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連環揭秘
一直瘋到晚上12點多,大家盡興而歸。都多喝了幾杯,乏得很。回去后躺下就很快睡去。
任凱心裡事兒多,下午又睡了一會,躺下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聽著劉姥姥鼾聲大作,就披衣起身躡手躡腳的出了門。
一輪圓月遙掛天空,悲欣交集的是弘一大師,任凱身在紅塵蠅營狗苟半生,早已忘記當初的所謂夢想,只餘一副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空皮囊。平日里逞斗心機,沒有一刻停息,現在更是在刀尖上跳舞,越發不敢馬虎。
行走在小樓與林木之間,耳旁溪水涓涓,酒氣漸漸消去。想了想,拿起手機也沒看時間就撥出一個號碼,等那邊接起,直接說道「我要見你,說個地方。」
與預想的一樣,那頭遲疑一下說道,「我離你住的地方不遠,要不……」
任凱拒絕道,「就不去你那了,這邊有個水車模型,很容易找到,我在這等。」
自從前天在S達接到此人電話,他就一直在想以何種方式何種心態去見這人。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現在正好有個機會,倒是可以試探一下,看看是否能夠印證心中所想。
說是水車模型,其實就是幾個木頭水桶搭建起來的簡易流水裝置,做工精細,水流在路燈的映射下幻化為五彩,在夜裡看去,並不覺得美麗,相反顯得有些陰森。
也就五分鐘左右,一個身穿黑色正裝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來到任凱身後,略顯恭敬,也不做聲。
「前天晚上的電話是你打的?」任凱轉過身看著這男子問道。
「是中午。」男子看了任凱一眼,小心說道。
「張恆是怎麼說的?」任凱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問道。
「恆叔是在9月30號早上聯繫的我,說如果三天內沒有電話打給我,就讓我給你打電話。」男子始終側著身子,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這麼說,從X安開始,你就一直跟著?」任凱皺著眉頭問道。
男子沒有出聲,面色平靜的點點頭。
「怎麼稱呼你?」任凱向四周掃了一眼問道。
「重山,重慶的重,大山的山。」重山抬眼看了看他,低頭輕輕說道。
任凱愣了愣,有這姓嗎?又問道,「以前是幹什麼工作?」
「偵察兵。」重山低著頭接著說道「上過軍事法庭,被開除軍籍了,恆叔對我有恩。」重山不善言辭卻不傻,明白對面這個男人並不信任自己。
任凱有些感興趣了,笑了笑說道,「你知道張恆和我是做什麼的嗎?」
重山遲疑一下,看了看他說道,「我幫恆叔做事有三年了,我知道你是任律師,兩年前你給三老財辯護我在場,我女朋友是證人。」
任凱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心裡卻開了鍋。
張恆早年與一已婚女子偷情有了一個女兒,后被人揭穿。在那個狂躁的年代,女子受盡批鬥,實在熬不下去就跳了井。張恆於人有愧,便立誓終生不娶。
後來跟隨張景瑞發跡,只是年歲漸長,便絕了要子嗣的念頭。這也是有人背地裡稱呼他為總管的一個惡意原因。只是這些人不知道,張恆早有個女兒寄養在別處,私下裡一直來往著。
知道這事的不超過五人,任凱也是在暗中調查別的事情時,小心推測出來的,雖然事後的確證實了這點,可他一直裝作不知道。
重山說的這個女朋友,雖然沒有問名字,可他知道一定是柳嫣然。兩年前集團被捲入三老財涉黑案,有個關鍵需要證人出庭,就是柳嫣然站出來的。
這麼看來,重山應該是和張恆一體的,在張恆的問題上,可以信任。
「恆叔最後有沒有特別囑咐過什麼?」任凱知道對方可以信任后,也換了稱呼。,
「沒有。」重山不假思索的說道。
「嗯。」任凱知道他在說謊,回答的太快,明顯沒過腦子。笑了笑也不以為意,自己試探他,他也在觀察自己,只希望這個時間不要太久,免得誤事兒。
「不要著急,恆叔不會有事,今天見面的事不要講給別人。」任凱知道,重山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講給柳嫣然。
「有個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重山猶豫了一下,看著任凱說道。
「我做事可能跟恆叔不太一樣,你做你該做的,說你該說的,至於接下來的事,不是你該考慮的。這點希望你能記住。」任凱看了看他,然後點點頭。
「是。我一直跟著你們,發現普拉多的司機和牧馬人的女司機私底下見過幾次。而且都是在後半夜。看著又不像有私情的樣子。」重山看了看任凱的臉色,輕輕說完,又恭敬的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任凱看著他慢慢走遠,抬眼看了看懸在半空的圓月,譏諷似的笑了笑。
二國棟的小額貸款公司確實是出事了,不過不是像他哥哥說的那個什麼小五,而是他自己。有兩個外地人,有幾筆見不得光的款子,需要走賬。通俗點講就是洗錢。二國棟本來就是干這個的,一看是倆外地人,獅子大開口,水錢高的離譜,壞了行里的規矩。偏偏這倆人心有暗鬼,居然同意了,不過時間上要求比較緊。二國棟利令智昏,操作過程中,為了趕時間,居然拿自己的銀行卡短短一個月,走了一個億。直接就讓市局經偵大隊控制了。
詭異之處不在這。這案子本來已經走到立案程序了,就等上局務會定下來就正式批捕抓人。可是,後來有人遞了話,案子就不明不白的被撤銷了。就連最初的一些文檔都被銷毀,如果不是一位有心人幫任凱盯著,還真就讓矇混了。
再結合路上的種種,聯繫那次和佟京生過招。他要再不清楚二國棟就是那個後手,那他真成了根蠟燭,不點不亮。之所以沒有說出來,一則是想看看他們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二則也是最主要的,中間有小柴。他不想讓小柴為難。
任凱這前半輩子,能讓他認可的朋友真沒幾個,小柴絕對排在第一位。
正走著,看到旁邊立著一個木牌上寫「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濁之源也。」
快到小樓了,遠遠看去,門口站著一個人,看體型應該是趙玫玫。
「怎麼,睡不著?」任凱慢慢走近,站在台階下邊向上望著說道。
「我親生父母去世那年,我還不滿周歲。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對他們真沒什麼感情。不過,我是幸運的。養父母不能生養,對我猶如己出,我有時候也在想,即便是親生孩子也無非如此吧。」趙玫玫略顯醉態,痴痴的望著天上的月亮,神態專註,看也沒看台階下的任凱,繼續說道,「從小到大,每逢八月十五,全家圍坐,先拜月爺,后吃月餅。媽媽總是對我說,她這輩子最大的好運就是有了我這個女兒,爸爸在旁邊也不說話,就笑。他們每年都這麼說,每年。」
趙玫玫囈語著,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她沒有擦,仍舊望著月亮一動不動,緩了緩接著說道,「三年前的八月十四,本該下午四點到站的車,我在京城火車站等到晚上八點,等來的是我父母被渣土車撞死的噩耗。三年前的今天,我捧著他們的骨灰回到京城。原以為是自己沒福氣來侍奉老人家。不久前,卻有人告訴我,肇事司機在獄中呆了半年就出來了,然後到了景瑞集團,月薪三萬。」
趙玫玫淚眼圓睜,轉頭看著台階下的任凱,語氣異常平和,「任大律師,你這麼聰明,不如再猜一猜,這裡邊有什麼說道?」
任凱看著月光下恍如仙子的女孩,垂下頭來,無言以對。
「是啊,我們都只是小人物。是所謂的螻蟻。不過,今天螻蟻當著月爺當著你,立重誓,景瑞我咬定了,漫天神佛來了也不給面子。你記住,這話是我趙玫玫說的。」仙子般的女孩惡狠狠的瞪了瞪任凱,又瞥了牆角處一眼,轉身回屋。
牆角處慢慢走出早已哭的稀里嘩啦的李亞男,看到任凱走上台階,一頭扎到男人懷裡,放聲痛哭。
任凱摟著女孩,右手輕撫伊人長發,望著圓月,默然很久。心中說道,「佟京生,這一回合,算你勝,咱們重新打過。」
當天夜裡,趙玫玫一襲長裙,投入任凱夢中,低眉淺唱,起舞弄影。任凱對望佳人,撫掌而和之以歌。不知卻為何,後來又雙雙以淚沾巾,端的錯過一段好姻緣。
第二天,任凱早早就醒了。看了看錶,剛過6點。隨便擦了把臉就出門了。
現在的羊茸哈德被晨霧包裹著,神秘而瑰麗。走在石板路上,不斷有身著藏服手拄拐杖的老人來打招呼,親切而熱情。
走著走著遇到一個遛狗的女子,那女子盯著任凱看,他假裝不認識,笑著點了點頭,錯身而過。是柳嫣然。想想張恆老狐狸一個,居然生了一個小白兔般的女兒。
再往前走,趙玫玫居然迎面款款而來。
站定等她走到跟前,笑著說道,「看來你並不如你自己所說的那樣心安理得。」
女孩輕笑一聲,眉眼彎彎說道,「怎麼,想劫個色?」
任凱哈哈大笑,伸手示意,讓開道路。
女孩並沒有走,而是來到近前,看著男人說道,「我一直以為,囡囡帶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一些輕微表現。不過,就昨天一整天的行為看來,好像不是那麼簡單。她可能真的愛上你了。不知,你對她是不是也會殺無赦。」
任凱臉上的笑意有些凝固,淡淡的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記得我提醒過你。不相干的人,不要拉扯。」說完邁步,與之擦肩而過。
「當著囡囡大哥你也敢這麼拽?」女孩討厭男人平時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反而喜歡現在這樣有些薄怒有些男人味的模樣。
任凱聞言轉過身,嘿然而道,「第一,你不是她大哥。第二,候奎只是分管統戰,還不到隨心所欲的時候。」說完緩緩離去。
趙玫玫這下可真是有些傻了。
候奎是老將軍候連勝的長孫。候連勝可是參加過長征,打過鬼子,越過三八線的老將軍,資歷極老。佟京生的養父佟富貴就是老將軍的通信兵出身,後來也成為將軍。
候連勝在戰爭年代,轉戰南北,無心顧及自己的小家,就把自己唯一的兒子寄養在淮南一戶姓李的老鄉家裡。後來勝利了,雖然接回兒子,但感念老鄉恩義,就沒把兒子的姓氏改回來,一直姓李,起名淮南。
李淮南沒有進入政壇,而是在京都大學搞學術,成為國際上著名的經濟學家,國內頂級智庫中的精英。他有四個孩子,老大、老二恢複姓侯,老三、老幺還是姓李,李亞男就是老幺。
這些事情,雖然不屬於機密,但知道的人絕對不會太多。誰能想到,剛剛由京城某部入川省的年輕常委候奎居然是李亞男的親大哥。
看著任凱遠去,趙玫玫優雅的用右手做手槍樣,遙指男人,閉起一隻眼,使勁瞄了瞄。
嘴裡說是無所謂,其實任凱心裡還是直打鼓。無意中惹出這麼個龐然大物。放誰那裡,都不會好受。關鍵是這個事情說不清楚。不說別的,自己與小丫頭相差14歲,掉個身份,換自己是候奎,那還不把老傢伙打出屎來啊,老子的親妹子也是你個老東西能想望的?
可是,自己真是冤枉啊。有老婆、有孩子,可是這李亞男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往裡栽,拉不住啊。
但他還不能這麼說,一來是顯得沒種,二來也是主要的,沒人信啊。你什麼都沒做,這麼漂亮的大姑娘往你懷裡蹦?給任凱自己,他也不信。
媽的個鎚子的,老子事情已經夠多了,還遇上個怕自己死的不夠快的李亞男。
佟京生一夜沒睡,剛剛乘著天明卜了一卦。
訟卦,天水訟慎爭戒訟中下。
心中有事事難做,恰是二人爭路走,雨下俱是要佔先,誰肯讓誰走一步。
讓?小師弟,希望你別讓師兄失望。這個小局你要看不破,接下來的連環大局,怎麼能現出來?還有秀秀,這個負心的男人,讓哥哥我替你好好教訓教訓。
遙在龍城的於東來,迎東方站立,等著太陽跳出來。心下想道,「我忍了又忍,退了又退。三年過去了,現如今,你還不放心。還要動我的家小。你真以為我於東來是紙糊的,既然如此,老子就和你死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