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曲墨使勁地數著走過的巷子口，留心著每一個拐角處的位置特點，十幾分鐘后他們來到一個大門前，曲墨記得那是倒數第二個大門，正數第三個，大門上有個鐵環，其中一扇門上有一個圓形開口，鎖子像是多年沒換，布滿鐵鏽。進屋后翠英和曲向明客氣地同這個老姑寒暄了好一陣子，曲墨也沒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一直木然地望著這個陌生的地方，想著以後就要一個人住在這裡了，他忽然害怕起來，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家，眼前的老人他完全不認識，他怎麼好住在人家家裡呢，再看看這裡的地板、牆壁、屋裡的擺設，一切都是那麼陌生，曲墨的心裡開始慌張起來，他想回家。可是翠英和曲向明已經和他老姑說完得差不多了，，「沒事沒事，反正空著也空著，」「哪裡不是住！」「拿甚被褥呢，我這裡也有啊，儘管用么，怕甚呢，」……這便是要道別了。
出了門以後曲向明從上衣內側掏出幾張零碎錢來，這些錢看樣子拿了很久了，上面都沾上污垢了，曲向明數了一張十塊的遞給曲墨，然後又捻了兩張一塊的也給了曲墨，
「完了就到學校的食堂里吃飯，我問過了，學校有食堂呢，你上完課就到那搭吃咯，下午上完課就回你老姑家這來，我下午把你要蓋的鋪的送過來，你老姑家的路記住了吧？」
曲墨點點頭，心裡卻十分的不情願，
「那則走吧，先去學校把你安頓好，我估計時間也差不多了，剛才從你老姑家出來我看了下鍾是十二點四十，吃飯怕趕不上了，你上午不是有吃剩下的麵包么，餓的話就吃上點，再不去了學校再買上點吃的，」
臨走時曲墨聽到曲向明和婆姨說，「下午送完被褥后我也就順路到車站去——」曲墨知道他父親這是又要出去打工了，曲墨跟在他們身後，只是慢騰騰地挪動著腳步，循著之前走過的路來到教學樓，曲向明說告訴曲墨只有他一個人被分到了24班，找了一圈在四層找到他所在的班級，他們到的那兒后看到學生基本已經坐滿了，班主任老師還沒來，他們就站在門口等著，進進出出的同學都會好奇地看著他們幾眼。終於等到了老師，一見面曲向明便主動迎上前去，
「老師，你好！你是劉老師吧？」「你好!」這個詞曲墨只在課本里見過，從未在現實生活里聽人說過，在這個偏遠的小縣城裡，很少人知道使用這些禮貌用語，也不知曲向明是從哪裡學來的，
「嗯，對，」對方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戴個黑框的老式大眼鏡，點了點頭，
「哦，我是來送孩子上學的，王校長跟你說過沒，說讓我們家曲墨轉到你的班上來——」
「哦哦，」劉老師露出了笑容，「說過了，我知道，孩子在哪呢，過來沒？」劉老師忽然顯得熱情起來，
「來了來了，曲墨！來！」曲向明連聲叫著，
「老師叫你呢，快過去！」翠英也在一旁催促著，曲墨走到二人前面，
「就這個，行，來吧，跟我來。」說著話劉老師帶著曲墨進了教室，劉老師抬頭望了一眼，教室里黑壓壓的一片，早已沒了座位，他沒多想就讓曲墨坐在教室里的第一排，和另外兩個同學擠在一起，叫同學給找來一個凳子，旁邊的同學主動讓出一些位置來，桌子和曲墨小學里的課桌一樣，老式的雙人木桌，曲墨沒地方放書包就擱在地下，然後掏出一個文具盒一個練習本來，做好上課前的準備。曲向明和翠英兩個人一直就站在門口，看著曲墨把這些都準備妥當，劉老師回過身帶著他們往外出去了，曲墨看著他們就在門口不遠處說著什麼，心裡很不是滋味，心想他們很快就要走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裡。過了一會，曲向明又從門口探進來，說道：「下午上完課就到你老姑家去知道了吧！」
「知道了，」曲墨應聲道，然後翠英也跟了進來，一樣只是有半個腦袋進了教室，「麵包吃完沒？下課自個去買點吃的，昂！」
「噢！」曲墨不好意思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只是小聲地答了一句。
「那我們走了，你好好念，放了學端端地往你老姑家去知道了吧！」翠英一邊往外退一邊還在安頓曲墨，就這樣，翠英和曲向明離開了學校，而曲墨則要一個人開始他的中學生涯。
曲墨自小是個木訥而專情的孩子，做什麼都很容易沉浸在其中，小時候農村的孩子都喜歡玩彈弓，曲墨很長時間都沒有彈弓，他自己也不會做，就只好每天跟在別人後面幫著撿石子，等著別人不想玩了他才能借來打幾下。所以他一有時間就四處在山上溜達希望找到一個合適的樹杈，為這經常每天連作業也不做，樹杈找好了還有最難找的橡皮筋，做彈弓最好的當然是專門賣的那種「雞腸腸」，一副需要五毛錢，可是他沒有。村子里過一陣子就會來人收破爛，比如酒瓶子、汽水瓶、廢鐵，但這些東西在農村本來就少，家家戶戶都會自覺地把這些積攢下來，由於經常在山上轉曲墨知道一個奇怪的事情，就是在那些沒人的山凹處偶然會有很多瓶子，其實是一些盜墓賊路經此地留下的，於是就一個一個地攢，酒瓶一個是一分，一直攢了三個月攢夠了五十個曲墨才悄悄告訴鄰居小夥伴，叫他們幫著拿去賣了。有了彈弓后，接下來還需要「子彈」，所謂子彈其實就是到河邊撿來的石子，一般小孩玩都是隨便地撿一些差不多大小的石子就好了，可是曲墨不會這樣，他挑揀的石子大小差別用肉眼幾乎無法分辨，每個都近乎圓形，重量適中，絕不像別人隨機撿到的那樣有的重有的輕，打出去要麼太重導致射程太短要麼太飄沒有準頭，別人的子彈打完就扔了，他打出去的子彈基本上還要撿回來，因為每一個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有了自己的彈弓以後他天天上課就想這事，放學後去哪裡，怎麼瞄準、怎麼使勁，要是打到了鳥兒大家定會歡呼雀躍地做一頓美味，有人撿柴、有人打水、有人從家裡偷鹽，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一想便是一整節課。曲墨很喜歡和村子里的孩子們在一起玩耍，而且每年都會有新鮮的遊戲，不知道是從哪傳來的，反正總有人教給他們，彈杏仁、抓骨頭，打石牌，摔跤，闖關，六年級的時候他們又開始玩一種叫做「闖關」的多人遊戲，用自己縫製的內里裝著玉米粒的布包擊打在畫好的「關內」內的人，他們學會了很多詭計，比如一邊跟你說話，趁著你不留神就將布包扔過來，或者指東打西，曲墨也迷上了這個遊戲，而且他還發明了另外的一種打法，那就是以慢打快，因為大多人都喜歡快出手，所以導致大家都反應很快，只要看著扔布包的人肩膀稍稍一抖就很快跳得巨高，曲墨想出來的這種打法則是使大勁，出小力，肩膀的動作沒有掩飾，但是胳膊用不用勁別人是看不出來的，對方先是跳得很高，可是布包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落下來了，而且很快這種打法也被大家認可了，曲墨很高興，想著周末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們玩這個遊戲，因為他又想到了一個更加隱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