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告陰狀
?幾日風言風語,長安城中好不熱鬧,會道門一時難以下手。小雜魚也不傻,拿錢辦事也需保命不是?誰願意在天威之下頂風作案?所以便偃旗息鼓,靜待時機。這麼看。李淳風等人的第一波計劃算是有些成效。
卻說此前這大理寺抓算命先生一事,後來也沒查出個究竟,末了也沒了下文。於是乎這些平日里靠嘴皮子吃飯的傢伙又重新回到往日待的寺廟、道觀附近撐起攤子,繼續營生,和以往的景象並無他異。誰又能與銅板有仇不是?
……
我們現世中所說的,買東西,這東西二字,就是從唐長安城,東西市演化而來的詞兒。唐代的東西兩市,可是全國乃至全世界的經貿交易市場。西市多胡商,新奇玩意兒多;東市則多是大唐人為主的買賣。
……
大唐東市。
「走走走,游游游,疑難雜症你莫發愁。天靈靈,地靈靈,陰陽鬼事我問神仙……」一個算命先生的招子喊得響亮……邊喊邊往這東市的人群里擠,這叫蹭人氣。
每每他擠過的旁人,無一不對他斜眼兒的,或怒斥或回以擠兌,而有些姑娘家的,自是和他比不了力氣,被擠著佔了便宜,也只能自認倒霉,為什麼呢?
這傢伙生著尖嘴猴腮臉,柳葉飛絮眉,嵌上一對三角綠豆眼兒,掛一雙翹尾八字鬍,額頭粘著塊狗皮膏藥,橫豎就是一副心有邪術目光不正的惡人像。時不時還叫嚷:「讓讓,給老道讓點兒路……」這一張嘴,五步之內都能聞著他嘴裡的惡臭。誰又能待見他?一個個鄙夷著,恨不得離他遠點兒。
他臉皮子厚實,倒也習慣了這些。沒多大點兒功夫,尋了一處地界兒,支起毯子,擺上傢伙事兒,幡旗杵在一旁,上面綉著三個字:柳半仙。但凡是個人,見著幡旗就知道是個算命的攤子。
……
一個下人打扮的小廝來到鬧市。他按老爺的吩咐,要給自家小姐尋個算命先生。老爺還吩咐,需找個眼生的。瞅了一晌午了,見的先生都是老面孔。本打算回去交差,卻見到了柳半仙。於是,上前詢問。
「柳半仙,您得空不?」小廝欠了欠身子問向柳半仙。
「怎地?你要看像?還是占卦?」柳半仙有些不耐煩的應著。在他看來,這種打扮的就是讓他看,估摸著也落不下幾個子兒,出力不討好,麻煩事兒。若是再遇到個倒霉主,必然是件賠本的買賣。柳半仙傲嬌著,裝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勢,輕捋了下小鬍子,眯著眼睛瞧那人,想唬這小廝滾蛋。
見小廝半天沒應話,故作玄虛,重重的清了下嗓子:「嗯……嗯……咳。」
「不是小的要看,是我家小姐讓我尋個先生。」小廝回過神兒,明白過來,趕緊回話。
「哦?如此,那帶路吧。」柳半仙眼仁兒咕嚕一轉,覺得「有戲」,就應下。而在他心裡,這並不只是一單生意,還要完成會道門的事兒。沒錯,他還是會道門的探子。
沒多久,到了一府宅前,柳半仙見門臉頗氣派,心裡美得很呢,今天又能撈一筆打打牙祭了,盤算著,小步子更是邁的輕盈。也不知這徐府的小姐要問何事?管她呢,弄到八字就成。
柳半仙隨徐府下人進了正堂,見人多,行了禮,就要辦事兒。
「啊,這個徐小姐所問何事呀?」柳半仙裝腔作勢的問了句。
「小妹近日不知怎地,總是噩夢連連,說是有惡鬼尋她討債!勞煩柳大仙您,出手幫忙看看。」開口回話的是李淳風,並不是徐家小姐的哥哥。他們攪混了水,會道門雖然消停了,但卻忍不了多久,算好了他們必會出來望風,於是乎這幾日徐家可沒少請算命先生上門,為的就是廣泛撒網,重點捕撈。今兒這位柳半仙,他們還沒看出個究竟,所以依舊照本演戲。
「可請你妹子出來?我瞧瞧便知。」柳半仙繼續生裝,顯然被大仙二字捧的高興,看來這架勢妥妥的唬住了徐家人。
「去請小姐來。」李淳風命令道。隨即轉身向正位坐著的徐岩點頭示意。
「是」小廝言罷,便下去。
一會兒,徐真真裝著一副驚嚇過度的病態來到前廳。嬌嗔著一個勁兒的輕嘆。而李淳風與徐岩此刻卻盯著柳半仙,生怕哪裡疏漏,看走眼冤枉了好人。
……
柳半仙也不含糊,上來就做法開眼。他取出布袋裡不知是什麼的水,倒出一點往眼睛上一塗,滴哩咕嚕的念了一串不知是什麼的咒語。作罷,猛的睜開雙眼,圍著那徐真真看,眼耳鼻舌口,甚至連牙齒都要摸上一下,攪的徐大小姐差點嘔出來。柳半仙忙完,徐真真輕抬嬌手放在鼻息前,捂了好一陣。
一旁的柳大仙,煞有介事的閉目養神,眾人見著也沒說什麼,都在等他。
稍傾,柳大仙慢慢的睜開雙眼,吐納如蘭一番……做戲做全套,算卦靠忽悠,柳半仙學的一點也不含糊。
「我觀這位小姐,眉宇之間似乎有一股煞氣,許是被鬼魅等邪物纏身!」說完,捋了捋他的鬍子,要看眾人的反映。在這個老油條眼裡,忽悠人的路子,不是一氣呵成的。他說一句,瞧一眼眾人反映,稍有微辭,就調整路數,拿些萬金油的說法,堵人嘴。什麼天機不可泄露,印堂發黑,血光之災之類的,都是察言觀色之後編排出來的,這些假道士都是如此。
「哦?那請大師快想想辦法吧,我們求大師了!」李淳風裝著慌了神,帶著哭腔走到柳半仙面前行禮作揖。演技就是李淳風自己都覺得,要是在現世,准能成為一線表演大咖。
「不急,不急,你去問家主,你家妹子的生辰八字吧,我且看個明白,再行事也不遲,不差這麼一時半刻。」柳半仙見徐家上下已經上鉤,接下來就是要辦他們會道門的正事了。
李淳風聞言,心裡咯噔一下,難道眼前這貨就是個會道門的孽障?這些天來的道士,雖然技藝道行高低有異,但也都本本分分。一個噩夢而已,要麼做個法事驅驅鬼,要麼開副藥方壓壓驚,再就是拿出個什麼獨門秘方的丹藥訛些錢財,卻沒有一人要過徐真真的生辰八字。
李淳風心有不確定,於是走近徐岩,扶耳遮手,裝作問詢問的樣子。
「許了。」徐岩也慈父模樣,應允李淳風。
李淳風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道具,上面造了一個徐小姐的生辰八字,全陰命格。他將這道具遞給柳半仙。
柳半仙打開那黃紙,一邊看一邊念叨:坤造、藏干、地勢、納音,最後瞧見了年月日時辰時,抬了一下眉。這一微小的動作徐李二人全然入眼。
看罷,柳半仙抬起那雞爪似的左手,大指來回與其他手指掐來掐去,皺了皺眉頭,又嘀咕了一會兒說:「令妹是個純陰八字,果不其然吶!」
「請柳大仙示下。」李淳風又裝作懵懂,行禮作揖。
「這八字純陰之女者,本就命運多舛,婚姻不濟,而那些鬼魅,更是喜歡這種命格之人吶……」柳半仙吧啦吧啦,嘰嘰咕咕解了半天八字,忽悠李淳風等人上他的道。
「啊,這個也不是沒有化解之法,不過……」柳半仙故意打住,意思就是想化解,談談價吧!
徐岩見多不怪,此時卻開口朝李淳風說了句「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給柳大仙壓壓驚。」李淳風直男癌犯了,尋思著,這就是個會道門的孽障,一陣忽悠還要折這麼大本錢?而腳下卻生風,去賬房拿銀子。
不一會兒,李淳風端著木堪,承著四大錠銀子來了。
「大仙,請笑納,這是我徐府的一些誠意。若大仙出手救我女兒,事成之後,另有重謝!」徐岩儼然一副大家主的風範。
柳大仙呵呵一笑,用寬袖口掩著銀堪,將銀子收進袖袋。臨了還順手吧徐真真那張生辰八字一起裝了進去。接下來他要找個由頭,金蟬脫殼。
「你們許我幾日,我去準備些做法事用的東西,齊備之後再來。」柳大仙見目的全部達到,說完就起身道別。
「去送送大仙。」徐岩向李淳風使了個顏色,示意他先帶人出去。
「大仙請!」李淳風倒也裝的真實。
「如此,再會!」柳半仙出了正堂,讓下人引他出去。
而徐岩則是招來心腹,囑咐那人,尾行柳半仙。
……
柳半仙出了徐府,找了匹快馬,飛的離開長安。而跟在身後的徐家人,自然沒把獵物跟丟。
……
會道門元佛殿。
「報,報,報……」柳半仙一進山門就開始大叫,一直到了元佛殿。見王天霸候在裡面,進來就將長安徐家所見所聞說全了。
「哈哈哈……如此的話,我這就說與元佛。無命,你此次立了大功了,我要為你請功。」說完,重重的拍了拍柳無命的肩膀。
柳無命是誰?柳半仙的真名。與王天霸一起做強盜時就是個探馬,現在賊窩改成道觀,他們自然也要隱去真名。
……
後殿。
袁天罡聽完王天霸的奏報,點點頭,淡淡的說了句:「去辦吧,別忘了拿頭骨回來。」王天霸應完出去了。
此時的袁天罡並沒有覺察到這件事的異樣,覺得就是個普通的大戶人家,人傻錢多有個純陰命的女娃。這比純陰命的男娃要好,女娃本就是屬陰。我倒要看看,你李淳風長了幾隻手,能伸多長。哼哼~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不是算無疑物嗎?你不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上千年嗎?你就是個現世來的臭道士,敢壞我大事,老子就讓你死在大唐,死在時空裂隙中,永世不得超生!哈哈,跟我斗!
袁天罡陰狠著念叨著這些新仇舊恨,不時地咒罵幾句,像極了深閨怨婦……