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背叛】
次日。
艷陽如同昭清就任宗主那天一樣灼熱,大地如蒸籠,熱風似烈焰。柳叢宗上下,頓時響起了緊急召喚的鐘聲。各處的宗門修士如同驚弓之鳥般從四面八方湧來,似乎都感覺到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因為這種鐘聲只有在宗門發生了巨變時方會響起。到底是誰敢覬覦身為陰陽觀下第一宗門的柳叢宗?難道是魔道入侵?還是鬼道偷襲?他們的預感並沒有錯,這的確是巨變,而且是關係到他們全部人的生死巨變。
柳叢宗門下修士一旦踏入了飛柳宮前的校場,他們就等於捲入了一場陰謀當中,他們將各自作為一枚微乎其微的棋子,任人擺布,最後為了裝點大魔頭的降生而付出自己年輕的性命。就是導致柳叢宗在這幾年內無度擴張的巨大陷阱。
昭清是第二次站在那道最高的階台上,這是她繼位宗主以來,又一次如此俯視柳叢宗門下弟子。她從前一次大刀闊斧的改革,吸納無數新人子弟,似乎就是為了這一天要將他們徹底扼殺。
昭清清冷的身影一出現,腳下無數的人頭立即像炸開的鍋。大家熙熙嚷嚷,都在談論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宗主為何會緊急將他們召喚。只是他們沒想到宗主的意圖就是讓他們自己變為犧牲而已,從他們一開始踏入柳叢宗開始,這群迫不及待,興奮得難以入眠的凡間弟子就註定要選擇修飾一個慘絕人寰的悲劇。
昭清大袖一揮,那一萬名弟子霎那間便安靜下來,只有少數人仍在嘀咕,但一聽眾人都凝神靜氣,也便不再出聲。不多時,對高台下的萬名弟子竟然鴉雀無聲,直等宗主示話。
昭清動用精元之力,朝台下萬名弟子高聲喝道:「今日召集眾人到此,是為本宗即將面臨魔道侵襲。爾等眾人,身為柳叢宗門下修士,理當為師門效力,須有捨命之覺悟,效死之決心,抗擊魔邪,以證天道。」
此言一出,台下嘩然,多是喊誅滅魔道者,亦有誓死捍衛柳叢宗等云云,總之喧嘩聲伴隨辣辣熱風,好不氣勢。只有少數人冷靜之人在問妖魔在何處,什麼時候到達,但是在其他同門的吶喊聲浪中,如同萬馬奔騰中的鳴蟲嘶叫,其聲色盡皆被激昂氣氛所掩蓋。
就在昭清示話完畢,望著校場的人頭攢動,心下念道:「差不多都到場了,是該啟動血祭陣的時候了……」
整個人滿為患的校場邊沿倏然衝起一道紅色屏障,那道屏障升入空中之後,又從四面八方向頂點圍攏。轉眼之間,眾修士還不知發生何事,便被赤色屏障包圍得不漏一絲空隙。
「束縛結界,血祭陣……這…這……怎麼會……」萬名弟子中,自然也有見識豐富之人,但見這般陣勢,卻不禁冷汗如流。隨即,那些知道血祭陣厲害的修士便朝著邊沿的同門大喊道:「千萬莫碰紅牆……」
這時,昭清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笑意,繼而她狂妄的笑聲如同風聲鶴唳般傳到眾子弟的耳中:「今日便是柳叢宗的滅頂之災,全仰仗各位獻出自己的性命了,爾等要對付的魔道中人,便是身為宗主的昭清,還有你們的太師尊薈松先人……」
那血祭陣內的弟子,聽到這番言語后,瞬間都是莫名其妙,甚至是頭腦發懵,不知所謂。繼而,邊緣的弟子或因推搡擁擠、或因恐懼驚悚,想要衝破束縛結界,但他們一經觸碰,立即被一股巨力彈回,並將身後的人群壓垮。整個血祭陣內一時間變得混亂不堪,深受恐懼侵襲的低階修士毫無秩序地胡亂竄動,但越是掙扎,那血祭陣就越圍越攏,似乎要將他們壓成血漿方才罷休。
只有明白血祭陣陣理的修士賣力嘶叫道:「不要慌亂,不要觸及紅牆……」
在經過多次集體衝突未果后,傷痕纍纍的修士這才停止了奮力抗爭,只能選擇在陣中揩冷汗。場面又一度變得毫無秩序,有人咒罵,有人驚恐,有人嘶叫,甚至還有膽小之人開始絕望啜泣。
本來這麼多人彙集在一起,只有身為宗主的昭清才能統一指揮。但年輕修士們的精神支柱在一瞬間成為了強大的敵人,這讓他們從方才的不可接受到如今內心的恐慌,從面臨血祭陣的壓力到同伴們帶來的無助,他們才意識到昭清方才那句話的真正意義:需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柳叢宗劃下罪惡終結。
「呵呵,徒兒啊,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你唱戲還像原來那樣叫人信服,為師真是自嘆不如。看來此刻,這些弟子才算明白了你適才那番話的真正含義。」
在以往,昭清曾宣布薈松已死的聲息,並將薈松的靈牌和畫像設立在宗堂之內,每個入門弟子皆要向著他的靈牌頓首叩拜,但已死的畫像中人薈松的突然出現,讓血祭陣內的弟子們瞠目結舌,只要是稍微聰明一些的人,就已經明白自己即將成為犧牲品。而那些不相信自己所崇拜的宗主昭清竟會背棄他們的人,這下也徹底喪失了對柳叢宗的信任。這個曾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師門,沒想到就是自己人生的終點,真是十足的悲哀,萬分的諷刺。
「是嗎?」昭清轉過身來,朝著薈松冷笑道:「他們真的明白嗎?」
薈松嘆道:「昭清吾徒,難道我們師徒之間當真要反目成仇嗎?你為何不跟隨於我呢?無論我走的是正道還是魔道,你都始終是我的弟子,哪怕是在萬人血祭之後,為師雖然能雄霸一方,但也不是身邊一個人都不需要。你是我這麼多年千辛萬苦才培育出的大弟子,只有你我才能真正的信任。」
昭清道:「但那也是你成魔之前的事了吧,如今我幫你得到一切,也算還了你的養育之恩。從此之後,我們兩不相欠。」
薈松哀聲道:「為何你總要提及這些?師徒之間,有甚麼相欠不相欠的。你以為我真的捨得對你出手嗎?殺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你的三個師弟都成為了傀儡,我這個大魔頭,就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我得到這一切,又能如何?除了殺戮,還是殺戮。」
「你不是常教導我成魔之後不需要任何感情么?怎麼你自己擺拖不了?」
薈松仰天嘆惋道:「無論是道是魔,只要還有意志,就難以忍受孤獨帶來的草盡燈殘。所以,我容許你留著落風他們三個,至少在以後的魔道當中,你身邊還是有人能夠跟隨,不用像我一樣陷入這種孤獨帶來的痛苦,而只能有殺戮和鮮血所代替。為師是真心希望你能改變心意,我們師徒還能像原來那樣。即使是享樂,也需要有人相伴啊,否則最大的愉悅,也食之無味。」
昭清瘋笑道:「師父啊,看來你的魔道還沒有弟子的修為高呢。如今血祭陣已經啟動,你這麼多年期待的成果即將豐收,你將成為新的百黜,能夠xian起腥風血雨,你卻還在執意於已經不像過於那麼安分的弟子么?」
「只是……」薈松俯視著校場上那些帶著各種憤懣、凄涼、恐懼、獃滯的眼神的弟子,他幽幽說道:「如果得不到你的效忠之心,為師還是不敢貿然來請邪靈,倘若我心愛的弟子在我毫無防範之力下,給我這把老骨頭背後來一刀,為師可就要抱憾終生了。」
昭清憎惡地說道:「你說來說去,還是不信任我。」
薈松道:「如果你想讓我對你徹底放心,那就暫時把我的意志交付於我吧。」
昭清反唇相譏:「如今你有這麼大的優勢在眼前,若還不先信任於我,又怎能得到我的忠心不二?」
薈松面lou兇相,他陰聲說道:「既然如此,看來在摘取萬人血祭的果實之前,還得先讓你安分下來,否則為師還是不放心。」
昭清冷哼一聲:「我就料到你會如此,不過,要論起修為,你還未必是我的對手呢。」
薈松大笑道:「昭清啊,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師父就是師父,你所有的本事,都是我教出來的,你還能對我怎麼樣嗎?雖然為師成魔之際,修為降低一階,但你的修為也降低了一階,因此論起單打獨鬥,恐怕你還沒有勝算罷。」
昭清亦笑道:「師父,你難道忘了嗎?」她話剛說完,三個身影立即從竹林中飛奔向高台,轉眼間已侍立在她的身後。這三人,分別就是落風、岩宕和沾花。
薈松見狀,冷聲質問道:「怎麼,你沒有讓這三人成為傀儡么?」
落風微微一笑,朝薈松拱手道:「師父,你方才說過,即使是成魔身邊也不能缺少幾個臂助,大師姐縱然也自降了一階修為,但至少我們三個還足以彌補。」
岩宕此刻高聲喝道:「薈松,你想不到吧,大師姐雖然成魔,但我們三個也還是願意為她去死。看來她的魔道可比你精純許多呢。」
薈松聞言,哈哈大笑,只道:「難道你們以為身為師父的我,等到今天,就連一點準備都沒做嗎?你們還是太過年輕了。」說罷,薈松右手從左手袖子里掏出一張符咒,右手並起食指中指,指著那符咒,嘴裡念念有詞,忽然疾喝一聲:「縱。」
沾花冷笑置之,道:「師父,你用不著召喚那三位師兄了,雖然弟子無法將三位師兄焚毀,但卻利用幻惑之術和**陣,將他們封在仙緣洞里,你身在此處,不知我設了甚麼陣法和幻術,因此你是招不來他們的。」
果然,薈松的臉色開始變得僵硬起來,他的召喚符咒並未起到作用,平時那三具鋼筋鐵骨的魔心傀儡似乎沒有聽到召喚而出。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不可能……」薈松的額頭已經開始冒出冷汗來。
沾花又朝他微微一笑,道:「幻惑術並非是要幻惑你的三具傀儡,而是阻擋了你符咒傳導,在陣法中,你的傀儡是聽不到你的召喚的。而且你也沒有時機去找他們了,看來萬人血祭的果實,恐怕不屬於你罷。」
薈松朝著昭清厲聲喝道:「好哇你,你竟然真的打算要背叛我。」
昭清也回復道:「這一切,不都是你教我的么?我怎麼可能蠢到把萬人血祭的果實讓給你呢?這是我的,這是我就任宗主以來的這幾年內,一手操划的結果。你在我的心目中,能被利用的,只是用你的精元布下今天的血祭陣。如今,您老可以安心去死了。」
「你……」薈松惱羞成怒,繼而發出一聲獰笑:「你錯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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