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所以，一直默默集攢著自己的實力。尤其是艾特這身懷著無數秘密的的妖孽，這個神奇的世界同樣致命地吸引著他。
在這個世界，他最感興趣的莫過於魔法了，第一次見到母親在自己面前輕輕地念動咒語，就幻化出一個又一個神奇的超自然現象，讓艾特驚奇不已，同時也深深地吸引了他。
這玩意拿來泡妞，肯定是無往不利，有個賤精無恥地想著。
艾特很小就在魔法天賦上表現出超常的一面，甚至可以說是怪物的一面——他對魔法元素有超乎尋常的感應力。
不難理解，一個經常在黑暗生活的人會對光特別敏感，一個經常在寂靜世界生活的人能辨別極其細微的聲音，一個來自缺少魔法元素的地球生活的人，當然的對魔法元素超出尋常的感應力。艾特出生時感覺空氣粘稠的物質便是這個世界獨有的魔法元素了。
水系的魔法師的母親，早早就為他制定下了魔法修鍊的規劃，在他三歲之時就開始教他冥想，四歲之時他便學會的一個一級水系魔法而躋身魔法學徒，著實讓母親驚喜不已。儘管如此，母親並沒有半點把他培養成少年天才的意思表示，一切都按部就班，每天除了冥想還是冥想。
就連教會的那一個可憐的魔法——水球術，用艾特自己的話說都是碰到閏年閏月才練上一回。
為什麼會這樣做，母親沒說，艾特不會問，因為他明白母親這樣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絕對不會去害他。
實際上，他真正的實力豈能驚喜二字就能概括。他信奉一種理念，除非迫不得已，永遠不要第二個人知道你手中的底牌，那怕是你親近的人。
爛在肚子里的秘密，才是真正的秘密。
大陸上，魔法師的等級分為魔法學徒、見習魔法師、初級魔法師、中級魔法師、高級魔法師、魔導士、魔導師、大魔導師八級。而每級又分為上、下兩階。
順利進入冥想狀態，並能簡單控制魔法元素成功使用一級小魔法便是魔法學徒下階，相應的能施展二級魔法就晉陞為魔法學徒上階……而艾特早就會使用水箭術、水盾術等多個五級水系初級魔法，早就越見習魔法師達到初級魔法師水平。
所有的咒語都是他纏著母親給他演示魔法時偷聽到的，僅僅兩三遍，他就記住了所有的細節，一字不落。要知道任何咒語都是繁瑣，冗長，晦澀，令人望而生畏的，多數人都是要花個把月才流暢地吟誦一個咒語，有的禁咒級魔法咒語動輒要背上半年的時間。
這難不住艾特，長年在叢林中作戰的他，練了很好的口技，能模仿數十種動物的叫聲，說超過十種以上的方言土話，其中的技巧讓他很容易就融會貫通咒語拗口的發音。
「哎，這裡的書終是太少，要是能有魔法師留下的親筆手札該多好啊！」艾特惋聲嘆息。
家裡雖然也有些書札，但藏量很小遠遠比不上這裡，而且讓人感到奇怪的是，艾特從來沒看到魔法和鬥氣方面的書札。圖書館的書札也不太多，絕對大部分還是宗教書札，艾特只看了幾本，他便不屑再看這些形同垃圾一樣的東西。
他最喜歡看的是魔法和鬥氣類的書札，可這方面的書札實在太少。鬥氣書札還好些，畢竟供軍方普通士兵修鍊鬥氣的方法，並不是什麼秘密，偶爾幾件書札會介紹一些修鍊心得。魔法則不同，僅有的十幾本書上記載的都是些基本原理，核心部分——咒語及其吟誦技巧一個也沒有，這源自於魔法授業完全秉承傳統，總是以師徒之間口口相傳的形式進行。
當然許多成名的魔法師也會留下自己心得，這種手札彌足珍貴，價值連城，可惜艾特來這快半年了，也沒有見到半片這種手札的紙屑。
他承認自己是怪物，有比別人多而且不一樣的認知，有超出平常人的記憶，還有變態得令人髮指的魔法感應力。
但艾特清楚知道自己在智商上絕不是什麼不世天才，不可能通過幾本科普式的書札就推敲整個魔法的奧秘，充其量是管中窺豹而已，所以他並不敢獨自走出太遠，走火入魔或者用這個世界專屬語言——魔法反噬可不是鬧著玩的。
魔法僅僅是艾特手中拽的一張小鬼而已，一張大鬼珍藏在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